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骨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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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骨仔-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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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追怒道:“你们不怕死?”李响瞪目喝道:“那得要看怎么活!”

唐追冷笑道:“那你就等死吧。他决不会帮你的!我告诉你,”他话已至此,竟也颇有萧瑟,“唐门子弟一生的束缚,不在身上,在心上。我这九弟,没人看着他的时候,他也许猪油蒙心,还敢出逃,可是从我——或者任何一个唐门人——找上他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放弃反抗了。”

李响闭上嘴,甚至也闭上了眼。面对唐门的暗器,他根本没有一点点的胜算。如果方才的话仍然不能够说动那唐门子弟出手,那么,也许他今天真的就得死在这里了。

三只阳光下充满希望的手掌,在静静地等待答复。

传说印度有人养象。将幼象以铁链束缚于石柱上,幼象拼命挣扎,也不能挣断脱困。到后来幼象长大,养象人仍以原来的铁链拴它,这时大象的力气原本可以轻易挣脱,可是却因为绝望,而再没有抗争的冲动。于是,永远地失去了自由。

“沙沙沙”的脚步声慢慢响起,越走越快。一条白色的人影从树林中箭步走出,冲着叶杏、舒展及刚睁开眼的李响微微一笑。那一笑,如晨曦初现,满是温暖与希望。

那人旋即回头,活动双手,道:“追哥,我接你的暗器。”这个人,真的挣脱了铁链,来到外边了!李响的身子微微发抖,抖得叶杏的身子都被感染了。这一注,他们下得太大、太险,可是也终于赢了。

唐追嗄声道:“唐……璜!你想和我动手……你终于想杀我了?”

叶杏大惊,道:“唐璜?”

原来这白衣人九弟竟是唐门第二十一代内房最具天分的子弟,被唐门赞为百年一遇的奇才。十四岁练成了唐门外房绝技‘万树银花’,十九岁练成内房绝技‘天堑’,二十二岁连败唐门两房七支四十九高手,被唐姥姥允为唐家最大希望的唐璜——原来他们一直在争取的,竟是这样的一个大人物!

唐追惨笑道:“不错……唐璜……唐璜,就连他们都知道姥姥多疼你,你对唐门多重要……可是你现在,却真的要与唐门为敌了么?你终于,想用唐门的暗器,来对付唐门的子弟了么?”

这时那唐璜已凝身站定,从背后看,白衣瑟瑟、两条溜肩软软的,似扛不起半分重量一般:“追哥,我怎么能对你下手呢?我之所以反出唐门,便是不愿再滥杀无辜。唐门与雷家、大风堂的恩怨纠缠了几百年,我们根本不知道当初的结怨起因到底如何,只知道绵延至今势不两立。十几年来,就我亲眼所见,三家已有上百人因之丧命。我觉得荒唐,所以才逃出唐门。你来寻我,我杀你,我便仍与在唐门无异。而我若手下留情,却又一定赢不了你。赢不了,不想死,无路可走,这才只有跟你回来。”

追哥踌躇道:“那你现在……”

“现在在我面前,又有一条路了呀!追哥,我现在不孤单了!我现在仍不能与你动手,可是他们我一定要保护。雷家人的性命,我不能轻取;唐门人的性命,我不能轻取;天下人的性命,我不能轻取。在这个世界上,我唯一能作主的,大概就是自己的生死。追哥,我要空手接你的‘万树梨花’,谢你成全!”他斩钉截铁地说来,再也没有半点更改的余地。

唐追沉默半晌,道:“其实,即使这次你能走,以后也会明白,所谓江湖,与唐门仍是一般,处处都是规矩。你一天活着,就一天不自由。他所说的,不过是一个孩子的梦罢了……”他顿一顿,道,“你还想试么?”

唐璜深深吸气,道:“是!”唐追幽幽道:“唐门的规矩,出手无情,你自己看着办!”

就见林中猛地蹿出一道黑光,那黑光落在地上,突地一弹,复又纵起,激射七尺后在树上一撞,一时间东跳西蹦,直如活物一般,向那唐璜袭来。这物来得好快,李响、叶杏给晃得头晕眼花。

却见唐璜左手于胸前一画,一个身子以单脚着地,滴溜儿连旋十数转,好不容易停下,对李响道:“这位兄弟,我该替你挡几招?”只见一个黑亮的物事正托在他右掌掌心,一颤一颤地动。

李响笑道:“你的事多些,四招!”

唐璜将手腕一翻,那物事已给他不知如何拆成大小不一的碎片,散在地上。

他扬手相邀道:“追哥,还有三招!”唐追哼道:“你虽然练成内房专破天下暗器的‘天堑’手法,可是却少了金手套、银网兜,徒手来接,下一次还能这么幸运么?”唐璜淡然道:“只须三次。”

两人于是都不再说话,风吹树叶的声音沙沙作响,好像唐追同时放出了许多许多的飞刀。李响与叶杏右手在叶杏肩头相握,彼此都已感到对方手心中冷汗涔涔。唐门暗器手法之怪异毒辣,他们今日终于得见,果然非同小可!

