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骨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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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骨仔-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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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忍,忍!听天由命莫斗狠。陈塘关,三太子,闹海哪咤也自刎!

忍,忍,忍!是可忍,孰可忍!此可忍,彼可忍!怨可忍,怒可忍!风平浪静全凭忍,飞黄腾达更须忍!

古今将相谁不忍!草民区区敢不忍?便是一时破壁去,浅滩虾戏忍不忍?一去江湖多风雨,此处安乐方是本。

如花美眷,膝前稚子,高堂白发,锦绣前程,忍——忍——忍!

舒秀才随心乱唱,唱到悲处,伏案大哭。

舒秀才在家里胡思乱想的时候,那女子正回到她与同伴投宿的客栈。她自然便是叶杏,她送了舒秀才回家,又找着夜店喝了半斤酒,这才回来。旅店自然早已关门落闩,叶杏也不叫,轻轻地越墙而入,回到自己的房门前,正待开门,忽然后边灯影闪动。

李响森然道:“你干什么去了?”叶杏吃了一惊,回头看见是他,松了一口气,道:“我……我没事……”李响摇头道:“你说谎。你去见那个秀才了。”

叶杏一愣,随即勃然大怒,道:“你跟踪我?”

李响摇头道:“我没有。我只是在舒秀才家门外等候,想要再劝他,可是却看见你扶他回来,更劝他安于现状。我们是打了赌的,你这是在作弊!”灯火给他气息吹动,飘忽不定,照得他脸上忽明忽暗,看那表情竟是极为生气。

叶杏听他这样说,放下心来,也觉有愧,垂首道:“你别去找舒秀才了。算我输,我跟你去凑‘七杀’。你别再逼他了。”李响怪眼一翻,道:“凭什么?”

叶杏黯然道:“你又凭什么去蛊惑他?他的生活在常人看来,已算得美满,我们这样拉他出来,对他到底是祸是福?你反出天山孤家寡人,我师父新死逃婚霍家,我们两个来去自由,想怎样便怎样,大不了潦倒落泊横死街头。可是舒秀才不同。他有家的,有爹、有老婆、有孩子。他若随我们走了,那一个大摊子有谁来撑?更何况他一个读书人,手无缚鸡之力,你把他放到江湖里,三两天被人砍死,你我自负侠义,可是这般将人家弄个家破人亡,算什么好汉所为?”

李响一窒,上一眼下一眼地瞧她,看得叶杏心中发毛,良久才道:“其实你——居然很贤惠。”他想了半天,居然想到这么一个看似与叶杏八竿子打不着的词来说她。

叶杏给这个词吓得面红耳赤,道:“早点儿歇息吧。虽然放过了舒秀才,但我打听到,七爪堂关黑虎和知府刘大人居然打算合作开一家独步西北的大妓院……哼,你们这些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我不能坐视不理!”说完转身进房去了。

李响莫名其妙的被骂了个干瞪眼,正待辩驳,那油灯终于给叶杏房门一扇,灭了光亮。黑暗中李响默默地站了一会,忽然想到两人初见面时暧昧的误会,不由咧开嘴巴无声的笑了起来。又站了一会,这才踢踢踏踏,摸黑回房去了。

第二日一早,舒秀才早晨起来时,惊觉自己原来竟是伏在桌上便睡着了。这时醒来,只见桌上乱七八糟的水痕,纷纷写道:归去、不如归去、何不归去……罗氏已在收拾,舒秀才怕心事败露,连忙用袖乱擦。却见罗氏视若无睹,走过来道:“好好的床不睡,偏睡桌子。”还端了洗脸水来给他。

舒秀才这才想起,妻子到底是不识字的。

早饭后便如常到衙门点卯,王富与孙仲春果然各带人证物证前来告状。舒秀才猛地想到孙仲春的银子还没递上去,连忙找个机会先跟刘大人说了。刘大人微笑点头,笑得颇为诡异,道:“舒先生,你呀,读书读得脑袋都僵了。”

舒秀才呆呆不知应对。刘大人笑道:“这房子在哪儿,你不知道?东城五泉山。这房子以及方圆百亩,自今日起,收为官有。每户每人补贴二十两银子,安排他们走路就好了。”

舒秀才大吃一惊。这边厢刘大人已自升堂,果然三言两语便断了案子:王、孙两家所争房基已归官有,所争差价纯属无稽之谈。杖责二人各十棍,就此结案。

前后不过半盏茶的时间,舒秀才道:“大……大人,五泉山的土地即使如今收回官有,可王、孙二人相争时却还属私有。这般杖责王富、孙仲春,怕有不服。”

刘大人哈哈大笑道:“舒先生,若是你来告状,我自然不敢如此草率,怎么也不会让你如此轻易抓到把柄。可是今日告状的乃是王富之流,大字不识,蠢如牛马。我一顿棍子下去,他们还敢有什么怀疑?舒先生啊,为官之道,看人下菜,你还是不得其中三昧。”舒秀才一时无言以对,眼前尽是孙仲春、王富行贿时的紧张忐忑。

接着便赶制文书告示。还不到中午,刘大人亲自带队前往五泉山,招集地保居民,当众宣布五泉山收为官有。五泉山一地本是兰州胜景,风水又好,甘露、掬月、摸子、惠、蒙,五口泉或清或甜,或满或浅,或灵或秀,各有风致。许多人生于斯长于斯,如今被官家突然把地收了去,登时一片哀鸣。衙门捕头老宋把铁链子抖得哗啦啦直响,一点一点的把骚动压下去了。

刘大人也并不给众人多想的时间,当即命人抬出银子,备好名册,便命到场之人上来画押领钱。一众百姓虽不敢反抗,但一个个尽往别人身后躲去,盼着能晚签一刻,多在此地呆上一刻。

那些事自有衙役捕快账房运作,刘大人与舒秀才等只要监督着就好了。一众人站在高台之上,忽然刘大人笑道:“舒先生,你说这百姓像什么?”

