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国为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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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国为媒- 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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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益发地暗沉下来了,原先那一片小小的阴霾云色渐渐扩散开来,直至整个天空都染成了铅灰色,乌云沉沉地压着天空,简直不堪重荷。
大雨将至。
慕容勋直直跪着,呼喊了许多声,终于声嘶力竭,止住了声响。呆呆跪着,两眼暗淡无神失去了焦距,涣散的目光撒落在眼下方寸之地。
倾盆大雨顷刻间扑落,天地间一片苍茫。沉重的雨滴打落在他脸上,渗进他布满创伤的发肤身体,鲜血也在雨水中稀释成了淡红。慕容勋一动不动,稳重如山,双膝已经没有知觉,伤处也已麻木,涣散的眼神里,模模糊糊可以辨认出身下积雨已被染成了一片血红。凉薄的嘴唇早已泛白,指尖乌青。
北地春季向来少雨,今日却突降大雨,而且是春季里极为罕见的狂风暴雨,倒是缓解了连日的春旱,为农夫们有个好收成立下不少功劳。
雨势急骤,豆大的雨滴打在屋檐上发出砰砰的响声,肆虐的风席卷着浓浓的寒冷带走了一切温暖。
不知过了多久,雨势仍是不见趋缓,沥沥打落在慕容勋已然麻木的身躯,绵绵无尽的疲倦终于击垮了他,乘着雨势,这岿然长跪不起的小山一样稳重的身躯,终于沉沉地向着大地母亲敞开的怀抱扑去。
昏过去前一刻,他的心,彻底绝望了。这绝望经由这漫天的雨水一浸泡,无限膨胀,直到他再也无法承受。
他,终究是没等到皇上——他的父皇的召见。
眼见太子已经昏厥过去,守在宫门外的小太监再看不过眼,急急跑入内殿禀告皇上。
武献帝正双眉紧蹙望着手中的奏折,太子还未归朝之时,兵败消息已经传入邺城,这些日子每日都可收到多封提议废黜太子的折子,太子昔日所犯过错被无限放大,加之此次燮军损兵折将吃了大败仗,更给杜氏一派留下了无可挑剔的指摘把柄。似乎废黜太子才是众望所归,皇帝为这事头痛不已。废立太子,关乎国之根本,江山社稷之安危系于斯,不是说废便能废的,作为一国之君,他有他的考量。
听完太监的通禀,武献帝终于放下奏折,伸手揉着太阳穴,向那太监摆了摆另一手:“送太子回东宫。”
“是。”
太监领命,正欲出去,又被皇帝叫住,“等等,叫太医同去。”
慕容勋伤口溃烂严重,军中药材物品也一并毁于营地那场大火,虽然一路上军医也尽力医治,无奈药物匮乏,医治效果不是很好,加之此番淋雨浸湿了伤处,右臂上中的毒箭伤势尤为严重,整条手臂几乎溃烂。
第二日的朝会他自是没法参加,浑浑噩噩躺在床上,高烧不止,烧得脑子也糊涂了,满嘴都是胡话,混混沌沌,不甚清楚,迷迷糊糊中一直唤着“年轻年轻”,不知是何意。
最初那几日常常说胡话,后来在杜瑞乾的调治下情况渐渐好转,神智清楚时便是一声不吭,每次换药时,再怎么痛也是不哼一声,极为隐忍。
他养伤期间慕容瑾慕容弋两人是众皇子中来探视最勤快的,其次便是皇太后,皇太后见他伤得如此之重,几度落泪,哪里还顾得他打了败仗折了大燮的国威。皇后也移驾探视过一次,却正巧是在慕容勋昏迷之时,是以他并不知道皇后来过。
好在慕容勋年轻,血气旺盛,多年习武身板也很结实,不到一周已然可以下床。
这日慕容勋正坐在庭院中晒太阳,院内桃花开得正艳,满眼都是翠粉。在这草长莺飞的季节,万物都已复苏,绽放出勃勃生机。他静静望着满园桃花,微风拂过,无数花瓣翩纷坠落,建起一片粉色的幕帘,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年前漫天飞雪中亭亭立于梅下温婉的少女,生动明艳的眉眼,还有,小巧柔软的唇。
正自嗔痴,耳中传来温柔熟悉的嗓音:“太子殿下,该喝药了。”
慕容勋微微一愣,抬头看她,正是刚刚攫住他思想的琦颜。
她对他展颜一笑,恭恭敬敬将端药的玉盘送至他身前。
“怎么是你?”慕容勋扬眉问,语中惊讶之色不难辨出。
“是太子妃叫奴婢给太子殿下送药来的。”琦颜声音低柔,却是答非所问。
“你什么时候成了她宫里的人?”
“太子殿下出征后的第二天太子妃便命奴婢不必在厨房做事,转为贴身侍女。”琦颜平静道,“太子殿下请先将药喝了吧,凉了就不好喝了。”
慕容勋狐疑地看了看她,伸手拿起那碗浓黑的药汁,一仰脖子喝了个干净,啪地放回托盘之中:“那我回宫的这些日子为何一直没见着你?”
