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华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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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华歌- 第10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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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无论打过多少次,流过多少血,受过多少伤痛,他始终没有清醒,她也始终不得救赎。或许,通过折磨肉体来寻求精神的解脱,本身就是一种谬误。
  
  年华捧着木匣,对夔奴道:“大叔,今天我不想打。”
  
  “唔。”夔奴应了一声,也在河边坐下,没有动手的意思。
  
  相交久了,夔奴来找年华,也不是全为求打,有时候两人一起海饮醇酒,有时候无言地安静对坐。
  
  夔奴的话很少,年华的话也不多,两人只是静静地坐着,听河水潺潺流过,既不欢悦,也不难受。
  
  年华抬手,将木匣中风干的荼蘼花倾倒入孔雀河中。
  
  干花浮在河面上,随着流水渐渐飘远……
  
  夔奴望着流水带走落花,问道:“这是什么花?我从不曾见过。”
  
  年华道:“荼蘼花。只开在中土,西荒没有。”
  
  “唔,花的名字很奇怪。”夔奴应了一声,不再言语。
  
  年华倾尽木匣中最后一瓣干花,语气有些伤感,不知是在对夔奴说,还是在自语,“其实,荼蘼这种花还有一层意思。它意寓着年华老去,时光一去不复返。呵呵,时光不能倒流,没有人可以回到从前,那些快乐的,痛苦的,真实的,虚假的过往,都是镜花水月,都是梦幻泡影。如果一直陷在回忆的幻觉中,如堕迷宫,不得出路,就会失掉眼前的真实,错上加错,苦上添苦……”
  
  夔奴神色骤变,他突然抬头望向天空,喃喃自语:“时光不能倒流,过往的一切,都是镜花水月,都是梦幻泡影……如堕迷宫,不得出路……错上加错,苦上添苦……”
  
  年华见惯了夔奴的癫狂无常,没有理会他。
  
  “啪!”年华合上木匣时,夔奴突然站起身,抬脚离开,口中仍是喃喃:“镜花水月,梦幻泡影……错上加错,苦上添苦……”
  
  年华没有阻拦,任他自去。她耳听夔奴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直至只剩大漠里的风声。也许,要让一个人从迷梦中清醒,不是用拳头击中身体,而是用话语击中心灵。
  
  夔奴离开后,年华抱膝望着孔雀河,仍沦陷在自己的迷梦里。
  
  不知过了多久,当天边的霞光由金红色变成血红色时,年华的身后又传来了脚步声。年华有些无奈,“大叔,你怎么又来了?我说了今天不想打了。”
  
  身后没有声音,但脚步声没有停止。
  
  年华觉得不对劲,转过头去:“大叔?”
  
  夕阳下,荒漠中,孔雀河畔,一袭白衣迎风翩飞,银发重瞳的俊美男子向年华缓缓走来。
  
  年华吃惊,站起身来:“风白?怎么是你?你怎么来西州了?”
  
  观星楼之变后,年华忤逆宁湛,夜纵云风白,放他回了北宇幽都。那一夜,玉京一别,如今已是两载星霜。两年不见,云风白仍旧风姿清隽,只是似乎清瘦了一些。他深深地望着年华,笑容有些悲伤:“我怎么来了?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来了……”
  
  在北宇幽都中,知道她在西州,他总是不由自主地眺望西方,心中仿佛有一根丝线悬着,不肯错漏了西州的任何消息。因为她曾拒绝了他,他强忍着来西州的念头,强忍着见她的欲望。他想斩断这无望的痴念和爱欲,可是花了两年的时间,他还是做不到。他想念她,他爱她,最后他终于还是被那根名为“思念”的丝线牵来了西州。
  
  年华问道:“你的伤,好了吗?”
  
  观星楼上,雷雨之中,那当胸穿透的一剑,始终是她心中最深的歉疚。
  
  云风白笑了笑:“已经没事了。”
  
  不知为何,看见云风白的那一刻,年华就感到安心,宁静,温暖。她贪恋他的气息,可是仍然拒他千里:“你没事,我就放心了。西州很乱,你还是回北宇幽都更好。”
  
  云风白望着年华,两年不见,她似乎高挑了一些,也更加成熟,美丽。没有改变的,是那一双漆黑清澈的眼眸,如同夜空中最明亮的星辰,温润而坚定。
  
  “不,我既然来了,就不会离开。年华,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年华苦笑,“你这是何苦?你明明知道,你要的,我给不了你。两年的时间,我以为足够让你醒悟了。”
  
  “这两年里,我也试着让自己醒悟,可是不行,我无法做到。”
  
  “风白,你不要这样……”
  
  云风白望着年华,心中悲伤。她始终只爱着宁湛,对他没有哪怕一丁点的爱恋。可他,却如同中了蛊,着了魔,陷入相思,不可自拔。明知不得而求之,这是自苦,怨不得他人。
  
  北宇幽都中,绯姬见云风白相思成鸩,曾不解地问道:“主上,您明明有一千种方法,可以得到她的身体,束缚她的心灵,为什么您要选择最艰难,甚至也许根本无望的方法呢?”
  
