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世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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避世记-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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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丰不甘心被这样对待,顶着伙计的臭脸极力争辩道:“我有正经事找你们掌柜,请替我通秉一声——哎!别推我!我说的真的,我知道一个酿酒的方法,想找你们掌柜谈谈合作的事。”

    伙计大力地推搡着她,赶出一二十步才作罢,喝骂着讽刺道:“哼!你要有这本事还用做叫花子吗!这种谎话也想把人骗倒?”

    来到忙忙碌碌的米行时,张丰再一次鼓起勇气闯进去问:“你们需要记帐的吗?我能写会算……”

    不等她把话说完,米行管事便咆哮道:“臭要饭的!活得不耐烦了是吧!敢拿大爷当消遣!”

    一天下来,张丰碰了无数钉子,却没有任何收获,自尊心和自信心全被打击得伤痕累累,到了后来,她甚至完全失去了开口的勇气,再看到什么、想到什么,也只是放在心里,不敢再去求职。张裕的成绩也不佳,一整天只讨到半碗稀粥,外加一些笼布上清理下来的馍渣。

    晚上,两个就近找了个背风的角落挤在一起,身下垫着白天向人讨来的一束稻草,可感觉上却好似比昨天更冷,张裕想回小屋看看,可是却又不敢,怕看到死了的范二。而张丰既没注意到张裕的不安,更没有想起范二,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木着一张脸一言不发。

    两天来,张丰做了许多以前从未做过的、违背本性的事,几乎达到了心理的极限,却仍然要挨饿受冻,这不能不让她感到沮丧和气馁。

    张裕的心情也不好,一天相处下来,他觉得这个姐姐很陌生,姐姐原来很少哭,可是这两天却总是掉眼泪,姐姐原来总是千方百计的讨来食物给他吃,现在却要他讨食物给她——并不是说他只想着被姐姐照顾却不想照顾姐姐,实际上他很高兴能被姐姐依靠,他只是担心这个姐姐不再像以前那样疼爱他,而且她奇怪言行举止,让他总是想到“鬼上身”这个词,其实他并不愿意这么想,相反他更愿意相信张丰的解释,但他需要有人能打消他的怀疑,给他一个保证。

    “姐,你真的知道酿酒的法子吗?”

    “嗯。”

    “你是从哪里知道的?是从那个鬼魂那里吗?”

    “嗯。”

    “姐,那个鬼知道很多事吗?”

    “嗯。”

    “他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

    张丰总算注意到张裕的不安,想了想,终于说:“不知道。裕儿,你是觉得我变得不像原来的姐姐了是吗?”

    “嗯。”

    “裕儿,我知道了很多以前不懂的事,也忘记了一些事,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还是不是原来的张丰,如果你不喜欢,我可以尽量改正,可要想变得和原来一模一样,只怕是不太可能,毕竟忘了的事就是忘了,知道了的事也无法强行忘记,而且我也不想忘记,因为我不想继续做乞丐,我想用我的新本领改善我们的生活,改变我们的命运。裕儿,我不想看着你挨饿受冻,也不想看着你每天卑躬屈膝,被人辱骂呵斥,我自己也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我一定要想办法挣钱,让你过上好日子。”

    “姐——”张裕僵着的身子放松下来,把头靠在张丰肩上,轻声说:“我就想知道你还是不是我姐。”

    张丰把他拉到自己身前搂住,用前胸温暖着他的后背,下巴放在他小小的肩膀上慢慢说道:“也许我的言行举止看起来和以前不一样了,但那只是表面,我的心并没有变,因为在我的记忆里只有爹娘和裕儿三个亲人,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人,那你说,我是不是你姐?”

    “是。”

    “嗯。裕儿,在这世上姐除了你之外已经没有其他亲人了,你也一样,除了我再没有任何人可以依靠,我们必须彼此信任,互相扶助才能活下去,以后别再胡思乱想了,知道吗?”

    “嗯。”

    张丰扯了扯他的耳朵,故意咬牙切齿地说:“我和以前的区别,只是大姐和二姐的区别,而不是人和鬼的区别,要是再让我知道你又在肚子里胡乱编排我,看我怎么收拾你!听见了吗?”

    张裕挨了骂,心里更踏实了,一边抢救着耳朵,一边嘿嘿笑着说:“知道了,知道了。”

    但是张裕的心结并不是这么容易解开的,要他完全认同这个陌生的姐姐,也许用一生的时间都未必能行,不过要接受她,大概只需要一个习惯的过程就可以了,毕竟他是打心眼里不愿失去这最后一个亲人,不需要别人劝说,他就会不断地暗示自己,这个人就是原来的姐姐,就是原来的姐姐。

    第二天他们决定分别行动,张裕仍到人多的地方乞讨,张丰则到昨天没去过的地方继续寻找机会。

    中午在约定的地方碰面时,张丰兴奋地对张裕说:“裕儿,我找到挣钱的办法了!我知道一种烧陶的方法,不用窑,也不用很多柴,等我们找到陶土,只要做一个筛子和一个转轮就行了!”

    这是她看到瓷器店时想到的,现在的问题是,出陶土的地方可以去打听出来,可是做筛子和转轮的钱从哪里来?

