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梦轩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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夙梦轩辕- 第1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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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目送着月下丝言彻底消失在眼界,太多复杂的情绪萦绕在紊乱的心间,许久之后,凤轻岚才慢慢收回视线。深吸一口气,他沉敛了所有的情绪,勾起一贯俊朗的轻笑,一步步走到凤浅羽身边,柔和下脸容,柔和下视线,柔和下语调,轻唤道,“浅羽——”凤浅羽的脸庞有些让他莫名所以的瑟缩和退却,只是他没有机会去探究,云落骞已经一个侧步,挡在了凤浅羽的身前,挡住了他的视线。云落骞望着他,慵懒不再,浑身上下渗透进了眼眸里的戒慎,沉声问道,“你是谁?”
  探询似的扫了面前男人一眼,凤轻岚澄亮的眼底掠过一抹阴郁,撇了撇唇,挑眉间已经决定,讨厌这个男人!嘴角掀起,他回以有些欠扁的笑,“你呢?你又算哪根葱?”
  “浅羽——”那记有些熟悉,总是对着别人笑意吟吟,面对他,却总是毫不掩饰的厌恶和怨怼的清越嗓音,从深埋的记忆底处被挖出,唤着那个他每一想起,仍觉心头钝痛的名儿。盘腿坐于无形的结界之中,轻袍缓袖,玄苍搁在膝上的手却慢慢地收紧,抓皱了银袍,身上缠绕的缚龙锁随之越缠越紧,他咬着牙,发不出声响,听着踉跄的脚步朝着这处奔来……月下丝言回来了……而他,终究还是差着这一步,差着这一步,有些恍惚的耳畔再听不见凤浅羽的声音,包括凤轻岚的声音,咫尺天涯,结界一个收紧,身子腾空而起,他知道,月下丝言正携着他,飞离紫丘,慢慢地,他真的再也感觉不到凤家两姐弟的气息,甚至就连方才隐约可嗅的扑鼻花香也消散去了,他知道,他们已经远离紫丘了。咫尺天涯,咫尺天涯,原来,人与人之间,真的可以这么近,又那么远……无力地闭眼,为着他这深陷困顿的漫长二十年,为着他无能为力的过去与现在……
  耳边隐约有泉水的叮咚作响,再睁眼时,玄苍才发觉,他们竟已然回到了他被囚禁了二十余年的囚牢,那座让他不得不熟悉的水榭。足尖落地,身边的月下丝言却像是在瞬间失了力气,跌坐在地上,明艳的脸孔像是抽尽了所有的血色,惨白赛雪,二十年的追逐,是为了什么?如今才要告诉她,都是没有意义的,或者说,她们从一开始,就恨错了人?这一天,她失去的不仅是她相依为命的妹妹,还有……还有活下去仅剩的因由……
  玄苍半锁着眉,他从未见过月下丝言这副模样,只是,他却只是冷眼看着,没有想要开口说上哪怕半句的意思。许久之后,月下丝言像是稍稍有了力气,扶着柱子慢慢站起,紫眸难言地瞥了一眼玄苍,踉跄着往水榭外走去,心里却空茫地声声问着自己,声声敲在痛到麻木的心坎上,为什么……为什么还要把他带回来?如今……她还能干什么?能做的……还有什么?
  收回视线,投注在风起微澜的湖面,玄苍鹰隼的眸子深处,掠过一丝水之波光的绿,龙困浅滩……何时是尽头?还能期待再见吗?即便午夜梦回,他总是一再想起,那日,一贯淡定的浅羽冷眼望着他,像是望穿了他的模样,“不要再透过我去看别人,我不是她!”说完之后,浅羽转身离开,他那一刻,没有力气起步去追,因为心虚,只是他始终不清楚,浅羽口中的她,她真的知道是谁吗?他没有机会问清楚,从那天开始,到凤凰天火殒灭在焦黑的栖凤山,他亲手将她送入沧溟岛,亲眼见到她对他所有的记忆被丹朱停焰封印在眉间,他常常看见的,只有她的背影。为什么常常记起她对着他说那句话的模样,大概是因为……那是他漫长的生命中,头一次动摇起自己坚守的执着……是不是,等到了最后,他等到的,仍然,不是她?

