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梦轩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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夙梦轩辕- 第20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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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凤浅羽沉默着,过了好一会儿之后,她才低声道,“回澜……倘若有一天,你发现,自己之所以活着,就是为了有朝一日成为牺牲自己去救别人,你会怎么样?”
  “救别人?可以救很多人吗?”回澜软声问着。
  “很多。”凤浅羽嘴角噙着苦涩,点了点头。
  “那我想,我不会介意吧!如果可以用我一个人,救很多很多人的话。”回澜张开眼,望着窗外天幕之上,繁星点点,好漂亮的夜空,都说人死了之后,会变成天上的星子。不知道魔是不是也一样,如果是的话,娘是哪一颗呢?
  “即便,是被当成一件工具么?”凤浅羽略略拔高了音量,有些不敢置信。
  “怎么会是工具呢?如果是你发自内心地想去做的事,不受别人的摆布,那就不是工具。”
  “呵……回澜,你真的是个很善良的女孩子。”凤浅羽喑哑着嗓音道,眼眸深处,泛着幽深的悲凉。
  “浅羽姐姐,你……失去过家人么?”回澜突然幽幽问道,只是,在凤浅羽张嘴欲言,还未回答之时,她却已经继续道,“我从小就没有爹娘,是姑姑把我养大的,可是我也不能时常见到姑姑。到了后来,我才知道,我也是有爹娘的,我原以为我不在乎,可是后来,我娘走了的那天,我才知道,原来不是,真的不是。那个时候,那个我该唤作父亲的男人,还有该唤作舅舅的男人都好伤心好心,还有姐姐说,大叔不在了的那个时候,看着姐姐眼里的神情,我只觉得悲伤得想哭。那些时候,我就想着,如果能用我去换他们回来,那该多好?”
  凤浅羽突然沉默了,一刹那间,她想起二十多年前的栖凤山,然后,想起了轻岚永远离开的那一天,漫天的凤凰天火烧红了眼,心口撕裂般的疼痛……过了好久,久到她们都以为对方已经沉睡了过去,凤浅羽才嘶哑着嗓音,几近呢喃地低声问道,“即便必须因此而失去一切,而必须去放开你最爱的那个人,放弃也许唾手可得的幸福?”
  “我……没有办法回答你。”死一般的静寂,过了好一会儿,回澜才哑着嗓,应道,“因为,我是被抛下的那一个。”
  没有人能回答得了对方,于是,她们就只能各自抱着胸口的痛,睁着眼,沉默着,血流如注着……
  窗外,一颗流星如梭,划过天际,坠落在天地交接的尽头处,了无,痕迹……

  从头到尾,穿过一条丝(三)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过忙碌的缘故,几个月的时间,发生了一连串的事情,让赫连阙自始至终都紧绷着心绪,待到终于处理完一大堆,自师傅病中,就累积下来的派中事务,伸着懒腰走出指星楼时,他才发觉,今年的冬天,来得这般的早。一夜未眠,双目充血而红肿,迎着清晨爽洌的晨风,他却觉得舒爽而心旷神怡。抬眼望着这自幼见惯了的,在烟雾缭绕之下的重重山峰,黛色如墨,轻烟似纱,如梦似幻,美如仙境,不管看上多少次,仍然觉得,是这世间最美不过的景致。只是……犹记得前几日,山门前还是一大片的红枫似血,竟不过在短短数日间,就被寒风拂落了一树枫红,地面之上,处处都是落叶,有几名弟子手里执着敝帚,一下又一下,扫着那一地残叶……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信步走在清风薄岚间,赫连阙原本欣然的目光却在不经意触到不远处,那熟悉的厢房前,正在走进走出忙着搬东西的几名弟子时,蓦地一沉。眉心一个紧蹙,他便已经大步流星地迈步上前,沉声喝问道。目光在掠过洞开的厢房门前,已经堆放了不少眼熟之物的空地,再望向门内不复之前清爽雅致的房间,眼神蕴满沉怒的暗阒。
  “掌门师叔,这……这……”几个弟子面面相觑,却是吞吞吐吐着,在赫连阙沉冷的目光注视下,抖落不出一句利索的话。
  “是谁准你们动这厢房的?”语调又往下沉了两分,那一袭银白的道袍在晨风中猎猎飞舞,即便这个掌门师叔较这些弟子都年轻上几岁,可是,在那一刻,那张年轻的脸容之上肃穆威严,硬是让几名弟子心头都是一慑。不是不知,却是首次从神魂上认知到,这个少年,已经是他们郇山的掌门了啊!
  有志一同地缩缩脖子,秋冬交接之际的山风果然已经携带了寒意,否则,不会在窜进衣背的一刹那,蓦地你一个激灵,我一下战栗,冷呵!
