《御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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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彩-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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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意思,太有意思了!”裴训嘻嘻笑着说,“我这趟来得很值,改天我去海天园会会大名鼎鼎的道叔和卫修。当然,究竟是不是卫修干的是我的猜测,做不得准。”

方才秦世熙的失态惊呼引起了莫仲懿和秦家人的注意,大家伙发现玉美人雕像和变石竟然成了残损品,再听了秦世熙转述的裴训的分析,都面面相视,不知该说什么好。

最终,秦家老二出来再次表态,所有的损失都由他和牛总承担。毕竟裴训也说他是猜测,根本没有证据这是卫修干的。苦果,自己咽。

可是钱买得到更珍贵的玉石和宝石,却买不回原先这尊玉像附着的深情厚意。莫仲懿是心情最低落的人,面对秦老爷子和秦老太太,看在秦世熙的份上,他又不好对秦家老二发作。说来说去,大家毕竟是一家人。

回家的路上,莫仲懿心烦意乱。他总有一种不祥预感,今天的订婚酒会最后演变成一场闹剧丑剧,似乎是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在悄然操纵。他习惯掌控也享受掌控带给自己的快感,所以这种预感他很不喜欢。

正文 第十三章 吉祥物阿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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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儿站在一个很奇怪的地方。左边和右边都是顶天立地、不知绵延向何处的高大磨砂玻璃墙,头顶与脚下则密布颜色灰沉阴郁、如丝如絮的浓重雾气。无论从哪个方向望去,都看不到尽头。她身处两面高墙的中间成了夹心饼干,天地间只有一个渺小且脆弱的她。

茫然无措前后走走,令宝儿心慌的是她看不见来路,也瞧不清去途。磨砂玻璃墙同样阻隔了她的视线。忍住焦灼,宝儿贴近左边玻璃墙想看清楚对面有什么。当她的脸颊与冰冷光滑的墙面相触,眼前似炸开一束耀眼亮光,然后她看见了她自己。

那是十五岁的宝儿,她刚刚和一起去旅游的同学从巧舌如簧的导游领着去的赌石场所出来。她紧紧抓着的背包里有她用异能第一次得到的翡翠。

这时候的她是再普通不过的女孩儿,眉眼身段都青涩稚嫩,性情内向腼腆,不爱多说话。此后多年她都不明白,上天怎么会给予平凡的她那么神奇的能力?而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她懵懵懂懂的目光第一次闯入那片色彩斑斓的世界时,那个世界给予她的巨大震憾!

逛夜市,路遇抢劫,认识莫仲懿;喜知莫仲懿探亲的地方就是自己的故乡,结伴回家却惊闻母亲出轨失踪、父亲因故意伤害致人死亡嫌疑被抓捕;莫仲懿伸出援手四处奔走,在父亲的案子尘埃落定后不顾亲友的挽留,听从他的劝说离开故乡来到默城。

她过去的四年时光,原来用几句话就可以概括。宝儿不知发了多久的呆,木然转身,她又将脸颊贴到右边玻璃墙上。

这却是不久之前才发生的事儿。盛大奢华的酒会,衣香鬓影、觥筹交错。左面她的过往人生中深情无限的莫仲懿,在右边她现在的人生里对着另外一个女人无限深情。

左右两相对比,宝儿觉得自己的人生简直写满了讽刺。并且右边的玻璃墙后,她看见的不是绵绵,是她自己。她满面血泪,愤怒地冲着莫仲懿尖声大叫,还我的玉!不还给我,我就让它粉碎,让它碎得连神仙也拼凑不起!

于是,那尊精美的玉美人雕像,梨花纷落,凋零破碎成粉尘。趴在玻璃墙上的宝儿目瞪口呆。而她不仅看见,她还听见了曾经让她疼得恨不能立死的尖锐声音。

她有种无来由的断定,这两个尖锐声音正如死死纠缠着玉美人雕像和玉像颈项红绸袋里的瑰丽宝石。声音不可能有具体形状,但在她的想象中,这两个充满了杀伐之意的铿锵锐声已经化形为两把吹毛断发的宝刃,只等她一声令下便会悍然出鞘。

她下令了。她不停流着血泪、被伤害得千疮百孔的心一直在疯狂哭嚎,毁灭欲望占据了她的所有思想。

宝儿剧烈喘息。当两个锐声突兀消失,她也立刻明白玉美人雕像和那颗宝石都遭受到了无法修补的“致命”伤害。她并没有亲眼看见,但她就是知道。

再没有什么声音比清脆的玉碎石裂声更美妙!宝儿仰天大笑,如疯似颠,从听说莫仲懿订婚的消息起淤窒闭塞憋屈的情绪随着玉碎石裂一扫而空。

但这只是开始!只是开始而已!

忽而,“笃笃笃”的敲击声在不远的地方隐约可闻,伴以悠扬乐音。宝儿猛然离开玻璃墙,拔腿循声追去。她总觉得这个神秘的敲木鱼声音与自己的现状有关,她想知道。

跑到雾蒙蒙的边界,宝儿犹豫片刻,咬牙闷头冲进去,却直接一脚踩空。她在不知名的空间翻滚,感觉自己正在下坠,耳边是狂风呼啸,她坠落的方向仍然阴沉,似乎看不到落地的希望。

“啊啊啊……”连连尖叫,宝儿猛地从病床上弹坐起身,呼呼喘着粗气,惊魂未定。她睁大眼睛,确认自己没有摔残摔死,这才醒悟原来刚才只是一个梦。

“妈妈!”这突然响起的童音脆亮清澈,充满了欢喜。

宝儿却被震得半响说不出话来。她迅速环顾室内,雪白病房里除了她,就只有一个穿着藏青色羽绒衣、黑色厚棉裤的陌生小男孩儿。他瞪着乌溜溜的眼珠一眨也不眨地瞧着宝儿,并且再度开口让她万分惊悚地大叫:“妈妈?”

