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得舍不得（2）
头昏昏沉沉的，与莫枫的记忆汹涌而至。
——那天上课，听到有人问莫枫有没有喜欢的人。
“欧阳琪。”他如是回答。
我听到后，惊愕，怔住。
太不真实了，而且，还有点反感——我经常看到他把大把粉红色碎片丢进纸篓。
如此践踏女孩子心意的人，居然喜欢我？
我第一次开始主动注意一个男生。
其实他很谦和，很优雅，不常笑也不冰冷，对谁都是若即若离，淡淡的礼貌，乌黑的眸子内，看不出任何情感。
那喜欢什么的，是我的幻听吧。
——运动会，男子长跑，
莫枫和其他运动员一样准备起跑，“砰”地一声枪响……
四百米的跑道好像跑也跑不完，一圈，两圈，三圈……
他并没有跑得很快。
我站在离操场最近的栏杆前，紧张的看着，不知是不是错觉，他在经过我这边是嘴角扬了扬。
开始加速了，身后的女生尖叫“莫枫加油！”
他首当其冲跑过终点线，身后又是一片欢呼。
我摸摸酸疼的小腹，去医务室拿热水。
“欧阳琪你去哪？”
“医务室！”我挥了挥手。
几分钟后，我坐在靠椅上，十分惬意地享受着医务室凉爽的空调和暖暖的热水袋。
“砰！”门被莫枫撞开了，他带着一身的汗冲了进来，连身上的号码都没摘。
我被吓得一个激灵，看清是他松了口气，“你受伤了？”礼貌的问候。
谁知他和我同时开口“你没事吧？”
“没事”，异口同声道。
气氛一下子变得很诡异，我们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地杵在那。
我心里发毛，“你来干嘛？”
“刚回去，他们说你捂着肚子走了，”他有些尴尬，“就，就……”
“就来看我？”我不假思索地接口。
话一出口，就感觉到有寒风吹过，我难不成说错话了？
又是冷场，长时间的沉默。
我觉得他有点好笑，没见过他这种窘态，跑太快头脑发昏了吧？
揉着肚子又倒回长椅上。
“你肚子痛？”他讪讪开口，却问了句废话。
“不然你以为如何？”没好气地回答。
“那要不要紧，用不用去医院？”他木讷地问。
我用看鬼一样的眼神看着他，半晌，才慢吞吞开口：“死不了。”
“那你注意身体。”他转身走了，声音有点闷。
他怎么这么可爱！我忍不住笑了出来。
一阵温暖环绕，心有些悸动。我捂住胸口，欧阳琪，你太没出息了。
——做梦也未料到，我欧阳琪竟然会丢脸的跑去告白
那天放学，做好值日后一个人回家。
好巧不巧的，莫枫就走在我前面。
他和我顺路？不会吧！我当即想绕小道回家，可天色很晚了，安全起见，我还是跟在他后面。
心慌意乱，不觉加快了脚步。
他突然就停了下来，转身。
“砰！”我投怀送抱了，丢脸啊。
不过他身上有很好闻的味道，我下意识深吸了一口气，向后退了一小步。
他转身继续走。不用想也知道自己脸红得要滴出血来，他怕是要笑死了。
可是，哎呀，还没看到他笑呢！
这样一想，我抬起头，谁知他没走几步又停下来转身看着我。
他没笑，脸绷得很紧，好像在忍着什么。
我走过去，他有些孩子气地转过头不看我。
我就像着了魔一样，很没出息地扯了扯他的衣角。
“怎么办？”轻声开口。
“什么？”他终于低下头。
天呐，他淡淡的声音好好听！莫名的诱惑让话语不受控制地从我嘴边溜出，“莫枫，我好像喜欢你诶。”
蓦然觉醒，捂住嘴，松开手解放他皱皱的衣角。
他脸绷得更紧了，可是眼睛里却出现了掩饰不了的笑意。
“想笑你就笑！”我恼羞成怒地骂，推开他“讨厌！”
果然没跑几步就听见他的大笑，丢死人了！
可是嘴角还是扬了起来。
……
回忆的漩涡就像一个深潭，将我吸了进去。
回忆中的我和莫枫，都是笑着的，好像自动过滤了所有的争吵和冷言相对。
渐渐的，便分不清究竟是梦还是回忆了。
在那里，我像是将一生的笑容都撒了进去。
在那里，莫枫的一举一动也都那么真实。
一个不愿醒来，长长的梦。
在我被困沼泽之前的最后一个美梦。
我眷恋于这梦中的画面，惊异与记忆的完整，感叹彼此的用心。
画面渐渐模糊不清，既而一片黑暗。
死寂。
一片安静，静到我能清楚地听到“咚咚”的声音。
水滴声还是心跳声？我分不清。
那声音也是越来越弱，直到消失。
莫枫，我好舍不得你。
也许你听不到，但还是要说，
我好像真的很喜欢你诶。
好像，
很喜欢。
“小帘”的独白
——时间：两个月前 欧阳府——
我依旧在欧阳府为小姐忙前忙后，小姐正近及笄，要准备很多东西。
