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劫录》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尘劫录- 第146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彝懈陡蒜唢r:“瞿侯护着大将军速走,终某断后。”然而膺飏却不领他的情,怒喝道:“我来断后,你且速去集合南军,南军若落于获筇手中,大事去矣!”终让闻言一愣,随即苦笑道:“是我之误也,安有面目复出金台门。今日终某战死此处,以赎罪愆!” 
  我虽然为人粗疏,但还不傻,他们两人的对话在心中略一轮转,立刻就大致明白了。都城里共有两支军队,一是守卫禁中的金台营,二是守卫九城的南军,金台营虽多精锐,但落在粥恒手里,都被找藉口遣给散了,落单的凤凰不如鸦雀,而南军虽弱而众,在金台营星散的情况下,谁掌握了南军就是掌握了都城的实际控制权。 
  南军本归身为中尉的终让统辖,但终让入军时日无多,而南军前此一直掌握在获筇及其爪牙手中,目前双方都有实力去控制南军,就看谁抢先一步了。按照膺飏所说,终让在得到我被围禁中的消息以后,就应该先派得力之人去稳住南军,不让它落在获筇手里,而终让计不及此,此刻懊悔无地,才会说要“战死此处,以赎罪愆”。 
  是呀,如果南军落到了获筇手中,我就算逃出皇城,又有什么用呢?难道我还要被迫再逃出京都去么? 
  看我还在犹豫,终让一拍我坐骑的臀部,大叫道:“大将军速入南军,则获筇可杀,逆谋可息!”坐骑被他这么一拍,当下长嘶一声,笔直地冲出了金台门。两名贼兵挺着长矛朝我面门槊来,我还来不及躲避,“当当”两声,已经被膺飏的长戟荡开,随即膺飏左右各刺一戟,结果了二贼的性命。 
  一看膺飏跟我身边,我感觉安全了很多,才悬到嗓子眼里的一颗心缓缓跌落腔中。膺飏低声对我说:“膺某开路,速往取南军来救终中尉。” 
  我估计终让最后不是战死,就是被擒,就算我们一路顺遂,迅速调动南军杀来,也根本赶不及救他了,膺飏这样说,不过是暂且安慰我而已。难道他还怕我不肯走么?乐生惧死是凡人的通病,我现在连自己都快顾不过来了,哪还有心思去顾及终让?即便他是我的亲戚,终究不是同胞兄弟……就算是同胞兄弟,我又有牺牲自己来保全他人的勇气么? 
  也多亏了膺飏的卫护,我才能够暂时逃出生天。获筇在连接皇城的各条道路上都散布了人马,好在数量不多,被膺飏轻易就驱散了——大概那老贼想不到我能生出金台门吧。不过计点前后所遭遇的贼兵,也有三、五百之数,老贼究竟是从哪里神不知、鬼不觉地调来这支军队的呢? 
  我心里想着,嘴中也不禁嘟哝出来。膺飏回答说:“据某所知,此乃虚陆之军。虚陆郡沌山下有获氏的庄园,一郡之兵,半数已为获筇所掌。” 
  听了这话,我脑中突然闪过一道灵光,一切全都明白了。藉着芒氏造反,获筇以太尉的权力调动了数郡的郡兵,东挪西移,耍尽了障眼法,其结果就是将自己在虚陆的亲信秘密调来了京都。那可恶的粥恒,他一定在此之前就和获筇有所勾结了,所以才会解释说获筇如此调动,不过是为了保护自己在虚陆的产业而已——若非他那些话把我们引入了歧途,仔细调查下去,获筇的奸谋定会败露! 
  料想是我就立储问题将了获筇一军,那老贼后无退路,这才忙不迭地布置政变,其间破绽虽多,一则我们未曾深思,一则有粥恒做他内应,竟然毫无察觉。真是失策呀,然而粥恒既然早与老贼有勾结,靳贤那厮怎么也懵懂无知?原来他也是个粗疏的人,我委之以朝廷重任,实在是瞎了双眼…… 
  靳贤可杀!靳贤可杀! 
  种种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而这个时候,我与膺飏已经远远地逃离了金台门,接近自己的大将军府邸了。跟随在我们身边的士兵剩下了区区三人,都是步卒,因为快跑跟随也都气喘吁吁,眼看得连武器都难以捏稳了。我们就这样跑去南军么?设路上再有两三道埋伏,就算膺飏勇猛盖世,也很难保证我周全,怎么办? 
  我向膺飏建议说:“大将军府中尚有百余私兵、仆佣,不如且先归府,聚齐了再入南军去……”“不可,”膺飏叫道,“耽误一刻,获筇就多一刻可收镇南军,他若得手,你我死无葬地!” 
  但我还是坚持自己的主张,我对膺飏说,自己的妻子还在府中,恐怕获筇也会派人去擒了她作为人质要挟,实在放心不下。膺飏怒目圆睁:“大丈夫志在天下,何故眷恋一妇人?!” 
  “一妇人”?说起来多么轻巧,那可是我的结发妻子呀,况且我们两人间的重重纠葛,外人是不知道的,你粗豪的膺大侠更不会懂得。 
  想到妻子,想到她或许很快、甚至已经落到了获筇的手里,我心底就隐约感到阵阵的绞痛。我不再理会膺飏,反而勒住了坐骑,朝向府邸的方向望去——妻子若有闪失,我便得了天下,留得性命,又有何乐趣呢? 
  我突然想到,乐生惧死的我,在这个世界上是否真的愿意为了某人而放弃自己宝贵的生命?如果一定要说有的话,那就是妻子了,然而自己心目中的妻子究竟是指爰苓,还是指的苹妍呢?我们空有夫妇之名,却无夫妇之实,我究竟为何如此地牵挂她?更况且,她其实并不能算是一个人…… 
  膺飏的坐骑从我侧面直冲出半箭地远,然后兜个圈子又返了回来。我转头望着他,相信自己的目光中充满了哀怜和求恳之色,而膺飏的表情也极为奇特,先是焦急、愤怒,继而转为失望和无奈,最后一瞬间,却又突然露出了笑容—— 
  “罢,罢,你救我妻儿,我也救你妻儿,此真天意也!” 
  究竟何所谓天意?我隐约感觉到此时此刻的天意就是不容我速死,而要我背负着乐生惧死的宿命继续在尘世中挣扎辗转。生命就是如此可悲,明明知道前景一片昏暗,但只要有一线光亮——那甚至往往只是自己头脑中幻化出来的光亮而已——就会咬紧牙关继续走下去。生命是痛苦的,但死亡是无可想象的,唯无可想象之物才令人恐惧,这种恐惧甚至压过了尘世间的一切老病,一切灾厄,一切无可忍耐。 
  金台门内,我曾经放下武器,打算束手就擒,但我所放弃的并不是生的希望,而只是对于不可预见的未来的求索而已。未来如同死亡一般飘渺,所以未来也是恐怖莫名的,但人的未来尚有脉络可循,不如死亡一般无人能够提供实证,因此我会放弃对未来的求索,却不会放弃对死亡的抵拒。 
  一直到进入大将军府,见到妻子的那一刻,我仍然无法确定自己内心深处究竟是怎么想的。我真的是因为担忧妻子的安危才折回府来的么?还是因为苹妍所在,料能保护自己性命无虞,所以我才非常急切地赶回来呢?我担心苹妍施展法力,从而被那萦山上的老修道士所殛,是因为爱情呢?是因为亲情呢?还是仅仅为了保护一个相熟的人,甚至是为了保护一个可能会在危急关头救自己一命的法宝? 
  这一切念头,高尚与龌龊交相缠结,抗争与消极也交相缠结,当我见到妻子的面容以后,突然间全都消散了。我只觉得脸上发烫,胸口发冷,垂下头去几乎不敢正视自己的发妻。 
  刹那间,我突然感觉内心变得平静了下来,似乎只要妻子还在身边,死生虽未必可以置之度外,祸福却大可不必萦怀。我只是拉着妻子的手,垂着头默默无语,相信看到我这种表现,膺飏一定会气得跳脚吧。他简单扼要地把经过情形对妻子说了,然后催促说:“请速教大将军点集私兵,前往南军,缓得一刻,则生机渺茫矣!” 
  这话不是对我说的,而是对我妻说的,难道膺飏这家伙真的以为我眷恋家人从而头昏耳聩,所以希望妻子能够说服我把心思都用在对敌大事上么?我缓缓抬起头来,望见了妻子的眼睛,那对美丽的瞳仁中现在显露出来的是惊恐,是忧惧,那分明不是苹妍而是爰苓呀!我陡然放开了双手,转身下令道:“保护夫人先出秀泽门躲避,余众且随我来!”

