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煎(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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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煎(生子)-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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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失力一抖,酒坛落地,碎裂满地。羽人非獍的心胸,打鼓似的一阵狂响,脸上突起红晕,眸光熠熠,神情惊喜无措,又尴尬万分。
  他木然地站了半响,才回过神来,避开朱痕探究的目光,扭头去看院中渐渐清晰的花木。双手却微颤着,不知该往哪里放。
  “哈、哈、哈!”
  朱痕看穿他的窘意,忍不住仰天大笑。
  许久以后,阿九也曾笑问,为何要拂少艾的意,站到羽人那边。朱痕横他一眼,并没有回答。
  朱痕嘴硬心软,见慕药师当局者迷,和羽人非獍相错半生,受尽煎熬,早不忍他们打着哑迷,继续蹉跎。
  这层薄纸,一个面薄,一个自信不足,都不愿率先捅破。化东风为助力,成人之美,却是为人友者,甘愿之事。
  朱痕如此,阿九如此,林主如此,姥无艳也是如此。
  只是“出卖”朋友的罪名,此后斗嘴之际,慕药师少不得要为朱痕添上一笔,拿出来唏嘘一番——“哎呀呀,是药师我,交友不慎啊。”
  6、
  岘匿迷谷荒废已久,湖边的几树粉团,却还在开着。
  花景十分繁茂,百花攒成朵,团簇如球,如积雪压树,清香满谷。
  羽人非獍仰头看着,心里是欢喜的。
  家的含义,对他来说,从来是可望而不可及。即使在梦里,也是灰色、阴冷的存在。现在,却每日都是这样新鲜,莫名的安乐。
  午后风吹得发带凌乱,他索性挽起长发绑在脑后,用发带缠住随手打了个结。挽了裤角,站在湖边起泥,种上新的菱角种苗。
  这些时日,他就像个虔诚的农夫,不停歇的忙碌,逐步恢复着迷谷往日的生机。
  多年前的岘匿迷谷,有朱槿为篱,紫薇当户,清幽又不失热闹,是永不寥落的世外桃源。慕少艾是个看似闲散,懒怠,却又极会打理生活的人。
  品种名贵的牡丹,顺手就种在一丛毛竹旁边。整个夏天,翠绿碧色旁,妍红紫白大朵大朵地开着,看似随意,却也雍容。
  谷中一花一木,仿佛都浸润了他的性子,一派漫不经心,偏又俗中生雅,温华难掩。
  “你在干什么?”
  羽小獍躲在树后,偷看他。
  “种菱角。”
  这几天,小獍成了他的小尾巴,总爱偷跟在他身后,问这问那。
  “爹亲最喜欢吃菱角。”小人儿歪着头,想了想,一脸欢喜的神情。
  “嗯。”
  他垂眼,忙着手里的活,嘴角有了笑意。
  “嘻嘻。”
  小獍挥动手指,戳了戳身边的苇草,目光却悄悄追随着他,不时偷瞥他两眼。
  看了好半天,他也不会觉得无趣。
  羽人非獍心中,升起怜爱情绪,一阵塌软,转生出几分欢喜。眼角的余光扫过去,只见小獍拾起树下一朵粉团花,放在鼻下嗅了嗅,极快地又瞥了他一眼。
  撞上他的目光,小獍便露出明净又快乐的笑容,冲他笑嚷:“阿九哥哥说,你也是我的爹亲。”
  他一愣,不知怎么回答。
  孩子的眼晴,睁得老大。黑漆漆的,带着好奇,带着羞怯,也带着希冀,等待他的回答。
  “小獍,洗头了!”阿九在远处喊。
  “哎,小獍在这里!”
  小人儿扔了花,慌慌张张往回跑,跑出几步,又回过头来,得意地翘起下巴,叉住腰神秘地笑了:“哼!我知道你的秘密。”
  “什么?”羽人非獍完全怔住。
  “嘻嘻,你喜欢我爹亲。”
  羽人非獍失语,他看着小人儿一蹦一跳窜入花丛,消失不见。阳光洒满湖面,波光粼粼,漾起一湖的碎金,他一时目眩,只觉不可思议。
  他们的儿子,更像个小大人,机灵、聪明、直白的令他心慌意乱,处处都能戳中他的软肋。
  多么新奇可爱。
  多像慕少艾。

  晴雪 终

  7、
  慕药师午睡起来,一股香气浮在了鼻尖。
  “粉团花开了。”
  他坐起来,回想当年花开时的盛景,神情便多了份不为人察的笑意。
  “少艾,烧了热水,要不要洗头?”
  阿九推门进来,见他靠在床头,正深远地想着什么。
  “唉,真麻烦,要洗吗?”他懒懒的不想动。
  “要的、要的!”羽小獍奔进来,牵过他的手。
  “爹亲,小獍也洗头了。”
  他笑着去摸小獍头上半湿的发。孩子的发握在手心,细软潮湿,和人一样的乖巧。无来由的,就起了玩心。
  “哎呀呀,小獍,洗了头就该在太阳底下呆着。小心染上风寒,你阿九哥哥,就要逼你喝很苦、很苦的汤药喽。”
  小獍撅起嘴来,眨巴眨巴眼晴,看向阿九:“小獍不要喝药!”
  “不喝不喝!我们不喝药。”阿九安抚完小獍,朝慕药师一瞪眼:“喂,身为患者就该乖乖听我阿九神医的话。我去跟羽叔叔讲,以后煎你的药都不放甘草,怎样?”