  “掌门师弟何必发这般大的火,气大,可是会伤身的哟!”带着不明笑意的嗓音自身后传来,赫连阙回首,对上程宪舯未被笑意渗透的凉薄眼眸,触到那眼底压抑不住的得逞笑意,他,眉心蓦地打起深褶。思虑间,程宪舯已经走至跟前,扫了一眼脚下堆放的杂物,道,“这些弟子不过是听命行事,掌门师弟还是莫要太过为难的好。”
  “听命?听谁之命?”赫连阙一挑眉峰,沉声反问道。
  “这派中衣食住行,一向由掌门师弟的不才师兄我在打理,要清出这间无用的厢房,自然是师兄我的意思。毕竟一个叛徒的房间,师兄我实在想不出有什么保留的必要。没有向掌门知会一声,是我的疏忽,只是,这几日掌门忙着派中大事,终日在指星楼中忙碌,这等琐事,师兄我实在不忍拿来烦扰掌门。”程宪舯眼里含着看好戏的嘲弄,听似恭敬的话语里,却处处藏着扎人的刺。
  “师兄想的,真周到。”赫连阙舒展开眉宇,笑着回应,双瞳深处,却悄然覆上沉怒的薄冰。
  “那……这厢房……”程宪舯眸色闪烁了一下,而后锁着眉,一脸苦恼地踌躇相询。
  一方砚台摔落在脚下的地面,跌成两截,砚台一侧,镌刻的字迹已被岁月侵蚀,而显得模糊。这砚台据说是师姐刚学写字时,秦舒寒送的,因此师姐犹是宝贝,还有那一边,翻落开来的一个盒子,原本仔细收好的一大叠纸扉被晨风拂乱,偶尔掀起一两张,随处乱飞。他自幼跟在师姐身畔,就连读书写字,也是师姐手把手的教着,每次稍稍有些进步,师姐总会讨去一张书稿,而后仔细地收好,笑着跟他说,等到他真正长大的时候,就把这慢慢一盒的,小阙的“墨宝”拿出来献宝……心口蓦地一个紧缩,赫连阙背负在身后,拢在宽大衣袖中的手掌慢慢地拽成拳头,紧到几乎能够听到骨头咯咯作响的声息,他面上却是沉凝着,不动声色。“师兄作主便好。”话一落,他像是害怕自己会后悔似的,迈开略略急切的步伐,快步而去,自始至终,未曾回头。
  程宪舯望他走远,眼里,却是阴鸷地笑着,如冰冷冽,如剑锐恻。
  一勾残月,在寒意渐深的暗夜里,慢慢躲进了厚重的云中,一道黑影极快地掠过屋顶,一个闪身,入了一扇破败的柴门。门内窄小的空间,是丢弃杂物的暗房,暗夜之中唯一显出几分光亮的眸子四处逡巡着,双手,小心,却又急切地翻找着,终于,将那方砚台,还有那叠散乱一地的扉页拽在了手中,胸口一直紧绷的那口气总算舒缓了些,但那闷闷的痛仍然在心房上,隐隐地一抽,再一抽……
  飞花曼舞,落红成阵。暗沉的天幕在一声清啸的声响下,被一道银亮的剑光划开了一道口子,剑锋一个竖切,飘零在半空中,那一片粉嫩而绵软的花瓣从剑尖滑落,无声地,裂为两半,在悄然坠落于地。在夜风中飞舞的黑发之后,一双眸子半抬,矛盾地沉阒的暗,与愤怒的火,交织着,眨眼间,那火蔓延上来,顷刻间,便覆盖了一双瞳眸,他再动了。身形如梭,重重剑影中,满林的花瓣飞谢,像是一场倾尽所有生命力,而舞起的,那一场最为凄美,却也最为惨绝的桃花落。
  胸口间的愤怒化为撕绞的疼痛,几乎将整个心房绞碎般的疼痛,像是携着一团火焰的身形在半空中一个趔趄,栽倒下来,长剑一划,适时地半没入地中,撑住了摔落的身形。赫连阙气息不稳地喘着气,额角的汗涔涔滑落,有一两滴,溅入被火晕染成血红的眸中。紧咬的牙关咯咯作响,却止不住满腔的愤怒化为烧灼的火焰,随着不知何时,从紧握住剑身的掌心,那些蜿蜒躺下的热烫而猩红的鲜血流出。掌门?他算什么掌门?连他最亲的人都护不住,让师姐就这么背负着叛徒的罪名离开郇山,而那些人,那些人要逼他至何种地步?师姐已经离开了郇山,这还不够吗?竟连那些东西,不过能给他一些念想的东西,也容不下?师傅,徒儿突然再也看不清,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坐上这个位子,而您,又是为了什么让我做上这个位子?为了像今日这般,受人掣肘,无所作为,卑微至此么?那么……这个位子,这个郇山掌门,值得我用失去的一切去换么?值得么?
  越来越多的怀疑,越来越多的不确定,自白茉舞离开那日起,就化为了心头的魔,一日日在向他自己质问着,纠缠着,然后,胸口一股熟悉的灼热就在赫连阙意识到之前,就烧灼起来,几乎破胸而出,按抚住胸口,有那么一瞬间,赫连阙甚至怀疑自己已经闻到了那令人作呕的,血肉被烧焦的味道。带着几许不安,甚至惊恐,他蓦然低首朝着自己的手掌望去,没有意外,跟之前的每一次一样,掌心阵阵烧灼的疼痛中,映入他眼帘的,自己的手掌,正在奇异地变化着。时而是人的手掌,眨眼间,却又变成了草木枝干的模样,妖气,强大的妖气一寸寸,在他难以抑制中沸腾着,窜上,再窜上,一刹那间,涌上他血红的双瞳……“啊——”他嘶声叫着,若非绝顶桃林一向人迹杳然,若非自那日被小道士偷听之后,为了以防万一,他都会事先布下结界,这样万籁俱寂的夜里,这样的一声嘶叫,只怕接踵而来的,就是难以平复的麻烦……可是这一瞬间,他什么都没办法想,总觉得这副身躯变得愈来愈奇怪,愈来愈陌生,血红浑浊的双目里,那些漫天霰落翩跹的花瓣都像是染上了血的颜色,越来越多,越来越密,然后,俄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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