  (。。)

    正文 第二部 龙池劫灰 第五十八章 穷途
     更新时间:2008…6…12 12:30:40 本章字数:4375

              
  古诗云:铠甲生虮,罹我穷途,途多荆榛,何可芟除? 
  我回到大将军府中,和妻子见了一面,随即命令一半私兵保护妻子先出最近的秀泽门躲避,自己和膺飏则率领剩下的六十余兵卒,并十数名身高力大的仆佣,各持器仗,涌出了府门。才一出门,就看到数十骑从拐角处喊杀过来,膺飏冷笑道:“这是送马来了,大将军且后,膺某为你开路!” 
  一摆大戟,膺飏拍马迎着敌人猛冲了过去。瞿侯的威名响彻宇内,敌军未触其锋,先自胆落,当下被连续刺倒三骑,余众星散。于是我们有马骑的三十多人就抄近路直往南军大营驰去,叫那些步卒在后面阻遏追兵。 
  南军大营在京都东南方的广福门内,这里有一片规模不大的皇家园林“晓苑”,南军五万兵马就驻扎在晓苑东侧。一路上不时有听闻凶讯赶来救驾的金台营官兵加入,等到了南军大营前,我们一行已经聚拢了有百余骑。 
  来到营前一看,只见大门紧闭,旗幡不展,似乎根本就没有被街上的嘈杂、混乱所影响。是南军将校不明向背,因此闭门置之事外么?还是他们已经被获筇所控制了?我心底不停地打着鼓,就此勒住坐骑,不敢上前。还是膺飏有胆,跑到门前高呼:“大将军在此,速速开门!” 
  膺飏的嗓门本来就大,此刻情势危急,喊出来更如同晴天霹雳一般,震得我耳中不断地“嗡嗡”鸣响,营中无人便罢,哪怕只有一个人,哪怕蜷缩在营房另一隅,也没有听不见的道理。可是膺飏喊叫才落,突然营内响起震天的战鼓声,随即大门砉然洞开—— 
  我心中暗叫“不好”,倘若南军愿意归附于我,开门迎接大将军只须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