  弦音如梦,何处觅灵犀(一)

  滴答,淅沥,下雨的声响,从梦境之外传入耳畔,越来越清晰。原本深沉的睡梦,慢慢地被扰乱,沉睡的眉眼不期然打起了深褶,朦胧的意识渐渐清醒,一直沉睡在静寂黑暗中的男人总算是在淅沥的雨声中,慢慢地张开了眼。有那么短短的一瞬,赫连阙有些茫然地看着头顶木制的车顶,半晌之后,意识回笼,最先想起的却是意识中断前的那一刻。尖叫……背影……空无一人的卧房……回澜!思绪涌入脑海的刹那,惶急便是在紊乱的心扉间开始翻江倒海,赫连阙脸色一变,那一瞬间,他完全没有注意到所处的环境有多么的陌生,心头只有一个念头,沉睡了数日的躯体有些虚软,不听使唤,他还是在一种近乎本能的冲动下弹身便起,便是撩开车帘从马车上,一跃而下。
  车外,是一大片茂密的竹林,正在春时换上新叶,几许新叶的嫩夹杂在层层墨绿之中,修竹疏雨,细细簌簌。雨丝纷飞,细如牛毛,赫连阙在马车四周逡巡了个遍,也没见着回澜的身影,便是一边促声唤着,一边乱没章法地一头扎进竹林深处。“回澜……回澜……”声声呼唤,如针,刺在心头,这种痛,比当初他离开她,她出走时,他去找寻之时,更甚。所以……他怎么会以为,就算离开,就算会痛,只要咬牙忍一忍,就终究会过去?怎么会以为,能在这种牵绊之下,安心转身离开?然后告诉自己,只要知道彼此共同生活在一个世间,就算没法厮守,也……没关系?她去了哪里?带走她的人到底是谁?他想不出……实在想不出……
  “回澜……回澜……”手里捧着在溪边新汲的清水,在那一声急过一声的呼唤从竹林的另一头传来时,回澜的嘴角突然欣喜地牵起,阙哥哥醒了。捧着水袋,急急地迈开步子去,却在不远处赫连阙奔跑的身影映入眼帘的刹那,脚步一侧,躲进了几株茂密的修竹之后。身后的呼唤和脚步声渐近,回澜拽紧了手里的物件,唇,却是越咬越紧,心口紧绷到几乎无法呼吸。半晌之后,她突然幽苦地笑了,心虚,竟是心虚。几时起,面对阙哥哥,她竟也有了这样的情绪?阙哥哥声声叫着回澜,声音有些嘶哑,那样急,那样慌,那样乱,他在担心她,他……在担心她。这个事实,如同饮鸩止渴一般,让她的心舒坦下却又疼得更厉害,只是,终究是再无法躲下去,紧咬下唇,她再深吸一口气,极缓极慢地带着几分踌躇,侧迈开了脚步,而后,怯生生唤道,“阙哥哥——”
  赫连阙看见她了,那袭银衫素裹,在满目的细雨葱翠中,精灵似的她,一如初见时百花馥郁中的蓝裙莞笑,临花弱柳。在郇山生长二十年,在郇山严苛的教条下生活了二十年,头一回,赫连阙真的完全抛去了所有的顾忌,他朝她奔去,他朝她伸长双臂,他将她搂入怀里,没有半分的迟疑……
  回澜在反应过来时,已经被牢牢箍在了赫连阙的怀里,熟悉的温度,熟悉的气息,愣了半晌,回澜才反应过来,几近无声地喃喃唤道,“阙哥哥——”
  他找到她了,真的找到她了。她没事,她真的没事,她现在就安然无恙地在他怀里。花了约莫半刻的时间,赫连阙终于确定了怀里的人儿不是梦境,而是真实的存在,真实的……安然无恙。也几乎在同一时刻,激越的心慢慢平复下来,理智在瞬时回笼,他略略将她自怀中推开,打量了她片刻,微颦起眉,再抬眼扫视了一眼四周,全然陌生的境况,眉间的皱褶,登时越来越深,目光重回回澜的脸上,他便是沉声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回澜张唇,有几分艰涩,却是不敢移开视线,就怕被瞧出端倪,只是该像白茉舞所说的那样,全都推到她的身上,可是……这一刻,她却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望着赫连阙探询的视线,她最后只能嗫嚅道,“我……我也不知道……”
  赫连阙敛起眉峰,思虑了片刻,思绪突然回到失去意识的前一刹那,他好像……是的,那个时候,他因为回澜的失踪完全乱了心神,但是……他好像真的看见师姐了,好像……好像还跟师姐语无伦次地说了一番话,然后……然后,像是想通了什么,赫连阙突然暗眯起眼,眼眸深处,懊恼与愠怒并存,便是咬牙道,“我知道了,一定是师姐,真是该死!”话落,他转过身,拉起回澜往马车所停的方向疾走,“走!”
  “阙哥哥——”回澜还有些无法从赫连阙这么自然而然怀疑到白茉舞身上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便被他拉着走,回澜便是软声唤着,满腹狐疑加隐隐的心虚,问道,“我们要去哪儿?”他昏睡了五日之久,这五日,她连夜里也不敢停留,好几次,打着呵欠,强忍着睡意赶着马车,他们现在,应该已经离那处很远了才是。
  “当然是去紫丘。”赫连阙连回头的时间也没有,只是促声回着,想到凤轻岚的欲言又止,想到那个莫测高深的,师姐的夫君,赫连阙心头又急又气,师姐这么送走他,更让他指不住地一再朝坏处想,不行,得快些赶回去才行。
  回澜不再开口,轻咬着唇,视线迟疑地落在前方赫连阙焦急的背影之上,敛目间,万般思绪,直到做上马车,车帘垂下,赫连阙轻喝着驱使起马儿,马车随之颠簸起来,上了路,她才恍惚间回过神,虔诚地双手合十,在心头祈祷着,但愿……但愿白茉舞他们已经离开紫丘,但愿……但愿不要再遇见,是的,不要再遇见……睁开眼,回澜澄澈的眼底有些自我嫌恶的震惊,她好自私,真的好自私,是不是?
  屋外,又下起了雨,下得很大,瓢泼的雨势干脆而利落,雨点打在屋瓦和叶片上,噼啪作响。白茉舞侧身背对着房门,躺在厢房的卧床之上,双目却是始终睁着,了无睡意。门,吱呀一声轻启,熟悉的脚步声携着熟悉的气息,在一瞬间弥漫在狭小的空间内,强烈的存在感,令白茉舞不自觉地,绷紧了背脊……
  “先吃点儿东西吧!”清雅好听的嗓音伴随着食物的香气,萦绕不去,白茉舞眼眸深处,流转过万般思绪,最后却是一言不发,却也依言自床上坐起,下榻,穿鞋,走到桌边。一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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