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激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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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激流-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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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李先生何以如此肯定啊?”听到他自信的语气,陈应德果然转移了注意力。

李光振了振精神,指点着前方道:“此寨建于横江之前,想必是敌军将领效法古人背水而战,欲置诸死地而后生。然以均州记志所载,这段江水最是浅缓,只需避开七月间的汛期则人马皆可涉渡。如今六月刚至,那敌将分明是既想让部下死战又想为自己留条后路,这般首鼠两端,岂能与我胜兵相抗?况且前面的山岗与官道相距甚远,当中一段地势开阔,利于骑兵而不利于步兵。若大人以两支偏师监视两侧敌军,主力直驱营寨,以我军今日之气势,破此易如反掌。”

闻言喜色顿生,陈应德鼓手道:“李先生一针见血,与我所见略同。此刻乌云齐聚,过一会必有风雨。我倒要看看,没了大火,谁还能救得了他们。两位先生就请在此静观,应德先去军中准备。”

目送他在一群护卫的簇拥下快步离开山岗,徐潞摇了摇头,满脸黯然。

“徐兄,陈老三就是这个脾气,我看你就不要再计较了。”以为徐潞还在为刚才的事情而生气,李光无奈的劝了一句。

徐潞低头来回踱了几步,脚底过处,几块拳大的石头应声而碎,竟是早已被大火烧得酥裂。他紧盯着散了一地的粉末,猛地颤了一下:“我并不是在乎他的脾气,陈老三爱惜勇士,原是他的长处。可他素来重武轻谋,顺耳之言则听,逆耳之言则弃,实在叫人心寒。李兄方才所言,若不是恰合他速胜的心意,休想他理会。唉!单恃勇力只一匹夫耳,又岂是长久之计!比如这山石之坚,可敌万钧之力,然而被烈火一烤,也难承我一脚之重。他若再这样刚愎自用,纵能胜得此役,前途亦颇堪忧虑。”

长长的叹了口气,李光苦笑道:“徐兄,想当初你我空有一腔抱负,却因出身卑微而报国无门,要不是应龙兄慧眼识人,咱们定难有出头之日。就算是为了这知遇之恩,你我也该当尽心竭力。至于陈老三高兴怎么做,就由他去吧。”

徐潞看了看身旁的好友,欲言又止,转头向前方望去。他们立足的山岗下原有一处茂密的森林,此时早已被肆虐的火魔席卷而空。数十只失去家园的山雀在天上不停盘旋,发出了阵阵惊悸的哀鸣。两人迷惘的对视一眼,只觉得彼此心中都乱成了一团。

站在寨墙的最高处,章扬双臂环抱在胸前,整个身躯标枪一般卓然挺立。平静的面容上,一双漆亮的眼眸始终凝视着前方,丝毫未被变幻的战局惊动。看到蔡七彻底消灭了那些玄甲劲卒,章扬轻吐一口气,向着刚刚赶到的单锋笑道:“小猛还在生气吗?”。

想起被章扬勒令不许出战的刘猛还躲在下面闷闷不乐,单锋的眼里也露出了几分笑意:“是啊,眼看战斗这么激烈,先生却偏偏不让他去支援,可把他急坏了。”

“陈应德此番孤注一掷,锐气逼人,我们又何必一开始就和他死拼硬顶?你去告诉小猛,过一会敌人到了寨前,我定让他杀个痛快。”

单锋眼中异彩一闪,点头应道:“好,我这就去告诉他,闷了这几天,我也想松松筋骨了。”

“后面都准备好了吧?”明知道稳重的单锋必定会将一切安排妥当,章扬还是再次询问了一句。

“一切俱已到位,人马也正在撤回寨中。蔡七那边只留下了两千人,我已经通知他稍加抵抗便自行退过河去。”

赞许的点点头,章扬道:“那里和寨子很难呼应,如此安排十分妥当。”说着说着他忽然狡猾的一笑:“只怕陈应德做梦也想不到,最希望下雨的反而是我们。”

阴沉沉的天空下,章单二人同时抬起了头。

风越来越大了,黝黑的乌云翻滚着渐渐凝成一团,不停的变幻着形状。突然,一道霹雳撕破天际,耀眼的电光照得四野苍茫。片刻后震耳的惊雷连珠响起,激起两军阵中的战马一片嘶鸣。

雷声虽大,雨点却小。朦松的细雨在狂风中斜斜飘散,聚于叶尖,又坠入泥土。晚春的百草千花,润泽在风雨里,越发显得娇艳动人。轻舞的枝条上,该绿的更绿,该红的更红。远处咆哮的火魔在雨雾中挣扎着忽起忽落,绝望的喷吐出最后的火焰。

这雨虽然稀稀落落,下得久了,却依旧打湿了草木山川。当几点飞舞的残星终于黯淡,便再也看不见半点红光。

就在烈火熄灭的同时,等待了许久的陈应德傲然举起了右臂。十来支号角顷刻间发出短暂响亮的进军声,荡破了寂静。号声方停,数十面旗帜便齐刷刷的直指前方,几千名士兵组成的军阵迅速开始移动。很快,烧成了废墟的山岗被抛在了后面,沾满了黑色尘土的铁蹄和皮靴踏上了葱茏的原野。浓重的杀气弥漫在空中,把树木从中避雨的鸟兽惊得四散而逃。透明的雨幕里,无数盔甲折射出一条粗长的光线,在马蹄声和铁甲撞击声中不可遏止的冲向那座顿显单薄的营寨。