与孩子眼对眼看了数秒,宝儿迟钝地伸手指向自己的鼻尖,疑惑地问:“你在叫……我?”叫她……妈妈?

男孩儿利索地爬上病床,半跪着伸长胳膊摸了摸宝儿的额头,欢呼雀跃地宣告:“不烫手不烫手,妈妈的烧终于退了!”又大惊小怪地盯着宝儿正在输液的那只手嚷嚷,“妈妈,你不要乱动,这只手在打点滴。”

宝儿要崩溃了。原主的年纪看起来不大啊,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大的孩子?他最少得……她打量小男孩的体格,心想这孩子得有六七岁了吧?

小男孩先小心地用被子轻轻盖住宝儿输液的手,再用软绵绵的小手握住了她一只手,拉扯着往被子里塞,一面还念叨:“妈妈,你现在是病人,要盖好被子。傅医生叔叔说,妈妈要保暖……”

宝儿觉得自己的头又开始疼了,在小男孩笨拙地试图用被子把她包起来时,她忍不住问:“你妈妈……真的是我?”

孩子的动作慢慢变缓,最终停下。他歪着头看了宝儿一会儿,揉了揉自己微肿的眼睛和通红的鼻尖,幽幽叹了口气说:“妈妈,傅医生叔叔说,你摔跤伤到了头有可能……”他想了想才说,“……导致……暂时性失忆。”

一字不差地复述完了医生的话,小男孩直起身体,欠身去瞧宝儿的后脑勺,扁着小嘴可怜巴巴地小声说:“所以你现在不认识阿宝了。”

宝儿无言,心想被诊断为失忆倒是个好消息。她试探着问:“你的名字是阿宝?”或者阿保?

阿宝手心朝上张开左手,右手食指在掌心一笔一划慢慢写了“海宝”两个字,抬头咧开嘴露出两颗可爱小虎牙,笑着说:“因为妈妈现在姓海,所以阿宝就叫海宝了。傅医生叔叔说,海宝是吉祥物哦。阿宝就是妈妈的吉祥物!”

说着话,阿宝双手抱住宝儿的脖子,小脸和她的紧紧贴在一起,喃喃说:“妈妈不怕,阿宝会帮妈妈快点好起来!”

因着这个同样的“宝”字,宝儿立刻对阿宝感到亲切。虽然还是有点不自在,但她能敏锐察觉到孩子的拳拳孺慕之意和满心依恋,她无法拒绝孩子的拥抱。其实,现在的她很需要一个暖意融融的拥抱,哪怕只是一个孩子给予的。

“妈妈,你渴了吧?你都睡两天了。”阿宝仰起小脸看着宝儿干裂的嘴唇,凑过去“吧唧”亲了一口,笑眯眯地爬下床去倒水。

嘴角抽搐,宝儿唇上还停留着孩子唇瓣柔软湿润的感觉。她没想到自己第二世——她把这次人生当做再一次的新生命——的初吻居然就这么没了。

双手捧着白瓷茶杯端过来一杯冒着热气的白开水,阿宝嘟起小嘴呼呼吹着气,亲口尝尝不烫以后才满意点头,并且坚持要喂宝儿喝。

“我自己可以喝的。”宝儿不好意思让孩子喂。

“不行!妈妈生了病,阿宝是男子汉,阿宝要照顾妈妈!”阿宝非常坚持,紧紧皱着眉鼓着包子脸不肯让宝儿把手从被子里拿出来。

争了两句,眼看孩子急得要哭了,宝儿赶紧妥协,以一种很复杂的心情接受了白捡来的儿子的孝敬。这只是一杯普普通通的白开水,她却硬是喝出了蜜糖水的味道。

心满意足地把茶杯放回原处,阿宝“强迫”宝儿躺回被子里去。仔细把被角都似模似样地掖紧,他趴在宝儿身边说:“妈妈,我去叫傅医生叔叔来。他说你如果醒了要再做检查的,你先睡一会儿吧。”

在孩子殷切目光注视下,宝儿缓缓闭上了眼睛。阿宝伸长脖子和宝儿贴了贴脸才转身蹑手蹑脚地往门外走。宝儿微微掀开眼帘,看见那个被羽绒服包裹得圆滚滚的小身体正以一种令人发笑的缓慢速度“滚”向门口,不知为什么,她却很想哭。

“我真羡慕你,真的。”宝儿默默地对这具身体以前的主人说,“你放心,你的孩子,我一定会好好照顾的。”

等阿宝从外面把门关上,宝儿这才从被子里伸出手抓起放在床头柜上的皮包。她记得皮包里放着钱包,说不定可以找到身份证。

再度看见那只便宜手机和毛了边的钱包,又回想刚才阿宝的羽绒服看上去也挺旧了,宝儿叹了口气,不知道未来究竟有什么在等着自己。正在输液的另一只手行动不便,她费了好大力气掰开钱包,果然发现了身份证。

这张身份证很新,新得就像刚刚才出炉。宝儿一瞧上面的出生年月日,不禁惊讶,心想:“难道这就是我成了你的原因?我们竟然是同年同月同日出生,我们都十九岁。”她心里安定下来,从年纪来推算,阿宝有很大可能和原主没有血缘关系。原主不至于十二、三岁就生孩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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