舒秀才向下望去,只见那么多的人一个个缩颈垂头都不上前,却又都不敢逃走,只是慢慢挤成一团,心中一片茫然,犹豫道:“古人说……百姓如水……”

刘大人笑道:“水?哈哈,圣贤的话,听听就算了,他们若是真的明理,又怎会一个个忍饥挨饿?不对!这些百姓,最像待宰的鸡!什么百姓如水,水可载舟,亦可覆舟。要我说,寻常百姓不过是供养我等劳心者的牲畜家奴。你看我已磨刀霍霍,他们也只是想把别人推出来,只要藏好自己便了。愚民可治,便是如此。嘿嘿,百姓如鸡,可以清炖,亦可红烧。”

眼见下边半天了都没有一个人出来画押,他不由烦躁,叫道:“王富何在?孙仲春何在?让他们两家先来!”

下边衙役得令,立刻便有了目标。如恶虎擒羊一般,扑进人群,抓了两人出来。两人后边又各有家人被带出,拖拖拉拉地便拉出了两队人。到了画押处,最前边的王富与孙仲春把双拳抱在怀里,无论如何不愿伸手,旁边衙役拉了几下,不见效果便拳脚齐上,一时间惨呼、怒吼、哀号不绝于耳。舒秀才不忍再听又不能不听,不忍再看又不能不看,只觉得冷汗滚滚,一颗心几乎要炸开了。

便在此时,忽听有一人叫道:“狗官!我花二两银子,买你爷爷的坟地!”有两条人影如飞而至,外边的官兵还不曾回过神来,两人已一路踏着他们肩膀头顶奔进场来。老宋大吼一声,抖铁链来迎,倏忽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大吼第二声,被其中的女子踢得倒飞而起,跌进摸子泉去了。另一个男子已扑到殴打王富、孙仲春的一团人处,从上而下,居中插入战团,单拐起处,疾画两个圈子。只听“乒乒乓乓”之后是一片“哎呀妈呀”,十几个衙役已如鲜花怒放般躺成个圈子。

两人一举解决各自阻碍,来到场中背靠背一站,那女子脚尖一划,在地上划出个弧痕,恶狠狠一瞪待要扑上来的其他兵士,那些人只觉得后脊发凉,如一盆冷水当头浇下,登时不敢越雷池半步。

另一边那男子拐杖一举,斜指刘大人道:“狗官!你收了这五泉山想要干什么?别以为你的坏事没人知道,你想暗中支持关黑虎在这开妓院办窑子,伤天害理!”

这事原本甚为机密,他们竟然知道。刘大人吃了一惊,道:“这……他们两个是谁?”

舒秀才却已认出这一女一丐,只觉热血上涌,一时张口结舌竟说不出话来。便在此时,有一人叫道:“就是他们,别让他们跑了!”人群后的树林里拥出百余身穿黑衣的七爪堂帮众,当先一人鼻青脸肿,正是周七。

原来七爪堂防备有人不服官威,带头滋事,故今日专派人手,决意于暗中帮助刘大人强收五泉山。果然半途变故,来了敌人,那周七眼尖,早看出二人便是昨日痛殴自己的一女一丐。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这才发声喊,率众冲出。

那乞丐笑道:“好啊,现形了!狗官,你与七爪堂勾结,还有什么话说?”他啪地一杖敲昏周七,长笑道:“今天来一个揍一个,谁也别逃!”

这一回动手,又有不同。只见那女子如穿花蝴蝶,化身青烟穿梭往来,每到一地,双足如蛇蹿起,每每于枪林刀网,间不容发处一蹴而出,尽往人踝膝小腹下三路招呼,中者立倒,倒下就痛得呼呼哀号,令人胆战心惊。那男子却高起高落,如苍鹰搏兔,将一条拐杖耍得风车也似。直往人头、颈、肩、胸上抽,挨上的倒不呼痛,多数直接晕倒。

这些混混多数没正经学过武艺,平素只凭着人多势众横行无忌。可这时碰上这两个,一个是名派真传,技艺精深,一个是久经风雨,临危不乱,面对上百人围殴,登时处处都是破绽,人人都是不堪一击。二人以寡敌众,兀自大占上风,不到一顿饭的工夫,只见地上黑压压地躺了一片。七爪堂溃不成军,剩下二三十个机灵的,见事不妙早逃得无影无踪,连那刘大人也已不见了。

此处百姓正要家园沦陷,忽然又出现了这般变化,完全不知吉凶,只敢在远处立着看。那一女一丐大获全胜,站在一众躺倒蠕动的打手中间相顾而笑。那女子道:“三年没动手,你还没锈嘛!”那乞丐顿一顿拐杖,皱眉道:“怪了……很多招式我已经打得似是而非了,可是怎么好像比三年前还厉害了?”

那女子刮脸皮道:“没羞!说你胖,你就喘了!”两人说说笑笑,留下不知祸福的五泉山百姓,飘然去了。

舒秀才扶着刘大人一路小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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