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世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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避世记- 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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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丰厉声道:“会!会的!”

余信挤出一个无赖的笑说:“我觉得你下不去手。”

张丰沉着脸说:“我能。”

慕容冲说:“即使刺下去,余信也不会死的,不信你尽可一试。”见张丰不信,他继续说:“不管是砍断马缰,还是杀死这匹马,都是极容易的,除此之外,我也可以令你根本无法刺下去,你不信吗?”

张丰的脸白得可怕,可她仍然不肯放弃,继续保持着举钗欲刺的姿势。

“这个姿势你还能维持多久?”慕容冲问道。

张丰倔强地沉默着,不作任何回应。

“看来你是不肯听劝了。”慕容冲的目光缓缓扫过院中诸人,见几个心腹之人都会意的点了点头,便对张丰笑了笑,转身离去。

张丰现在已经不会再被他的笑容耀花眼,看不出他的情绪,她从他的笑容中看出嘲弄之意,心中顿时感到不安。她警惕四顾,忽然看见有人正悄悄从远处向这边移动,不由大声呼喊道:“不许动!谁也不许再向这边走一步!”

王捕头说:“小娘子,咱们还有事情要做呢,不能全都陪你在这里耗着,你总不能不让咱们走吧?再说走动时也没人越了你的界,你不必这么紧张吧?万一失手,误伤了余长史可怎么算?”

张丰就像一根绷紧的弦,这个时候她的脑子已经不太能思考复杂的事,只要说的话听起来合理,就能影响她的情绪,比如慕容冲的话就让她觉得自己真的无法阻止他救人,不过无论怎么,她都要把这点主动权牢牢抓在手上,信人不如信己,在朱挽把平安的信息传回来之前,她一定要把余信的命抓在自己手上才行。

王捕头的话让她觉得自己也许真的是太多疑了,不由把过度紧张的神经稍稍放松了点,目光也随着他的话瞟向余信,余信见她的目光瞟过来,立即伸着舌头做了个喘不过气的表情,随即摆出个可怜巴巴的笑脸,张丰心里也有些不忍,心想也许可以把绳套略略松一点,毕竟人质就是护身符,让他稍稍舒服一点也没什么,倒是万一折腾死了反而糟糕。

正分神间,忽听一缕破空之声,她下意识地愣了愣,刚想起拿人质作警告,便觉得手臂蓦然一痛,她伸手去捂,却碰到箭杆上带出更剧烈的疼痛,等她回神,用左手捡起掉落的银钗,准备发出警告时,有人一把抓住她的后领将她拽离了原地。

张丰瞬间失去控制权,眼见牵马的牵马,解套的解套,很快把余信解放出来,余信抚着手腕和脖子,似笑非笑地看着张丰,张丰却根本没看他,望着远处的天空,心里满是懊悔和担忧。

院子里的人转眼间便撤得干干净净,最后只剩下余信和王捕头两个人还没走,余信走近张丰,微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颊说:“你就是个做侍女的命,就不要妄想自立门户、自作主张了。”

张丰无视他的骚扰,问道:“你们会让裕儿和朱挽走吗?”

“你说呢?”余信收回手淡淡地看着她说。

“我不知道。”张丰说。

“放如何,不放如何?”余信问。

“不如何,”张丰淡淡的说,“无非凭心而为罢了。”

余信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说:“你很聪明,但却不懂计谋,老老实实地呆在这里吧,府君不会亏待你的。”

张丰紧紧地皱着眉头,忍着疼痛说:“多谢提点。”

余信嘲弄的说:“你喜欢那个游侠是吗?”

张丰摇了摇头,“我不喜欢一切暴力和动荡,我只要平平静静地生活。”

“你认为我和府君不能保你平安吗?”余信认真地问。

张丰沉默了一下,轻声说:“今天的事情很对不住使君,为表歉意,我就郑重地回答您一次:不能。”

余信深深地看着她,张丰点了点头,轻轻抚着右臂往屋里走去,余信脸上闪过深思的表情,却很快清醒,对站在那里不知所措的风尘风俗道:“好好伺候着。”转身对王捕头说:“我去见府君,你也回去忙吧,顺便让人请个医师过来看看她的伤。”

王捕头一面应着,一面和他一起走出院子,看见太守府的护卫在门外把守,心中不禁疑惑这个张丰到底有何特殊之处,让太守和余长史这么看重。

张丰的手臂疼得霍霍的,加上失败的颓丧和对朱挽张裕的担忧,心情烦躁得要命,看见风尘风俗一副不愿伺候的模样,干脆把两人赶出去,一个人在房间里乱转。

她不知道慕容冲和余信会怎么对待逃跑的两人,也不知道自己将会受到什么样的对待,她手臂上插着一支箭也没有管她,她觉得自己被所有人抛弃了,无论是敌人还是亲人。她疼得一会儿坐在地上,一会又躺在床上,其实不动还好些,一动就疼得更加厉害,可她实在疼得没办法保持不动,只能不断地折腾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风尘推门进来,不冷不热地对张丰说:“府君派医师来给你治伤了。”

张丰猛地从床上坐起来,目光直接略过风尘和她身后的兵丁,投向负着药箱的老者,急忙迎过去说:“有劳了。”

医师淡淡地点点头,从容地在案几前坐下,伸手朝对面虚引了一下说:“小娘子请坐。”

张丰皱着一张脸乖乖地坐下,左手虚抚着右臂说:“我觉得骨头都裂了,不知道这条胳膊会不会废掉。”

医师不语,诊了诊脉息说:“骨头并没伤着,就怕伤了筋,以后做不得重活。我要看看伤处,小娘子不会在意吧?”