欧阳家的小姐，从出生起便是欧阳府的骄傲。
性格精灵古怪，很得王爷皇上喜爱，相貌又美，多少贵族都瞄准了将要及笄的她。
我只是个丫鬟，小姐虽也娇气，照顾着很累，不过比起府里其他几位，我算是有福。
今天是十五。
小姐溜出去玩儿，留下我帮她看门儿。
这种事儿总叫我战战兢兢，上回她出去被发现，还不是我受了罚，只是她不知道罢了。
黑夜降临，按理说夏天的夜晚来的很晚，可今，不过未时过一点儿天就全黑了，不是深蓝，是漆黑。
今夜的月亮里有个笑脸。
我看了一会儿，觉得浑身发凉，寒毛都竖起来。
闭上眼，脑子里仍是那张笑脸。
我用力甩甩头，想赶走这可怕的感觉，可还是徒劳。
那笑脸压得我想尖叫，大声尖叫。但在这王府里奴婢是决不允许这样，只能咬牙忍耐。
我想我是战胜不了恐惧的，额上冰凉凉的水珠滑下，是冷汗。夏日的衣单薄，为了凉快，小姐拿了绸的里衣给我，现在它贴在我背上，亦是被汗水浸湿一大片。
冷意催得我连打四个喷嚏，心更慌了。
我捂住胸口，却看到发白的手指，手掌，手腕……
我本来肤色偏黑，怎么可能有妖精一样白色的皮肤！！
我清晰地听到心脏的跳动声。
“咚咚”、“咚咚”
既而，又感到无数相同心跳的节奏，那是我无数的经脉在随着心脏跳动。
终于，恐惧让我失声尖叫，倒在地上。
心脏的节奏在慢慢平复，意识渐渐抽离，我思维陷入黑暗。
有种将要脱离这个世界的感觉。
是要死了么？我再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脉动。
仅剩的一点意念仍然胡思乱想着。
我想起来庭院角落有今天给小姐摘的花瓣，还没给她。
小姐前阵子想吃糯米糕，吩咐厨房好几次了，都被健忘的大叔忘了，本来想今天再去提醒一次的。
篱王爷说过几日要带小姐去郊外，我还没和大夫人商量。
还有，小姐的及笄礼上，大夫人给准备的簪子还缺一颗宝石，大夫人说被小姐藏起来了，小姐硬说忘了放哪里，我还没找到。
小姐一直说，及笄了，就老了，要嫁人了，不好玩儿了。小姐喜欢散发，或只束起一点，更爱男装，及笄后就要束起。
这簪子虽漂亮，可小姐也总抱怨说不想要。等戴上它的那天，若非她已嫁人，也是她到了二十岁，真老了。
小姐与我从小便一起长大，我大她四岁。自打我懂事起，便知道要照顾她。
如今我已十九，我的世界里从来都只有欧阳府，欧阳小姐少爷们，夫人们。
记得那年冬天，我因为帮小姐摘大少爷最爱的花被发现，挨了一顿板子。当时小姐的眼睛哭得红红的，把我当小姐一样照顾我，那段日子，让我下定决心要一辈子衷心于她。
后来，隔壁刘家的管家说他的儿子要娶我，小姐只看了他们府的下人房臭气熏天的样子就回绝了。其实那管家的儿子倒真是老实人，不过小姐为我好，我清楚。
迷迷糊糊，想到我娘。
娘身子越来越不好了，最近有些咳血，吃药调理也不见好转。今天熬的药不知她喝没，娘怕苦，总是要加很多蜜糖就药。娘原来也是个小姐呢，只是倔强嫁了爹。她没后悔过，小姐最佩服她。
小姐……
还是想要再想些什么，脑袋却不再听使唤。笑脸，笑脸，到处都是月亮中的笑脸，一个，两个……到处都是，密密麻麻。
我快要崩溃了，我怕我是再也看不得笑脸了。
终于，
什么都没有了，安静了，一切。
——回到正常时间——
厨房的声响让我回神，我过去，发现欧阳琪昏倒在冰箱旁。
欧阳琪在我醒来后，几次说，要叫琪琪，不要连名带姓的叫，太生疏。
我却做不到，她居然和小姐同名同姓呢，我的小姐。
她，她不是 ！
一阵凉风吹来，我这才发现窗是大开的，风把窗帘吹得呼呼作响。橙色的窗帘，小姐最爱的橙色，我眯起眼睛，看这窗帘上精致的纹路。
窗外，一轮明月刺眼。
窗外，一片夜空墨黑。
窗外，一张笑脸坐在月亮里。
窗外，一颗明星立在月亮上。
如此熟悉的景致，唤起的是我无法忘记的痛苦。
我捂住脑袋，看着那月亮，努力闭上眼睛。
屋内的灯“啪”地全灭了，一片漆黑。
我在这漆黑中居然看到欧阳琪那在渐渐泛白的皮肤。没有发光的，光秃秃冷瑟瑟的，像是没有血液没有生命异样的可怕白色。
这白色，我记忆深刻。
我知道，真的有人要来了。
我真的希望，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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