  “呼呼,药师怕怕。不放甘草,喝那样天然的药,对老人家来讲,还真是比死都要难受。”阿九来不及窃笑,慕药师又补上一句:“我讲阿九神医,乱用威胁,对患者的恢复影响很大喔。呼,精神上造成的伤害,那更是不可估量的。”
  “啊,又来了。”阿九揉了揉头,撇嘴:“我还是请羽叔叔来给你洗头吧。”
  “喂喂!这种小事,不必劳烦外人吧。”阿九转身要走,慕药师一把将他拉住。牵过小獍,他笑推阿九:“走喽,九少爷,水要凉了。”
  洗了头,散着发,只觉一身轻松,十分清爽。
  慕药师靠亭柱而坐,轻拍旁边榻上睡着的小獍。阳光照在身上,暖烘烘的,才刚睡醒,又觉得倦。
  这样好的天气。
  他什么都看不见,也心知周围事物大抵如昨,草深木繁,自由旺盛。
  眼前该是满目的浓绿,各种草虫歇身其中。花丛里捉蟋蟀的孩童,从昨日的阿九换成了小獍。
  回忆就像停在手边,深深浅浅顺着光阴,清晰可见。
  是何时动了心思?
  是羽人非獍为一颗苦糖潜入翳流,找他的那个晚上吗?
  “我不是你想象中的好人。”
  “你有你的原因。”
  少年十分执拗,亲眼见认萍生提笔在晒干的人皮上做画,神情也未露半分的波澜。认萍生十指沾满鲜血,江湖人人得而诛之,羽人非獍仍不为所动,全心全意信赖着他。
  昏暗的光线下,人皮的血肉早已干涸,可他仍能闻到浓重的血腥。死去之人剥皮时的惨叫,还在耳边回荡。
  他不敢再想。
  “你想我了?”
  丢了笔,支头,认萍生故作轻佻的笑。
  “我要苦糖。”
  少年背对他答非所问。
  “和认萍生这样的大魔头,做朋友索要苦糖,羽仔,你不怕口味太重?”
  少年不理他的话,走到身前,弯腰定定看住他。眸光清冷无波,话语却低柔莫名:“你累了。”
  认萍生一笑。
  哈……
  这样的安慰,他拒绝不了。
  闭上眼,他梦游般靠上羽人的身体,静静地依偎。
  风扑过来,烛火灭了。
  黑暗深处,一双年轻的手,扶住了他的肩。
  一垂眼,有热意无声而落。
  原来,能记起的旧事,便足以使人意乱动情。
  慕药师决定不要再去想它。
  “唉,什么都好,没有烟抽,十分无趣啊。”
  阿九溜去崖上找阿屈切磋茶艺,烟筒他知道被藏在哪里,可惜没有烟丝,只能望而兴叹。犯了烟瘾的人,心情大多不会好到哪去,只是风熏日暖,骨头都被晒得酥软,生气也提不起精神了。
  似睡非醒坐了好久,才又听到脚步声响。他迷迷糊糊想着,阿九必有路过湖边,沾惹一身香气回来。
  大概以为他已睡熟,阿九小心靠近,摸了摸他背后的头发。
  “呼呼,早已干透喽。”他眯眼,慵懒而笑,“阿九给我梳头吧。”
  阿九并未说话,扶正他的身体,桃木细梳顺着银丝,一梳而下。木梳的齿纹,贴着头顶的皮肤,一下一下梳到尾,舒服得很。
  “咳,阿九,落下孤灯真的种了许多花?”他拿出八卦交流的姿态,怕被阿九看穿藏匿的真心。
  “嗯。快开花了,你若想,我带你去。”
  声音清冷低沉,惊得慕药师身体一歪,差点摔倒在地。
  一双熟悉的手有力地扶住了他。
  “你!你——”
  哎,真的老了吗?连阿九和他,都分辨不清。
  8、
  “还生气?”
  羽人挽著他的发淡声发问,慕药师强自坐稳,干咳两声并不答话。
  “告诉我你不再生气的办法。”
  羽人低声说。
  听不出刀者是否在委屈。
  他有生气吗?
  药方瞒著阿九不过多加了两种安眠的药草,这几日他昏睡的时辰,总多过醒来的时候。扯谎被抓现形又不是头一次。他未曾惧过羽仔的冷漠,又怎会怕起他的关心。说到底,脸皮最薄那个,不是他慕少艾。
  不过缘於他回谷的消息,走漏了风声,传得人尽皆知。小獍成为苦境诸多“居心不良”人士窥探的目标,拿武功秘籍和奇珍万金求生子秘方的,更是围得黄石阵外水泄不通。若非阵法尚能阻挡一二,寂灭的主人仍有些威名,只怕早就闹得不可开交。
  也有交情深厚的同道,如素还真、剑子等等上门拜访,满脸谦虚地摆出求神问道之心,旁敲侧击,打著各人如意的小算盘。哼,他们要动脑筋,也不能拉他下水。可即便他拉得下脸,终无法躲过对方自持善意的打趣以及调侃。如此一来,不胜其烦,尚不如倒头大睡会周公。
  不过,转念一想,能被朱痕出卖,阿九甘为帮凶,小獍递他亲爹迷魂茶,再从落日烟被点昏睡穴,打包扛回岘匿迷谷──哈,羽人非獍,你的面子可真大!
  呼呼,他确有生气吗?
  心底的汹涌,不为人知。在落日烟,无非不甘轻易被得逞,心生小小坏心,想赌面薄的羽仔,何时才能光明正大牵他的手。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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