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那些游民已经开始和卫兵动上手。游民人多手杂，手中尖锐更是防不胜防。卫兵苦于打斗时一边不能伤民众，一边还要护着背后的门，纵有拳脚也施展不开。但奇异的是，东方商馆中的一些高手却迟迟不出，让卫兵们叫苦不迭。
红减意刹那明白，不管如何，东方商馆都不能先出手。一旦对民众出手立刻便成为众矢之的对象。她低下头，突然想起长老当天晚上吩咐全馆警备，却仍然在今天早上带走一大批人马去调货。
不是不防，只是防不住。
既然这样，为什么东方商馆还不做出选择呢？她看了看远方越来越多的人以及越来越向商馆逼近的包围圈，心知此包围圈如果一旦被突破会是什么样的后果。明珠的眼中已经有泪珠在打滚，却还是念念道：“尊上会来保护我们的，尊上回来的。”
红减意忍不住问：“为什么东方商馆的人好像都很尊敬他？他是很厉害的商人么？”
明珠摇了摇头：“我爹说，东方商馆最早是尊上建来收留东方流浪的人，没有商营的性质，后来在里面住的人渐渐发展起来的，至今已成为伊特维斯最大的商馆。”
她握紧拳头：“每到危难之时，尊上都会出现的。这次也一样，也一样……”
此时在旁边一直沉默的穆突然开口：“只要不是我们的人动手就没有关系，是么？”
红减意从侧面望去，穆的侧面精致美丽，没有西方人的硬线条，却有着东方特有的柔和唯美。他侧了侧头，对她微微一笑，和着光晕，有让人安定的力量。
明珠道：“你……你有办法？”
穆浅浅一笑：“恩。”他往回走，顿了一顿，对她们道：“我一会儿就出来。”
红减意与明珠已无暇顾及其他。因为此时外面暴乱的人群已经开始向内投掷东西。卫兵已结成人墙却还是被人群一点一点地压小包围圈。明明是一条宽广的大街，两头都四通八达，此时却已挤的转不开身，人群从最开始的一小群一小群发展到此时几乎融成一片，红减意与明珠站在较高的地势，只见那人群中金发蓝发红发等等冗杂一片，像是破碎的颜色迥异的布块拼成的衣裙。
向内丢掷的东西越来越多，大部分被卫兵用身体拦下，但是还有少数石头砸到明珠和红减意的身上，将她们几乎砸退了几步。
红减意将明珠拦在身后，反手抽出一支箭。明珠惊呼：“红减意，不可以！”便看到她折了箭头，随手扯下身上披风，顶在箭头上就射了出去。只见那披风一落下去，恰好遮在了几个民众身上，他们一下子失去了方向，拼命扯着头上的披风，但是几个人方向不一致，一直就扯不下。几个人扯成一团，正好与后面冲力相抵消，卫兵这里的压力就陡然轻下来，可以将包围圈挤出去一个部分。此计可行，红减意又回里间扯了几块帘子，一一射下。一时间一直落于下风的卫兵终于可以稍稍沾了些优势，将那些民众推开。但这毕竟只是缓兵之计，在最初较有效果，后来民众稍微镇定了一些，便可以将那些帘子扯下去。
红减意叹了一口气，正无计可施之时，事情突然有了转机。只见在人群的末端不知谁大喊了一声：“羊群过来了啊！你们往那边挤挤啊！”
明珠咦了一声，和红减意一同往长街末端看去，一看不打紧，差些笑出来。原来却是不知道哪里来的一群雪白雪白的绵羊，正以极慢却极坚定的步伐成群结队要过这条街。此时望去，正好像有一层雪白的云正在慢慢地将五彩斑斓的布裙遮盖。
人群愤慨万分，骂咧声铺天盖地，甚至还有人大声质问在帝都是哪里来的羊，可是这问题显然无解，人们只能以不可逆转的形式无奈地向街道那头退去。
雪白的羊群一浪涌来一浪，转眼间东方商馆前的这条大街上就只剩下羊群了。羊群倒是很乖的模样，主动绕开卫兵与商馆，像是来的目的就只是为了赶人一般。
红减意与明珠看着那些人有苦说不出的样子被羊群拱走，笑的上气不接下气。不知何时穆已站到她们的身后，向她们促狭地微微一笑。
红减意明显地感觉到了他东方式的温煦笑容之下有些面色苍白，明珠拍手叫好：“原来你是养羊的呀，太厉害了，难道你就是传说中的牧羊之神？”
说到这里，明珠非常高兴地叫了一声：“对了，你不是叫穆吗？那不就是牧的音？难道你果然是牧羊之神然后穆是简称对吗？”说罢自我觉得方向非常对，还一路分析下去，越分析越深感正确，于是根本不容穆解释。
穆失笑，想解释什么，但是限于语言还未学太通，只得无奈一笑，摇了摇头。他摇头的时候，额上的发有些微错开，红减意注意到他眉间圆点部分有一些血痕。
羊群过了之后，大街上空空荡荡，却是连根羊毛都没有落下，羊群逐着那些人出去，直到城门外，一闪身，便再也看不到那团雪白的棉花了。明珠还在望，有些失望：“干嘛不让它们就呆在门口，这样就再不会有那些人闹事了。