    张裕却以为张丰要自己做出来,便问:“姐,做筛子和转轮需要哪些物件?我这就去找。”能够不做叫花子,张裕当然高兴。

    “呃,”张丰咧了咧嘴,“这恐怕要花点钱请木匠来做。”

    “可我们一文钱都没有。”张裕沮丧起来。

    张丰乐观的说:“总会有办法的!裕儿,你先去打听哪里有陶土,其他的我来想办法。”

    “噢。姐,你还饿着吧?这个给你。”张裕从怀里摸出一小块干粮递给张丰。

    张丰抵了抵张裕的额角,轻声说:“裕儿辛苦了。”

    张裕展眉笑了笑,“姐,我先走了,你等下别忘了拿上稻草,晚上到昨天过夜的地方碰面。”一边说一边指了指张丰坐着的地方稻草提醒她,早晨的时候她就忘了这回事,起身之后抬脚就走了,要不是他收拾了背在身上,晚上又得睡在光溜溜的地上。

    张丰点点头,细嚼慢咽地吃完那一小块粗糙的干粮,然后把捆成一束的稻草背在身上,又到处逛着寻找灵感去了。

    张丰其实并像她刚才表现出来的那么自信,但是这已经是她目前想到的成本最低的创业项目了,她必须全力一试。这世上虽有无本的买卖,可惜难度都很大,她一个小叫花子,根本不具备空手套白狼的条件,想卖知识和手艺,人家只当她发疯。何况她还没从昨天的打击中恢复过来,今天一上午她都只是边看边想,再也没敢开口求职。现在,她已经不再妄想借别人的势来成就自己了,本来嘛,你一个一无所有一无所用的小乞丐,对别人没有任何用处,别人怎么可能给你机会、相信你的能力?诚如酒肆伙计所说,“你要是有那本事也不用做乞丐了”,更何况,在目前这种没有自保能力的情况下,即使她见到酒肆掌柜的面,把做葡萄酒的方法告诉他,也没有可能被当作合作伙伴,其他的地方估计也差不多,所谓人同此心,心同此理,人人都有欺软怕硬、见利忘义的劣根性,她便有利用价值,也无非被人压榨罢了。张丰虽然天真,到底不会幼稚到完全不懂人心险恶。

    逛到巾帽行时,张丰再次放慢脚步,觑眼往店里瞧,她会用丝带折小小的玫瑰花,缠在铁丝上,然后用胶水粘牢,就是一枝袖珍的爱情花,如果集成一束,做成玫瑰花球,完全可以充当新娘捧花。不过现在她没有材料,不然,如果能够做一枝出来,应该能够进到店里,如果掌柜不太黑心的话,说一定能够弄到买筛子和转轮的钱。要不,把身上的衣服撕下来一条,做一枝黑玫瑰试试?

    店里,一个衣饰鲜丽的女子正拿着一副巾帼瞧来瞧去,好似不太满意的样子,张丰心里一动,立刻打起了另外的主意。

    巾帼是一种头巾似的头饰,宽大似冠,高耸显眼,用削薄的竹木片扎成各种新颖式样,外裹丝巾或是马尾,当然也有用发丝做的,其上装缀金珠玉翠,是贵妇人才用得起的东西。张丰这两天几乎被虱子咬死,简直忍无可忍,无数次想把头发剃光,把衣服全扔掉,现在她决定把这头害人的头发卖掉!

    逡巡良久,瞅了一个没人上门的空档,张丰扒在门外伸头向店里喊道:“掌柜,我想卖头发,你收不收?”

    只露一个头比较不碍眼,不会第一时间遭到驱赶,有话要快说,而且要说重点,不然就没有机会把自己想说的话说出来了,因为没人愿意听你啰嗦。这几天吃了这么多苦,碰了这么多钉子,张丰早就学聪明了。

    一个三十多岁的大嫂在柜台里面抬起头,似笑非笑的说:“你想卖头发?是什么头发?我可不收乱成一团的头发。”

    张丰连忙说:“不是不是,我把我头上的发卖给你,你给多少钱?”

    大嫂倾身说:“你想要多少钱?”

    张丰想了想说:“我要五百钱。”这时的钱币还是沿用汉魏时的五铢钱,一枚钱大概能买三斤谷子,五百钱可以买一千五百斤,够两个人吃一年了,这当然是漫天要价。

    大嫂嘲笑道:“把你卖了都不值五百钱,一把头发就想卖这许多,你做梦呢。”

    张丰眨了眨眼,认真地说:“我值一万钱呢,怎么可能连五百钱都不值?娘子开玩笑吧?”

    大嫂撇嘴道:“你倒找得清楚,莫不是真想把自己给卖了?只怕没人会买,不然,不拘卖到谁家去,也比当乞丐强,对吧?”

    张丰咧了咧嘴,陪笑道:“乞丐没有人愿意收留,难道乞丐的头发也没人愿意收留吗?娘子,我的头发很厚哦。”

    大嫂笑了笑,“任你说得再好,想坑我可不成,二百钱,我就买了,不然你就继续留着养虱好了。”

    “二百钱!娘子,你太狠了吧?四百钱,您考虑下,少了这个数我宁可留着养虱子。”

    这时又有客人上门,大嫂说:“我再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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