滚滚的洪流前行中霍然一分为三,两股由骑兵组成的队伍脱离了大队,飞快的驰向两侧山脚,而中军则一直前进到营前半里处方才止步。不多时几个鼓点响起,三四百名手持巨盾重刀的士兵越阵而出,试探着朝营寨挺进。一批手持劲弩的弓兵紧随在他们身后,准备在形势不利时掩护刀盾手撤退。

沉重的脚步声整齐的回荡在四周,一股无形的重压伴着他们向前涌动。营寨里的均州军队似乎已经被这股气势慑服,静的听不到半点响动。

一字展开的军阵中央,陈应德身披铁甲,高坐于马上,冷视着半里外的一举一动。当刀盾手距离营寨大约还有两百步时,原本不紧不慢的鼓声骤然激烈。阵中的士兵纷纷举起手中兵器相互撞击,清脆的交鸣声冲天而起。前方的几百名士兵应声散开阵型,呐喊着高举盾牌向前狂奔。

百余步的距离一转眼就已经过去,他们直冲到仅剩下六七十步的地方才被迫停下。密密麻麻的鹿角横贯于寨前,那些粗大的树枝削尖了两头纵横交错的插于地面。只有彻底摧毁它们,才能够顺畅的攻击寨墙。

刀刃劈砍在枝干上发出沉闷的回应,间或夹杂着树木断裂时特有的“嘎嘣”声。这时寨墙上梆子声急促响起,无数人影探出身来张弓急射,飞蝗一样的箭矢簇拥着亲吻巨盾,“噗噗”的撞击声连绵不绝。偶尔有人被接踵而至的冲击掀翻在地,立刻就让十数支羽箭夺去了生命。

鼻子里冷哼了一下,陈应德漠然观看着战场。前方部下所持的巨盾外裹着熟铁和牛皮,虽然过于沉重,但防御弓箭的能力却十分突出。敌人若是再不冲出来近战,那些鹿角很快就会成为一堆废物。

一如他心中所想,营寨中鼓声连贯响起。大门开处,几百名长枪兵一拥而出,从一处已经残破的缺口冲向刀盾手。狭小的空间里,两军绞杀在一起,在贴身肉搏中,陈家私兵由于手中巨盾过于沉重,显得动作迟缓。丈许的长枪灵巧的穿越缝隙,追刺着刀盾手任何暴露的部位。领头的均州将领尤其凶悍,枪身突刺横扫,打翻了一片,暴烈的呼喝声连半里外的陈应德也听得清清楚楚。

“大人,进攻吧!”一名将领唯恐局面恶化,凑到他耳边低声询问。

陈应德扭头怒喝一声:“急什么!”便又把目光转向了战场。

这时刀盾手已抵挡不住敌人的冲击,放弃了缺口向后撤退了十几步,双方更多的士兵也卷入了面对面的交锋。深感累赘的陈家私兵纷纷扔下巨盾,挺刀奋勇向前,场中局势很快发生了变化。虽然那勇武的将领依然所向披靡,然而陈家军整体素质上的优势却开始慢慢显露。标撒在空中的鲜血已不再只是陈家一方所独有,身躯被刺中和肢体被砍断所引发的惨叫在两军阵中不断响起。雨水冲洗着倒下的尸体,和殷红的血液混杂在一起,小溪般泊泊流淌在青绿的草丛间。

金属碰击声越来越密,晃动的人影却越来越少。

终于营中鼓声再起,又一批士兵涌出了寨门。挥挥手示意鸣金,陈应德心中浮起了看透对手虚实的快感。

“当当当”的锣声传开,残余的一百多名刀盾手丢下敌人,在弓兵的掩护下急速后退。显然是惧怕弓弩的杀伤力,均州的军队并没有追击,只是枪尖对外缓步退回了营寨。

狂风呜咽着拂动草木,雨丝却眷恋的牵挂在衣甲上。甩开湿透的披风,陈应德在马上立直了身躯,巡视了一眼队伍。刚才那残酷的战斗看来并没有震动这些历经杀场的老兵,整个阵型依旧肃穆。静静等到退回来的士兵重新完成了编组,他满意地举起佩剑斜指前方,意气风发的大声命令道:“全军、出击!”

猎猎旌旗摇动,一队一队士兵逐次出发,像朵朵乌云在大地上游离。飘飞的细雨抚摸在士兵脸上,温柔的犹如情人送别的香吻。一张张或年轻或苍桑的脸庞上,没有恐惧和忧虑,只有习惯后的麻木浅浅浮现。

近了,营寨就在眼前。顺着旗帜的指引,弓弩兵无声的沿着阵前展开,上千名刀盾手穿过他们留下的缝隙,再次逼向鹿角。陈应德一边玩弄着剑柄上的佩饰,一边轻藐的眺望前方。鼓声里士兵们将身体隐在盾后,狂热的破坏一切。也许是厌倦了那种徒劳的感觉,长长的寨墙上没有一箭飞出。手握敌人无法破解的优势,却没有看到垂死的挣扎,陈应德甚至有点失望和无聊。

鹿角已经被破坏了一半,均州的军队还是一片沉寂。陈应德的心中掠过一丝诧异,随即又为严整的军容而骄傲。面对我这样的对手,敌人恐怕正在绝望中等待灭亡吧。

紧肃的脸上漾起了笑容,他仿佛看见自己冲进富饶的均州,然后指挥着满载财富的部下杀回了东南平原。漫天的火光里,狰狞的笑声中,那可恶的王家灰飞烟灭。而后呢?而后当然是跃马天下,成就霸业。让所有人都知道,自己远比大哥更优秀。

一阵喜悦的呐喊,把他从虚幻的胜利中拉回了现实。刀盾手完全摧毁了鹿角藜藩,开始向营寨冲锋。点头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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