  云风白苦笑:“本座爱的是那个自由的、鲜活的年华,不是一具被束缚、控制的傀儡。不是本座要选择最艰难,最无望的方法,本座只是循着自己的心而为,想换得她的一颗心。虽然明知无望,却无法控制自己。”
  
  明知无望,却无法控制自己。云风白望着年华:“那你,希望我怎样?”
  
  年华摇头:“我不知道。”
  
  年华、云风白默默地站在孔雀河边,直至夕阳西沉,天色擦黑。
  
  “风白,回北宇幽都去吧。”年华回都护营前,最后对云风白说道。
  
  砂城中,烈日炎炎。
  
  商议完事情,年华从城主府中出来,准备出城回都护营。半路上,跟随她的田济、上官武有事情要去办,先离开了。
  
  年华独自走在街上,突然迎面跑来一个肮脏瘦弱的小乞丐,交给她一张纸条。年华心中疑惑,刚想询问,小乞丐已经消失在了人群中。
  
  年华疑惑地展开纸条,上面只有两句话:苍龙血,红莲劫。天涯阁,故人约。落款:雪。
  
  年华疑惑更甚,她认识的人当中,并没有谁的名字中带着雪字。难道是送错人了?
  
  天涯阁位于东城边,是这西沙古城中唯一一座中土风情的酒楼。都护营在砂城东边,年华此刻在出东城的路上,离天涯阁不远。她抬头见火伞当空,热得人头昏,觉得去天涯阁中歇歇脚,喝上一壶冰镇的清酒也不错。
  
  正是下午光景,天涯阁中的客人不多,零零落落。天涯阁中的陈设极具中土风情,木质桌椅,水墨屏风。屏风上绘着千里艳荷,百里碧叶,画工不俗,落笔栩栩如生,让人仿佛置身在十里清风,一脉水香中,说不出的舒适怡心。
  
  年华环视了一下四周,没有相熟的面孔,心道:果然是送错人了!
  
  年华找了一张桌子坐下,要了一壶清酒,几样瓜果。
  
  在零零落落的客人中,年华的目光被一名落拓男子吸引。男子二十四五的年纪,满面风尘,神情萧瑟,他独自坐在角落的桌前,也是自斟自饮,桌上放着一双古刀。
  
  就在年华望向男子的时候,男子也抬头望向了年华,他的眼神如一柄刚出鞘的刀,森寒而犀利。他微微一眯眼,嘴角泛起了笑意,遥遥对年华举了举杯。即使在笑,他的眼神中也带着三分寒锋,两分审视,一分敌意。
  
  年华似乎领悟了什么,走了过去,在男子面前坐下,笑道:“信,是你送的?”
  
  男子点头:“不错。”
  
  “你是谁?”
  
  “鄙姓龙。”
  
  年华眯起眼,打量男子:“我不记得,有你这样一位故人。”
  
  落拓男子笑了笑,从怀中掏出一只两寸见方的羊脂玉匣,放在桌上,打开。雪白如莲的玉匣中,放着一粒鲜红的珠子。红珠绯光流幻,将雪白的匣壁也映成了妃色,仿佛谁用纤纤玉手,从血池中托起了这粒红珠。
  
  年华倒吸了一口凉气,天极门中的回忆潮水般涌上心头。在那个阳光明媚的午后,谁和谁做了一场扑朔迷离的梦?梦里炽焰焚烧,漫天劫灰,谁曾为谁赤手屠龙?
  
  “端木寻?!是她叫你来的?”
  
  落拓男子点头,“是长公主让我来的。”
  
  说到端木寻,男子的神色温柔了许多,仿佛肃杀寒冷的秋日中,一束温和阳光破开层层乌云,照彻了萧瑟的万里河山。
  
  “她让你来做什么?”
  
  “长公主想让年将军去皓国。她说,只要你愿意去皓国,当年之诺,一字无改。”
  
  年华回想起当年端木寻的承诺,“我会给你你想要的一切,凡我所有,皆与你共享。”
  
  凡我所有,皆与你共享。这是端木寻对她的承诺。作为一个君主,端木寻对年华作出的承诺是崇华帝永远也不会作出的。而年华却因为宁湛,总是把端木寻的承诺置之一笑。曾经如此,现在仍是如此。
  
  年华淡淡一笑,“不可能,我不会去皓国。”
  
  男子望了年华一眼:“年将军,这就是你的回答?”
  
  年华点头:“没错。”
  
  “你可以拒绝。可是,对我来说,长公主的心愿是不可逆抗的天意,我不能忍受任何人忤逆她。你如果不肯答应,那我只有……”男子脸上露出阴鸷神情,长袖拂过桌上,一双古刀齐齐出鞘,刀锋寒光潋滟,直袭年华而去。
  
  年华大惊,急忙抽身急退。她后退的同时,圣鼍剑也已出鞘,格向袭来的双刀。
  
  男子冷笑,变换招势再度袭来。
  
  年华反剑抵挡,刀光剑影交织成一片,刀气如梦如雾,剑气如虹如雷。
  
  天涯阁中的客人大骇,纷纷惊呼,急忙避走。
  
  男子的刀势诡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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