张丰说:“您是医者,没有什么可避讳的。”

医师点点头,从药箱里拿出一把剪刀,从剪杆的另一侧把衣袖剪开,同来的兵丁避到了门外,医师掀袖片在伤口附近摸索了一会儿,便剪断箭杆,猛然用脉枕在断箭上一拍,箭头从另一边露出来,只见医师以与他年龄不相称的敏捷,在血流如注中迅速捏住箭头把断箭□,接着就把准备好的绷带绕上她的手臂,包扎完之后被风尘伺候着洗了个手,留下一张药方便走了。

张丰早在他用脉枕拍下的时候就疼晕过了,醒来时只觉半边身子都疼得发涨,连张裕和朱挽的安危都无法顾及,就更不用说其他的人和事了。

风尘风俗照顾着她的饮食起居,虽没有苛待她,却也没有给过她好声气,现在她们已经把她当作歹徒、当作真正的囚犯来看待了,张丰异常辛苦的忍着疼痛,又被困在这里得不到任何想知道的消息,当然也不会有什么好态度,于是这个小院里的三个人便分成了壁垒分明的两个阵营,一派被人照顾着却不知感恩,一派做着伺候人的事却鄙视着被伺候的人。

过了几天,伤口没那么疼了,张丰又开始困兽似地在院子里逛,有天实在受不了了,便站在院子里仰天作狼嚎,吓得风尘风俗面面相觑,以为她疯了。

张丰嚎了一阵后依着一棵光秃秃的树流泪,身后传来脚步声,她以为是风尘风俗也没理会,见她们走近就再没动静,猜想是在看着她,张丰不愿被人当笑话看,擦干眼泪转过身来道:“找我何事?”不料面前的人却不是风尘风俗,而是慕容冲和林慧,张丰顾不上形象不形象,礼貌不礼貌的,就那么礼也不行,仪容也不整理,一脸狼狈地抢到他面前,急切地问道:“裕儿也朱挽怎么样了?你说过不会为难他们的,为什么迟迟不见他们平安的消息?”

“他们死了。”慕容冷淡地说,“因为你不听我的劝告,所以我让人把他们杀了。”

张丰吃惊地望着他,喃喃道:“你把他们杀了?”随后切齿道:“你狠,你最狠,我无话可说。”说完再也不看他一眼,便直直经过他面前往屋里走去。

慕容冲伸手拦住她说:“无话可说是什么意思?”

张丰木然道:“我们倒霉,碰上了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你不想为他们报仇吗?”慕容冲意外地挑了挑眉问。

“报仇!就凭我?还是算了吧。”张丰咬了咬牙说:“我不报仇!”说完眼泪滚滚落下。

慕容冲向林慧伸手,林慧从袖袋里掏出一块布帕递给他,慕容冲接过来,抹去张丰脸上的泪,随手把那块布塞到她手里,拂袖而去。



囚徒



张丰凄厉地嚎叫,叫声中充满愤怒、伤心和不甘,她不是不想报仇啊,她想现在就杀了他!可这只是痴人说梦罢了!不过会有人替她报仇的,她只需活着,冷眼看他的毁灭就行了!

可她是愤怒,如此伤心,又如此不甘,虽然明知他不得好死,心中仍充满怨毒,希望那个厄运立即降临,希望他立即死掉!她用力地捶着树发泄自己的愤怒,才捶了几下手上就钻心地疼起来,只好蹲在地上无声地哭,哭得喘不过气来。    

院墙之外,林慧听着张丰的嚎叫脸都白了,慕容冲却微微翘起嘴角,刘慧偷眼看了他一眼,小心地说:“府君,婢子觉得她实在是个可怕的人,平时看起来一副忠心耿耿,坦诚无害的样子,可是转眼就能毫不手软地置人于死,方才她明明恨极,却还说不报仇,这样两面三刀,口是心非之人,府君当防着她些才好。”

慕容冲微笑道:“这也是人之常情。”

林慧见他毫无恼意,立刻顺着他的口风说:“倒也是,反正以她那点微末之力也伤不到府君,大概她也清楚自己的能力,所以才会如此示弱。”

慕容冲淡淡地说:“她并不是示弱,不然就不会用那种仇恨的目光看着我,也不会在我还没走远的时候如此嚎叫。她只是不想在仇人面前失态,这不是示弱,而是示强。”慕容冲皱了皱眉,张丰不想用自己的痛苦愉悦仇人,这他可以理解,但她的态度也确实奇怪了点,他心中一动,停下脚步对林慧说:“你在这里等着,不要跟来。”说完返身向来路走去。

风尘风俗站在门口远远地望着张丰,两人被她的嚎叫弄得有点乱了心神,虽然仍是觉得她狠毒、可恶、不知好歹,可是看她如此可怜,心里还是有点不忍,风俗叹了口气说:“活该。”风尘说:“我去熬药,你看着她点。”

风尘离开后,风俗又叹了一口气,心想也不知她到底有何特别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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