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骨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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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骨仔-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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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酒劲上涌之时,他头脑一热,竟完美地照搬出古往今来女子防身的第一必杀技!

这招奏效,舒秀才脑中顿时一片空白,一股突如其来的喜悦瞬间传遍全身。这喜悦来得如此强烈,以至于舒秀才兴奋得体如筛糠。这喜悦是如此新奇,在他此前三十来年的生涯中,可说绝无仅有。那是一种充满尊严的喜悦,是在他遭遇到羞辱时奋起一击赢回的,又是他自幼所学邪不压正几十年来最直接生动的一次证明!对自己的认可,以及对毕生所学的重新认识,突然之间令他的身体充满了生机勃勃的力量与自信。以至于他根本无暇去想,他怎么会做出这样危险的举动,这个人疼成这样会不会死掉,若是自己一击无效后果又是怎样……

现在,他明白了!他明白那两人为什么敢于挑战七爪堂了,他也明白那两个人的身上是什么东西在吸引着自己——那是身为人的尊严和对正义信仰的坚持,在暴力、强权、危险的逼迫下,不退缩、不妥协的快乐与追求。那是人生而为人的一种本能,一种人与生俱来的天性。与之相比,“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成功,来得太慢了;克己为人的忍耐,来得太假了。

以暴制暴!与这种最直接、最强烈、最真实的快乐相比,生存并不能、也不应该成为这世上唯一的目标。委屈、木讷的生命,并不值得牺牲自己心中的真实想法去换取。

舒秀才弯腰捡起地上的匕首,沉甸甸的匕首猛地将他的血液烧得更加烫了。他对着两眼翻白的无赖低声说了句:“谢谢!”说完转身奔出短巷,直向珍馐楼跑去。

路边的行人看到这样一个衣冠不整、蓬头乱发的人突然疯了似的在街上跑,一个个吓得闪到一边。他们那惊恐畏惧的眼神,舒秀才此前从没有想到会落到自己的身上。可是这时候,就是这种眼神也更让他相信自己的正确与无敌!

只是,现在去,还来得及么?

舒秀才跑得肺都要炸开了。袍子松开,领口几乎褪到了肩膀下。他疯狂地跑过了一条街,又一条街。忽然他觉得眼前一亮,抬头看时,只见隔街珍馐楼方向半边天都给烧红了。一时间他吓得心也要停跳了,气喘吁吁地赶到一看,珍馐楼六层俱已着火,已烧得如通天蜡烛一般。

舒秀才一时忘了呼吸,魇着了一般,痴痴呆呆地往前走。地上横七竖八地躺倒不少七爪堂帮众,是那乞丐已杀进去了么?他是已经逃走了,还是仍在里边?那女子呢?这样的火,里边的人还有命么?

突然,珍馐楼四层的窗户炸开,火星四溅,一张八仙桌飞将出来。空气涌入,火势猛地往楼里一吸,再回过势头时,只听里边一声大吼,腾身扑出一人。这人衣角着火,须眉皆焦,手舞足蹈地跳出来,正待调整身形落地,突然间头顶响亮,从五楼上又飞下一人。

五楼这人体形巨大,落得极快,四楼那人才落到三楼已给赶上。两脚在四楼那人的背上一踩,借势消了下坠之事,再落到地上时,咕噜一滚,并无大碍。再反观那四楼之人,突然间承了两人下坠之力,又是摔着拍下地来,“砰”的一声,四肢抽搐,摔了个凶多吉少。

五楼那人打个滚,再站起来时却变成了两个。舒秀才注目看去,原来便是那女子扶着乞丐,正拍打身上衣角的火苗。

舒秀才大喜,冲过去道:“你们还活着!”那乞丐吃了一惊,道:“你怎么来了?”舒秀才手忙脚乱,亮出匕首道:“我……我来救你们……”

那一女一丐面面相觑。想不到当他们已放过他时,这傻秀才居然自己又跑来了。

那女子皱眉道:“胡闹,你不过日子了?”舒秀才咬牙道:“我……我顾不得了!”那乞丐沉下脸来,道:“说得简单!”

正说着,街上马蹄声响,一队官兵赶到。那乞丐眉毛一皱,道:“完了再说,你去抢马!”他支使那女子去了,反手一扣,已锁住舒秀才咽喉,低声道,“忍一下!”当下乞丐扬声喝道,“都给我站住!”

那官兵由赵统领统领,这时借着火光一看,那乞丐手中的人质乃是知府的舒师爷。他不由吃了一惊,扬手止住队伍,不敢妄动,正想思索对策,旁边阴影里蹿出一个女子,两脚起处,踹翻赵统领和一个骑兵,已夺马兜回。那乞丐腿上受伤不轻,几乎难以站立,全靠舒秀才暗中帮忙才以臂力跃上马鞍。舒秀才也仍假装被擒,身不由己上了马背,和那乞丐同乘。

那乞丐朝着赵统领龇牙一笑,柔声道:“别跟过来啊!”说完他拨马便走。后边官兵待要追赶,赵统领唯恐伤了舒秀才不好交代,连声喝止队伍。

那乞丐哈哈大笑,两匹骏马撒开蹄来,直奔东城门而去。这兰州城日间闭了四门,百姓商贾多有积压,待捉住了那女子才传令开城疏散,因此到现在还不及关门。两匹马赶到时,守城的士兵方觉不妙,待要上前拦截时,眼前一花,顶上马嘶,三人两骑已从他们头上一跃,冲了出去。

