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面桃花:寻我记(四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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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面桃花:寻我记(四四)- 第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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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说不要了吗?”

转身,低首,递上。却还是不见伸手。

“爷有说冷吗?”

夏桃习惯性波了波眉,思维跟不上他的意识,下意识便又转了身去。

“爷虽是不冷但有说不要吗?”

抽了抽半边脸,还真是伺弄不好这位大神了。

“拿来吧。”

转身把东西递出去,见他只是把暖手炉放于两腿之上,复又低首理事,便退了开去,可有些东西就是想不痛,又回了半身去打量那位。案桌之上,他提笔急书;案桌之下,左手却扣在铜制的暖手之上。

夏桃不觉便笑了,心里久未有却熟悉的暖洋轻飘飘绕着。

这真是个奇怪而幼稚的男人。

转到边侧的榻上裹了被子,就这么直白相瞧。

认真的男人最帅,无关乎长相?怕是不然,只有看得人心怀情感或敬畏,才能把本就平常的人物渡上华丽的金光。

她先敬畏他的认真、执着、刻己,而后才会升腾出情感。

没有华丽的外表,首先端正的便是我们眼睛中浮躁的红。红色虽然激情、波长,却往往也是短暂、刹那的代名词。远没有紫色在七色里虽波短却穿透力强盛直至窒命的威慑。只是因为,频率二字。再不美的事物看得多了,也能升华出美感来。再美的事物看得乏了,也不过是雷同的表相。

胤禛身上有一种丢脱浮华只中根本的执着。夏桃知道,她对她达不到的某种至高精神状态有一种神往,而老四就恰恰闪现着这种精神。他虽然脾气古怪、心机叵测、喜奴人性、刻薄苛刻、情商低下,却不正是他追求完美、坚定执着的种种表现。他不完美,他的那些如孩童般耍娇的心理方式通过成熟的面相和声线道出,不知道为什么,却偏偏正中夏桃的心怀,骚着她柔软的心房。

她总觉得他是个感情丰富之人,却只是从未有表现罢了。该有个美好的女子可以亲抚他的心房叫他显出柔软来……如果,那个女子是年素尧……也未常不完美……

胤禛严钻完铁山、旅顺等地的盛京新海汛,罢了笔两手摆在只余微温的暖手壶之上。屋子里安静异常,仿佛除了他并无第二个人存在。视线直直投向她歇的床榻,果然,裹着被子倒在榻上之人早已意识囫囵,只是大半的被子包在上身,缩在空气里的双腿怎么糊涂地蹦达也不能叫睡眠中的她展了烦愁。

她能沏出最契合心神的茶水,却偏偏不懂得照顾自己。这似乎很奇怪。

其实,夏桃是用纤细的情感解世。将心比心、把己当彼既是她思维的模式,又何常不是她败北人生的根因。

我们总以为付出了十分真诚就能换回五分情义,却无法正视,原来这世界,真诚太贱、情义太薄、心伤太易,于是聪明人谁也不愿意用真诚、求情义、得心伤。心硬实了,便没有伤害、没有挣扎、没有低线,只有利益。

胤禛生在利益模式的顶层,学得是最直接化的利益生存法,行的是最有效利益争夺法,需要的也是最默契利益共行者。偏偏夏桃的相友处事偏偏与他背道而驰,就莫怪乎他看不透、思不明,解不出。

两个不同世界的人巧合地遇见、点滴着相处,由相愤到好奇直到现在的思量,其实只是因为,在胤禛的潜意识里,也有与夏桃思维模式相同的地方,只是那从来都是被忽视的没有发掘的“柔弱者”的特点。

如果不是本就情感过重他不会对佟皇后依护、对德妃心愤,如果不是本就情感过重他不会对佟皇后留给他的宫人春棠之死二十年来不能忘怀,如果不是极重感情以他的身份和被教授的准则完全可以一次次□了夏桃再毁尸灭迹根本不用为喜不喜欢、身不身份纠结自恼。

吹了案头灯,由外殿提了暖炉先靠着她的床榻放了,后怕她睡着后不老实引了床被燃着火头,便又移开了数丈,才上前替她拉好了床被遮住全身,又取过刚刚的手壶换了热水包了干布放进她被角里。见她知了温热立时双脚依上暖壶,不自觉便失笑。

有了暖炉,室内温暖了许多。也不知是暖炉暖热了他的心房还是其他,他只觉心头暖暖的,渐次向四肢百穴散去。

与她在一起,即便没有一句话,他也觉得温暖、幸福……虽然不该承认,可这——无法否定。

当胤禛不停接触温暖、夏桃不停适应新职位之时,大清皇室发生了一件小事,却最终轻轻松松替雍亲王胤禛消除了半壁霸业威胁。

当日,那拉氏如常半日理完府事,便独坐于室不见他人。虽面色无伤,却沉重迥异。

年氏也不知从何处得了消息,只是轻蔑一笑,气定开乐地与竹淑下棋。

香红雨内,院门紧闭。王爷与十三阿哥近午居在清晖室内已是多个时辰不出。

夏桃与众人一般并未觉得这日与往日有何不同。

直到一马快骑,皇上有旨招所有未禁皇阿哥前去热河。

胤禛接了旨,打发了还要去名府传话的传旨太监,还未转身便听胤祥问道:“四哥?真——是你所为?”

胤禛回首,面上一派淡定,虽有轻松却过激:“十三弟,你以为呢?”

