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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罢了·罢了- 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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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这温泉倒十分优质,看起来如一块硕大的碧玉沉在池底,面上泛着奶白色的水泡,腾起的雾气很快便打湿了她的衣衫。
  星曜的表情带着些许的无奈和失望,手指却灵巧地解起了衣袍上复杂的扣结,脱下雪貂毛皮的长靴,一双比雪貂毛更柔白的长腿暴露于山间清新的空气中,转眼便染上了一层水汽。
  温泉蒸腾出的高温令她有些飘忽,再不赶紧摘下那厚重的金面具,她就要憋死过去了——成天戴着这纯金打造的东西,简直是一种摧残。
  虽然已经事先让勤务军们帮忙清了场,一时半刻不会有任何闲杂人等来此打搅,星曜仍是用内力查探了一下周围的情况。
  不知这山里会不会有野兽出没呢……一边想着,她将身子慢慢沉入水中,没多久她白皙的皮肤就被微烫的泉水熨成了粉色,脸颊也逐渐红润鲜活起来。
  她也向士兵们打听了景轩国军营的驻扎地点,好像都在靠近溪水的山口。她没再去细细查探这溪水源自何处,也就不会知道他们统帅的大帐离这儿不到百步……
  顿感浑身像卸下了一副铠甲似的轻松无比,星曜手里把玩着金光灿灿的面具,任由思绪陷入一片暗色的沼泽,她想起了那个时候,她以为自己即将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也是这样泡在水里……
  不过,哪有这般闲适享受。
  若不是因为失忆,她可能不会惧怕死亡,甚至会含笑等待海洋吞没掉她这具行尸走肉,完结她惨不忍睹的异世之旅。
  一开始,遭遇风浪的商船并非只有她一人幸存,凶恶的风浪突然来袭又悄然平息,仿佛是老天没来由地大发雷霆往海面上重重拍了一掌,待掌劲过后一切风浪像是从未发生过一般。一发千钧的危机她竟然挺了过来,可接下来要面对的,才是真正考验求生意志的漫长漂泊。
  没有食物,没有水源,身子在海水里泡着泡着变得麻木酸软,白天烈日炙烤,夜晚要忍受冰冷的海水仿佛要渗进骨髓的侵蚀。
  幸存者们一个一个地魂归大海,那种眼睁睁看到生命逐一逝去的感觉好几次让她像是已经堕入了地狱一般的绝望,可她依然不想成为他们中的一员。
  于是,在她尚存一丝神智时果断地将自己捆在一小块用以求生的断裂的甲板上,继续随波逐流。
  每一分每一秒她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尽管她虚弱的身体已经达到了极限,却撼动不了她想活下去的信念。
  自己为何如此执着?
  第三天的清晨她终于被一搜巡海的皇家战船救了起来,她模糊的视线里闯进来一个拥有温和面容的男子,如果不是周围嘈杂的人声,如果不是那个人主动开口对她说话,她会以为自己见到了海洋之神。
  命运将她乘坐的商船推进了骇人的风浪里,却安排了一个周身散发着祥和之气的神明般的男子在此等待着救她上船。
  旧的伤口会结痂,会脱落,新的息肉长出时伤口周围的皮肤颜色会更深。曾经以为莫伯言是她的真命天子,是她宿命中应该遇到的那个人……多么可笑!原来自己一直以来弄错了对象!
  一人多高的雪绒树向四面伸展着白花花的枝杈,树丛后站着的那人一动不动,整个身子几乎与之融为一色。
  雪色的发,雪色的软甲,雪色的毛靴……那灼灼盯着水中人的一双眼,即便被摄去了所有的美烁光华,只留下平凡的漆黑瞳孔,也掩盖不了其中蕴含的隽永浓情。
  她时而沉思,时而抿嘴一笑,时而用手拨弄水花,时而闭上眼仰头深呼吸……一颦一动间仿佛抛出了无数五彩缎带,系紧了他的痴心,将其一步步牵引进她的心房。
  莫伯言体内血气翻涌,早已将自己身受重伤的事情抛诸脑后,足下像生出了根茎一般,挪不动步子。
  一阵微风拂过温泉四周的雪绒树,蒲公英般的花瓣纷然而下,有的落进了温泉里,有的落在她裸///露的肩背上,有的则被他紧紧攥在手心。
  他站在高处,温泉仿若近在咫尺。
  她伏在泉边一块石头上享受着水温熏蒸,捧起一小堆雪绒树的花瓣用以洁面,长睫扫过花瓣,忽然似是被绒花的花粉引得有些想打喷嚏,转头停顿了好一会儿才又埋下头去。树梢有些积雪滑落进泉水里,蓦地溅起一片银光粼粼,氤氲朦胧中不太能看清她的身影,只有她轻轻撩动水波和均匀的呼吸吐纳回旋在耳边。
  伤口不知何时竟又渗出血来,他净白的软甲前摆逐渐点缀了几朵艳丽的红花,沁人心脾的山间空气中,这刺鼻的血腥味格外惹人注意。
  她的眼睛瞥向一旁生长密集的雪绒树,像一只潜伏在猎物身后随时准备出击的山猫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不寻常的地方,立刻凝起心神侧耳细听。