突然间唐璜猛地掉过头来向二人冲至,人还未到,手已如蛟龙探海,从二人颈间穿过。

“噔”的一声,唐璜的手臂在二人身后一震停下,慢慢垂下来缩回时,掌心里流出血来。那血从他虎口流出,却没有滴到地上,在空中慢慢横飘三寸,才叮然落下。李响等人这才看清,原来在他的手中已抓了一把弧形飞刀。只是那飞刀纯为透明,若不染血,便是在他手中,二人也是看不到的。

唐璜将飞刀抛开,甩甩手上的鲜血,道:“两招!”

李响、叶杏背后冷汗“哗啦”地下来。这一刀来无踪去无影,竟从身后袭来,若非有唐璜在此,只怕看那刀的锋刃,二人已是身首异处了。

李响长松口气,道:“还有两……”

却见唐璜猛地向前一冲,道:“一招!”然后一道锐啸骤然响起,又戛然而止。

原来方才唐追已放出了第八道暗器,只是这暗器来得太快,竟在唐璜将之接下后,带起的风声才传了过来。只见唐璜接了这道暗器,突然间身子一挺,一袭白衣“砰”地炸开,虽然不碎,但已是袖脱背裂。李响、叶杏相顾骇然。

唐追道:“唐门铁蒺藜之后,我已黔驴技穷,第九招,便只剩下‘万树梨花’了!”原来方才那一击,便是唐门最实用、最招牌的铁蒺藜了。

唐璜将两手在衣服上抹了抹——这时他已是两手鲜血——赤红的血掌印在他破碎的白衣上,越发触目惊心:“我准备好了!”

早晨清新的空气突然泛起涟漪。无数暗器宛如透明的飞鱼,游过树林与大道中的一片空间。它们如此之多,如此之快,以至于所过之处便如空气猛地一膨,旋即又恢复正常,只让人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因为眩晕而眼花了一下。

唐璜拔地而起,双手展开如千手观音,一个旋身落在李响的身前,两手一松,亮晶晶的暗器落了一地:“四招,撑下来了!”叶杏喜道:“厉害!”

可是接下去,唐璜身子一晃,已扑倒在地。二人这才看到,在唐璜的背后密密麻麻的已中了数十记暗器。

李响叫道:“唐璜!”唐璜抬起头来,挣扎道:“要赢……”

李响咬牙道:“一定赢!”他再抬起头来,目光炽热如烧,在众人的努力下,十招之赌已践九招,只剩下一击之后,唐璜便可自由了!只是这最后一击,却如黎明前的黑暗,来得格外深沉,格外无情!

“刷”的一声,一道银光从树林中飞出,直袭李响脖颈。那银光飞得并不快,形同圆环,旋转之时左右颤动,呜呜作响如千魂夜恸。

唐追冷笑道:“你们要逞英雄,我便将你们的脑袋一个一个地砍下来!”

环还未到,那森森光芒已夺人心魄。别说是血肉之躯,便是钢筋铁骨中了一下,怕也要骨断筋折。

舒展惊叫一声,闭上了眼,叶杏看清它的来路,奋力推开李响,欲以自己来迎那飞轮。李响奋力撑住,不让她如愿。眼看那刀锋已近在咫尺,叶杏猛地将眼一闭,脸上两道热辣辣的泪水破开那将至的冰冷杀气。

一瞬间,她突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如果李响死了,她该怎么办,又该去哪里?几个月来她随着李响乱走,虽然算得上无所事事,可是那种没心没肺、无拘无束的自在,却正是她梦寐以求的。可是这种快乐便要到此结束了么?当霍二回家,李响死去,在这个世界上,还有谁能陪着她任性胡闹呢?

突然间李响身子一沉,拖动叶杏两个一起仰面跌倒。那飞轮“呜”的一声从二人头顶上呼啸飞过,消失在后边的树林里。

一刹那,叶杏不说话,唐追不说话,舒展不说话。李响坐起身来,一边抚胸压惊,一边东张西望地不明所以。

蓦地里树林中唐追气急败坏地大叫道:“你闪了!你怎么闪了?”李响大怒,骂道:“我什么时候说傻站着不躲不闪让你砍了?你过来,也让我砍两刀玩玩?”

叶杏倒在地上,这时坐起来,头上带了枯叶黄草,木然道:“我都忘了……我还以为只能不动挨打呢……”

原来此前九招,开始的李响也好,后来的常自在也好,唐璜也好,都是与暗器正面相抗,能破就破,不能破就硬挺。尤其李响,更擅长流血战法。这唐追好不容易放翻唐璜,一时疏忽,竟以为最后这一击,李响会凭一口气以死相拼。故此还特意将飞轮放得格外慢,格外有气势,格外清清楚楚。结果竟给李响、叶杏轻轻松松一闪而过,登时崩溃,乱叫起来。

李响仰天大笑道:“唐追,你还叫什么,难道你还不明白,唐璜离开唐门已不容置疑。此前他想要离开唐门,还是畏首畏尾。可是现在,他却已经将唐门‘精忍狠’三字家训一齐破掉。他再也不会回唐门啦!”

唐追兀自混乱:“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你们都疯了……”

李响笑道:“疯是没有的,只是我们明白,人,生而自由。什么家规门规,圣旨圣训,全与我等无关。随心而动,坚持己见——这样的人,你没见过么?”

那唐追道:“没见过……可惜,没见过……”他的声音就此沉寂。李响本还在等他反驳,可是呆了一会儿,居然没有,又“喂”了两声,再没人答话。那神秘残忍的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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