他既是在问,更是在赌,赌一份兄弟“情深”。

胤祥透直而视,须臾而笑:“我相信四哥。”

夏桃猜不出他兄弟二人一霎那的相疑为何,却见二人相携着重新入内更衣。

当日夜,除了早已拘禁的大阿哥、二阿哥,只八阿哥胤祀以祭母之事未结不赴请恩求假,其他皇阿哥均赶至冬庄面圣。康熙帝责胤祀“系辛者库贱妇所生,自幼心高阴险……觅人谋杀二阿哥……朕前患病,诸大臣保奏八阿哥,朕甚无奈,将不可册立之胤礽放出复立……胤祀与乱臣贼子结成党羽……朕深知其不孝不义之情形,自此朕与胤祀,父子之恩绝矣……胤祀因不得立为皇太子,恨朕切骨……二阿哥迅逆,屡失人心,胤祀则屡结人心,此人之险,实百倍于二阿哥也。”

当一旨痛绝之书,传入胤祀耳中之时,他正于其母妃良妃两周年祭礼之上。听完那传旨太监一通言词焯焯,立时双目爆红恨不能瞪出双目,卟嗵一声跪于石地,大呼一声“皇阿玛,胤祀冤枉那”便落下两行泪来,匍匐于地,大哭不止。

康熙五十三年十一月二十六日,举国皆知,八阿哥胤祀遣亲信太监以将毙之鹰二只送至帝前。

次日,胤祀上折诉冤。

二十八日,心悸几危的康熙帝谕诸皇子:胤祀折内奏稳其冤,试问他所谓冤有何证据可在?总之此人党羽甚恶,阴险已极,即朕亦畏之。复废二阿哥之时,来朕前密奏云‘我今如何行走,情愿卧病不起’,朕云‘尔不过一贝勒,何得奏此越分之语,以此试朕乎?由此可见其大奸大邪。

次年正月,当他府臣内具沉醉节中欢喜之时,帝谕胤祀“行止卑污,凡应行走处俱懒惰不赴”,停本人及属官俸银俸米、执事人等银米。

曾经声名显赫、众誉贤仁的八阿哥从此潜行,不见世人。

传入夏桃耳中,不过是又近距离听了一遍此人的历史。

“你说八阿哥真的会送皇上两只死鹰吗?”

“那可说不定,皇宫里的是非事本就不是我们这等下人可以料想的。”

两个相熟的婢女小声念叨打几丈外的雪林下走过。夏桃带了小吉转过假山上得大路,并不去管那二人,直往年氏所居“兰心雅居”而去。

如今已是五月身孕的年氏只微现了身行,一席素白夹袄上罩着粉亮的绣服,其外还裹着一件纯白狐皮。只是梳着小把并未戴旗头,把间插着一支开在娇鲜的红芙蓉。芙蓉本是秋末冬霜前开花的花种,却不知这年素尧是几多本事竟能叫它延至来年正月。就着热腾如浪的暖气,夏桃一个人立在堂中,亲把自己知道的食谱、孕忌同竹清交代了。

年氏可有可无地摆弄着几上的棋子,直到她二人说完了,才轻道:“夏桃,夏桃,你怎会取这么个名字,春开桃花、夏开荷,终是违季伦常。”

她姓夏名桃。因为不是女孩,老家来的爹爹只道一声“二子家这支是完了”便连日回了农村。奶奶来时来个裹身的小布也未带一块。后来等她长到开始追问这么土的名字是谁取的时,才知道原来只是取自外婆买来的一个印满桃花的包被,当年,她夏桃便是被外婆用这块方大的包被抱回了外婆家。

想起这些过往,一时哽咽便觉得对不住外婆。一个女子守寡养大三子一女,结果却是过半还要老来操心。遥想当年夏桃上大学的费用便有二万块是这个退休多年只守着那么些子百元一点点取粮少油的外婆毫无不舍供给的。

曾经我们无数次说过:我会记住你,会记住这份恩,会记住你的心血,会报答你……可匆匆数载,誓言犹新,感激不再。

年素尧打量着今非昔比的竹桃,她不再是一株待死的只可远观不能近前的夹竹之桃。遥想当初,不过是个没长相、没心气、没脾气、没自信的农妇,到如今——

降色的衣裙与府中其他管事姑姑没什么不同,面色健康、唇色鲜润,仪态端庄,虽然此刻的目光游离,却掩不住历事后的沉稳。

原来,再是凡常之物,也有绽开之时。

唇边掩不住一丝讥讽,年素尧罢手叫她退下。

也算她聪明,到如今也未若事。何必过急,总有凋落的时候。

夏桃出了暖室,领了等侯在外的小吉,把手里还热的暖手壶转过给她,替下小吉原来手里那个,便头也不回而去。

“侧福晋不是有话要与那斯相说,怎么反什么也不说了?”这一棋已定,竹淑一一取了棋子放回棋盒,神色如常,不见当初的燥色。

对如今的竹淑,年素尧越发满意。收了浮躁长全了心眼,虽幼狂不再却于此刻的她更为有利。

“可有王爷善代于她的消息?”

“没有。”

“可有王爷宠幸于她的消息?”

“没有。”

“既如此,又为何要动?”

竹淑低了低眉:“可是,侧福晋不怕——”“王爷心变”四字终是未出口。

年素尧娇美一笑:“蛇打七寸才精准。有时候,情感不过浮云,强迫着挑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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