  一勾手拽过外袍裹好身子,赤着一双脚就纵身跳上岸。究竟是谁居然敢偷看神使洗澡……待她抓住这个色胆包天的家伙,一定当场要了他的命。
  “什么人!”以内力催动一簇水柱,猛地往哪个发出响动的方向丢过去,一棵高大的雪松树被硬生生地劈作两半。
  “天哪……星曜你要杀了我么?”凤狻猊慌忙跳开一边,躲过了凌厉的杀气,若是刚刚他没反应过来还站在原地,准保和倒下的树干一样的命运。
  “殿……殿下?”仿佛眼前出现的是一片光怪陆离的景象,她使劲揉揉眼睛,愣了半天才支支吾吾地挤出两个字。
  “咳咳……我,那个……我只是来接你,晚膳去我的帐里用吧?”好像也顿悟到自己身在此处有些不妥,但他的确没有怀揣什么不堪的念头,仅仅是见她好长时间没归营担心她遭遇不测而已。
  “好的……”星曜相信这个极具君子风度的男人绝不会有偷看女人洗澡的恶趣味,有意岔开话题, “我刚才以为是野兽出没了,呵呵,等等我去收拾一下衣服……”
  此话一出凤狻猊立刻傻笑起来,似乎他明明听到了“什么人”三个字,星曜不可能会人兽不分,想来她一定是想要缓解尴尬的气氛,心头一甜,再看她明润如玉的脸庞更觉动人,一时间竟出了神。
  见她在泉水旁忙碌一番之后神清气爽地大踏步过来,简直像从一幅绝世的山水雪景图中走出的仙子,眉眼间聚集着圣洁的天精地气。
  “山间起风了……”凤狻猊双臂向后一展将自己的银狼裘袄褪了下来,顺理成章地往她肩上盖去。
  只觉浑身血脉里滚动的鲜液瞬间被注入了一股暖流,她抬起头对凤狻猊羞涩一笑。
  她这一笑,一直醉到他的心底。
  两人并肩步行,凤狻猊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随风摆动的雪绒树,心中泛起疑虑,在他到来之前总觉那里飘过来一丝极淡的气味,却分辨不出究竟是何物……像是血腥味,可他并没感知到人的气息,若是有人能将自身气息敛住连他都感知不了,这个人的内力武功一定都凌驾在他之上。
  童心的下属里,有这样的高手存在吗?
  莫伯言捂着伤口在雪地里寸步难行,对于凤狻猊来说醉心的那一笑,对他来说是锥心刺骨的一笑。
  在那种扩遍全身的疼痛面前,这点小伤是多么不值一提。
  清新的空气铺面而来带着能冻结泪水的寒冷,莫伯言仿佛能听到他满头的银丝一根根啜泣的声音,眼前浮现跳跃的总是转瞬即逝的那一笑。
  有多久没见过那么柔美的微笑了?
  巫言的身份他无法断定,但眼前这个名为“星曜”的女子居然能绽放出令他如此熟悉的笑容,简直像是从回忆中蹦出来的一段真实影像的回放……
  六年来脑海里一直矛盾不堪,即使她还存活在这世上,即使她孤身一人无所依靠,他莫伯言又有什么资格,或者说以何等姿态出现在她面前?
  巫言,星曜,姜隽雅,她们无可非议的就是同一个人。然而,知情之后他得到的是绵绵无期的惆怅。看来当时身处黑暗肮脏的地窖之中,受伤昏迷的他被那个“巫言”揭下他假面的那一次相见,才是阔别六年后这误会重重的两人最为稳妥的一次相见。
  慌乱不安的她选择了逃走,莫伯言没有亲眼看到她逃走时的迫切与眼里流露出的惊恐,若是亲眼看到了,想必会立即生无可恋。
  在一个陌生的国家,却得到了站在这个国家金字塔顶端的人那般无微不至的呵护。这个女子,身处逆境,却能得到两个国家、两个性格迥然的男人青睐,甚至可以说是为之倾倒,的确有她与生俱来的独特魅力。
  “殿下您去了哪里!为何伤口又出血了?!”白虎正在四处寻他,假如不是他纯白的甲胄被鲜血染上了明艳的红色,恐怕白虎很难这么快在大雪覆盖的山林间看到他的身影。
  “没事……回去吧。”莫伯言故作镇定地避开白虎伸过来想要扶他的手,径自往大帐的方向走去,不想让任何人发现他毫无血色的脸上掩饰不住的哀伤。
  “殿下您不要走那么快!伤口经不住……”白虎感觉自己的双脚突然变得有些无力,愣愣地看着前方离他越来越远的银发太子。
  夕阳拉长了那落寞的背影,白虎好像隐约看出了点儿什么,却无从捉摸。
  大帐边站着的朱雀像是一只从远方飞来栖息在此的火鸟,她一见到莫伯言便迎上前去。
  “北国统帅邀殿下您今晚一同用膳。”朱雀的声音依然没带什么感□彩,平平淡淡。
  “本王身体不适,回了吧。”他太疲惫了,受伤那么严重的情况下收敛内力本身就是一件耗费体力的事情,再加之那些想看到的不想看到的画面一幕幕在眼前闪现,他现在只想躺回床上睡一觉,最好,永远都别醒来。
  “莫太子何必客气呢,难道要本王亲自来迎吗?”从大帐后方走出一身便装的同盟国统帅,优雅的气质与他的穿着十分相衬。
  莫伯言细一打量,凤狻猊的身上依然是少了银色裘袄,心中不禁燎起一片妒火。
  他要去!现在一万匹战马也拉不回他要去见她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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