城外四野平旷,夜风流动,比城里凉了许多。没有炊烟,没有饭香,没有便溺之味,没有蒙蒙人气。一弯钩月斜挂天上,劳什子的星星似是在黑幕上打碎了无数的琉璃盏,又多又亮。两匹马的蹄声整齐而急促,嘚嘚嘚像是快要飞起来的心跳。

那乞丐突然怪叫起来,一声声又长又远的叫,像是喝醉的狼一般。舒秀才吃了一惊,可是越听,越觉得那叫声里充满了肆无忌惮的喜悦。那种自由、畅快的感受,吟诗也不行,唱曲也不行,仿佛非此无以抒发,于是也便撮唇,嗷嗷怪叫起来。他不曾习武,内息不够,往往五六声叫完,那乞丐仍一啸未毕,听起来大是有趣。那女子听得大笑不已,笑声中没有寻常女子的娇弱柔媚,却平添了三分飒爽,三分英气。

三人二马跑出十余里,马已有些累了,人也叫得嗓子沙哑了,便在一道山坡上一停。那乞丐与女子身上都有伤,都就地包了。

舒秀才道:“还未请教二位的尊姓大名?”那乞丐断了一腿,正疼得满脸是汗,闻言道:“我叫李响。”那女子正为李响正骨,笑道:“木子李,响当当!”她摸索到李响的骨裂之处,找准了,猛地一正,疼得李响大叫一声,方道,“我叫叶杏。”。

李响疼得脸煞白,黄豆大的汗珠滚额而下,勉强笑道:“对不住,今天陷入包围时,丢下你跑了。”叶杏白他一眼,拿个木棍比住他的腿骨,撕下衣襟,道:“反骨之人,还谈什么信义?何况,到最后你不还是救了我?”她嘴里说话,手上动作,将那断腿牢牢缚住。

舒秀才在一旁帮不上忙,眼看李响痛苦,存心分他的神:“你们两个怎么逃出来的?珍馐楼怎么会着火?”李响苦笑道:“没办法,打不过关黑虎,只好跟他玩阴的!”

原来下午时,二人陷入七爪堂与官兵的包围之中,久战乏力,叶杏终于不敌被擒。李响苦战脱围,哪能舍弃同伴,便兜个圈子回来,又一路跟踪关黑虎来到珍馐楼。他练的是正宗的天山内力,最是持久耐耗,只消得隙喘息,喝口水偷两个馒头,自然就恢复了七成体力,当下便独闯珍馐楼。

这时候,官兵回衙复命尚未回来,七爪堂苦战得胜自然懈怠,谁也没想到他竟来得这么快。李响行事不择手段,为瓦解七爪堂人马,一上来便在珍馐楼酒窖放火,趁着帮众急着救火,自己摸上了第六层。

第六层上,关黑虎好不容易休息过来,正欲对叶杏动手动脚,李响已踹门而入。这一番苦战,李响遭关黑虎重拳所创,断了一腿,可也趁机解了叶杏的捆绑。两人勉强联手,关黑虎一时却也无从取胜。

这时候,酒窖的火势却已蔓延上来,阻断了一层二层的去路。烟往上走,三人在六层几乎同归于尽,只得且战且下。下到第四层,关黑虎却把住了楼梯,将二人又逼上五层。他算好李响伤重无法跃高,因此直等到四层已烧得无法呆人才破窗逃走,成心要将二人困死在楼里。哪知叶杏久走江湖,临危不乱,与李响伏在地上躲过浓烟之余,耳听关黑虎吐气大吼,便跟着从五楼纵出,果然便赶上了关黑虎,借力脱困之余除掉了这一首恶。

这番经历说完,叶杏已帮李响固定好了断腿。李响擦擦头上冷汗,单腿蹦了蹦,跷起大指道:“好手艺!”

这边叶杏回头对舒秀才道:“舒先生,这回还要多谢你。不然,恐怕我们还是出不了兰州。”舒秀才涨红了脸,把手乱摆,道:“别这样说,别这样说!”

叶杏正色道:“现在我们已没事了,你放心吧。你骑匹马回去,就说趁我们不备自己逃回去的就好。”舒秀才摇头道:“我不回去啦,我要跟你们走。”

李响冷笑道:“跟我们走?去哪里?”舒秀才道:“你说的,江湖。”

叶杏皱眉道:“哪里有什么江湖,你又不是小孩子了,你听他胡说。快回家去吧,兰州城里你有家有业的,不能任性。”

舒秀才低头道:“兰州城里我有家有业,却没有我。我……我很不快活。”叶杏叹息道:“那你的家人怎么办?”舒秀才沉默片刻,终于黯然道:“我对不起他们。”

三人一时一片沉默,只有四下风吹树叶刷啦啦的声音。

#奇#良久,李响拍拍叶杏肩膀,叹道:“‘对不起他们’……嘿嘿,也许,这便是反骨的宿命了。我对不起师父,你对不起霍二,他却对不起家人。我们要反的,注定是我们最亲最近的人和事。”

#书#叶杏身子一震。远处,一条火蛇从兰州城中蜿蜒而出,追捕他们的人马已经开始行动了。叶杏回过身来,将李响扶上马,自己上了另一匹,兜过头来眼望舒秀才:“舒先生,我再问你一次,你真的不愿回去,要和我们走?”舒秀才用力点头,道:“是!”

#网#李响伸手道:“那就走吧!”

舒秀才拉住他的手,一跳上马,抱住李响的腰,叫道:“我决不后悔!还有,你们以后别叫我舒先生了,我有名字的。”叶杏打马加鞭,笑道:“哦?你叫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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