“回禀太子殿下,奴婢在太子妃跟前做事,没有太子妃的命令自然不敢随处溜达。何况奴婢只是个粗使的奴才,太子妃前往探视太子殿下时也没有资格跟从,太子殿下自然不会见到奴婢。”
“原来是这样。”慕容勋不禁也是一笑,指了指身旁的石椅,“你坐下,陪我说说话儿吧。”
“奴婢还有事。”琦颜低声道,垂下了眉眼。
自从转到了太子妃跟前做事,她便被缚住了手脚,做什么事都几乎没逃过太子妃锦华的眼睛,连跟慕容瑾偷偷见面都不敢。每日杂事都很多,常常忙得她焦头烂额,她有时候不得不怀疑这太子妃是不是知晓了什么,不然为何总是为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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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废太子风波(2)
只是,她的苦衷,慕容勋又如何知晓?
“原来我这么讨人厌,连你一个小小宫女也唾弃我。”慕容勋自嘲,嘴角勾出一丝苦笑,满眼都是苦涩。
连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每次他失意的时候,便会碰到她。简直难以解释,会不会,她是他命里的煞星?
琦颜默不作声,却没有走开,静静在他对面的石椅上坐下。
她温柔地看着他,带着一丝怜悯。如今的太子,败势已露,背水一战输得一败涂地,连最后的一丝挣扎也渐渐趋于无望,所以虽然他已经可以自由行走,却仍是不愿意上朝,不愿意亲自去面对那个残酷的现实。或许,这二十多年的勾心斗角明争暗斗他真的厌倦了,他累了,想要休息了。命运的车轮在他身上种下了无法磨灭的印迹,有时候人千算万算,却独独漏掉了命运的捉弄。合该有那句话: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她的温柔怜悯的目光直直望进了他内心里那处未曾被光明覆盖,一直被深深埋藏的所在,那是他内心里最柔软的地方,不敢让任何人靠近的地方。一经碰触便会引得他刺猬一样竖起尖利的硬刺,在保护自己的同时,便刺伤了别人。所以那日梅林中琦颜温暖的眼神刺痛了他,他怀着一腔怒火粗暴地惩罚了她。只是她那样与众不同,只要靠近她,他内心里的邪恶便瞬时遁形。他的心扉终于向她打开了,仅仅有过几面之交的女子,有着一双温暖澄澈的眸子的女子。慕容勋浓密的眼睫沾染了湿汽,一阵泪意涌上眼眶,第一次,有一个人这样近地走进他的心,他的一颗尘封了二十一年从未示人的心。
他突然好像抓到了救命稻草,紧紧攥住她的手不放,汹涌而来的苦痛委屈彻底压垮了他的心智,他再不能独自一人承担!
原来他也是个感情脆弱的男子。
原来他对权势毫无留恋,他甚至根本就不稀罕那九龙宝座。
原来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博得母后一句称赞,讨她欢心,只为满足她的权力欲。
可,不管他做什么,母后总觉得他做得不够好。小时候第一次在母后面背骈文,一千多字的文章,四岁的他咿咿呀呀背得一字不差,只因最后“呜呼哀哉”四个字记错了顺序,便挨了母后一记戒尺的惩罚,其实四岁的孩子哪里会知道这四个字是什么意思!他至今还记得,虽然那痛早已消散,可每每想到,心中却仍是不免痛楚。还在那么小的时候母后便对他严加管教,渐渐长大后更是严厉,每件事都要求严厉到近于苛刻。母后难得给他一个笑脸,还是个孩子的他便总是想方设法想逗母后开心,可,不管他做什么都是徒劳,母后依然是万年冰山仿佛融不化。后来,他的弟弟——一直被妍贵妃疼爱着呵护着的弟弟慕容瑾被送去了萧国做人质,母后的死对头妍贵妃也被关进幽兰庭冷宫,母后跟他说:勋儿,以后这大燮的江山就是你的了。你一定要做一个最最出色的太子,将来继承大统,也不枉母后对你的栽培。母后这辈子的幸福都在你身上了。这是母后对他说过的最最贴心,最最温暖的话语。十一岁的他懵懵懂懂地点头:母后,儿臣一定不负母后厚望!
哪一个孩子不渴望着母亲的疼爱?哪一个孩子不渴望着在母亲膝下承欢?可,即便是送出去了一个孩子,母后独留了他一个,他也得不到他梦寐以求想要得的疼宠。其实他要的不多,只要母后一个肯定的眼神,一句鼓舞的话语,可,这也是奢求!
也许,从小他的心灵便扭曲了,因为极度渴望得到母性的爱却又得不到,成长时性格中乖张暴戾的一面便得了得天独厚的土壤繁茂生长,秘密地张开了枝杈不断伸展。自小,他心里便埋下了阴晦的种子,长大后他玩弄女性的情感,从心底里蔑视女人的柔情,享受着践踏女子一颗颗真心时的快乐。可是另一方面,他又需要这柔情填补内心的空缺,可却一直没寻到那个他能够寄托情思的人。他便一直在孤单与放浪之间徘徊,内心的空隙却随着岁月递增着,只是,没有人知道,因为这么多年他一直将他的心封闭了,原以为自己已经百毒不侵,谁知,眼前这少女一个眼神便击垮了他,内心里积压的苦楚今日索性全数倾吐。
这么多年,为着做一个出色的太子,他默默付出了多少努力,努力做好每一件事,努力讨好父皇,可,母后还是不满意他!对他愈加冷淡了,甚至,出了元宵夜那般事故她没有安慰过他一句!也没有为他辩驳过一句!在他被他的父皇打得鲜血长流的时候,母后不曾站出来捍卫他,舍命来救他的只有那个他一直讨厌的妻子。而他娶她,也不过是因为母后希望他娶她而已,他对她没有一丝感情。
他有时候甚至怀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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