穆道：“它们只能出现半个时辰。”
明珠失望地叹了一声，没有说什么，就跟着他们进去了。当天晚上，东方商馆在外边禁戒更森严，埋下无数铁蒺藜，确保大批量人员无法进来后终于得以松了口气。
当晚，红减意来到了穆的门前。她举起手想敲下去，却还是收回手。她叹了一口气，把手上装着药膏的盘子放在了地上，之后便走了回去。
不期然地，就想起了长老说的那句话。
“得到了什么，就肯定会失去些什么，古来都一样。那个种族就是最好的例子。”
那个种族？哪个种族？南疆七十八族之一的萨坦族，究竟和别人有什么不一样？
回房前，她无意识地又抬头看了看天象。余光不小心瞄至了皇宫之上的角楼。
此时伊特维斯高出莱特城五十丈的皇宫已没有了光明之圈的保护，不见了金光灿烂的加持，石青色的宫殿在空中显得有些色调阴沉。但那角楼亮起的奇异灯火却让人不由心生寒意——
那是幽蓝至极的火光，像是积冰的颜色，却以极热的方式表现出来，竟像是燃烧人的灵魂。
四团幽蓝的火光像是鬼火，在远处的夜空中烨烨燃烧，若隐若现。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关注这样的景象，亦或是就算看到了也只认为不过灯塔是换个颜色罢了。
但熟悉探查过皇城地形的红减意知道，这样幽蓝至极的火光只意味着一件事。
作者有话要说：
☆、§5．11 教宗 THE HIEROPHANT
幽蓝至极的火光慢悠悠地落在了禁殿边缘。夜空里，这座经历炮火洗礼却仍然屹立不倒的小偏殿带上了一层幽暗的色彩。
“四座角楼已燃起幽暗之火，预示着地下之途将被照亮。”魔法师由禁殿向国王寝宫走来，向卡妙等人鞠了一躬：“大门随时可以开启。”
卡妙、佩里等人站在国王寝宫门口，遥遥望向禁殿。
参谋长举着火把，绕着禁殿走了一圈，之后走回来，向几人解释道：“我查过典籍，如卡妙殿下所言，伊特维斯在国王寝宫附近，确实建有密室以来储藏宝藏，供给国乱之时启用。但典籍中记载，除了用特定的方法打开，密室之中重重玄机，会成为每一个觊觎着的墓穴。”
“开启方法典籍中无法查到？”
“开启方法，由代代国王口口相传。上代国王是机缘巧合发现了先代国王留下的线索才得以打开密室。但我们……”参谋长有口难言，就顿了顿。
佩里疑惑地问卡妙：“你既知此处，难道不是因为四百年前？”
卡妙道：“不。我知道此处，是国王在召见我时无意中说起。”
说到这里，他想起那自我剖腹的国王，不免有些黯然。
“此行我一人去便可。”卡妙道：“约定以水晶为号。若紫水晶粉碎，证明内部已安全，可带人进来搬物品。若是蓝色水晶粉碎，则证明我已死，可另派遣人员进来探寻。”
佩里道：“不可！”
参谋长道：“若是平时，我们定然相信殿下的能力。但是……”他低声道：“殿下知道光明之圈是由历代伊特维斯人类法师佼佼者在死前皆将灵体火葬于此，将毕生灵力输入明珠中维持保护圈，但殿下可知，那些明珠的灵力源在哪里么？”
佩里方才只想到只让卡妙一人进去未免太过冒险，却还不知原来另有缘由：“难道不是在明珠之内么？”
参谋长摇了摇头：“不。所有的源头，皆在地底。也就是宝藏所在之处。”
“相当于光明之圈的灵力，确实是非常令人头疼的事情。”佩里皱眉：“不然……”
卡妙道：“无妨，我并不是要破坏地底结构，想来谨慎一些便可——”
“不仅如此。”参谋长低声，小心翼翼地道：“所有的灵力囤积，皆是光明属性。”
卡妙一怔，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皱起了眉。
“也就是说，在地下灵力所囤积形成的领域中，属于塔罗师的暗系法术均有百分之百的负加成。使用者必自伤。”
佩里皱眉，点了点头：“既然这样，卡妙你留在这里主持大局，我带人下去。”
“不可！”参谋长急道：“陛下，千万不可。若没有正确方法进入，下面根本就是为盗取财富的敌人所准备的，轻易有来无回啊！”
“那你说怎么办？饿死边防军还是饿死我十字军？”佩里一皱眉：“便这样定了，我去挑选人马。”
佩里坚持下去并不无道理。他对于兵种的指挥调动是在场除卡妙中最好的，但卡妙并不了解十字军等人员的能力。若有佩里跟下去，成功率至少能加成百分五十。
“等等。”卡妙微一转身，挡住佩里的去路：“若你出事，伊特维斯怎可一日无王。”
佩里沉默了半晌：“我不会出事的，我要出事了，十字军怎么办。那群杂碎盯着我们许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