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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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城-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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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了许久之后,我们终于来到了焚樱宫城之外。焚樱宫城似乎还是很久以前的样子,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古城墙下角落里的羊齿蕨,苍凉岁月褪色之后,似乎眉角又滋生出一圈厚厚鱼尾纹。
  樱祭转身向着我,说,涅涯,我很快就会回来,你要在这里等我。
  那样的语气,像是很多戏里的对白口吻。
  我看着她明媚的眼神,点了点头。
  我就这样目送樱祭进了焚樱王的宫城。用一种近乎痴迷的眼神,静静地看她美丽的背影渐渐模糊,愈行愈远,直到宫城高高的城门在她背后“砰”地一声关上,我才逐渐缓过神来。
  薄暮时候的宫门,在午后依旧有些刺眼的阳光里,晒得昏黄。
  只是那一刻,我忽然有些失落。
  直到很多年后,我还在一遍遍痛苦地温习,樱祭留给我的最后的背影。我也曾无数次地后悔,为什么当时在她转身进入宫城的时候,我没有阻挡住她的脚步,迈过那道万劫不复的城门。
  很多年后,我依然记得,樱祭在那一个午后,站在焚樱宫城的宫门前,用明媚无比的眼神跟我说,涅涯,我很快就会回来,你要在这里等我。
  只是后来,她再也没有在那扇城门里面走出来过。
  那一天,看宫门掩藏起樱祭的背影之后,我便转过身,循着依稀的回忆,走向铸剑师的家。
  三百年时光的堆积,似乎并没有改变什么。目光所及之处,依旧是青石板街,铺厚厚一层蜷曲的樱花,像一群夭折的婴儿。在午后暖暖的阳光里,弥漫着淡淡干涩的花香,偶尔传来几声鸟的鸣叫,啼醒春眠。然而此时的我,心境并不明朗。沐酒城已经再也不是属于我的王城,我最初的宿命竟然是国破家亡。行走在另一个神族的国度里,忍受着随时刺过来的充满敌意的目光,我痛苦地意识到,我是一个无家可归的浪人神族。
  前面就是婉容的家。我站在那扇熟悉的古老樱木门前,久久伫足。我想伸出手去敲门,却迟疑了。心里忽然就有了淡淡苍凉的感觉,犹如小扣柴扉久不开的味道。毕竟已经三百多年过去了,不知道他们是否还依然记得我的样子,也不知道他们此刻在做些什么。漆古老图腾的樱木门的边缘,不知什么时候起,开始滋生淡绿色的苔痕。就像三百年来我荒烟漫草的思念,总是喂不饱饥饿的时间,于是时间在拒绝阳光的角落,在饥荒的年代被淡绿色地搁浅。
  踌躇了许久之后,我终于伸出手去敲门。那一对惹了铜绿的门环,我的指尖还没来得及触碰,就听见“吱呀”一声,木门侧开一条缝隙。我轻轻去推门,竟然开了,原来门是虚掩着的。
  进得院子,一切摆设还是三百年前的样子,只不过都似乎蒙了厚厚一层灰尘。房屋周围的樱林里。扑面而来到处都是开倦了的樱花。枝头间不时闪过几只画眉鸟穿梭的身影,前前后后,来来回回,扑楞楞的展翅过后,总是伴随着刷刷的落花如雪声。
  院子里空无一人。向铸剑房延伸的走廊里也空空荡荡,附近樱林里看不见一个人影。我轻轻叫了几声婉容的名字,却没有任何回应。我慢慢在院子里踱着步,走到婉容窗前时,看见熟悉的紫木雕花门,静静半开半掩着。我伸出手去擦拭了一下门框,竟然沾满厚厚一层尘土。看起来屋子已经好久没有人居住了。
  我呆呆地站在空荡荡的庭院里,回首四顾,却在婉容窗前泛黄的铜镜里,看见一双很失落的眼神。冷冷清清的午后,已经在也没有几百年前的热闹了。
  倏然间回头,看见婉容的窗台上,依旧静静躺着一只梓檀木的香龛。香盒里只剩下厚厚一层灰烬,成陈旧的暗黄色。我用指尖抿起薄薄一层,捏在手中感受温度,却发现早已经冰冷干涩,是婉容很多年前焚过的香。只是小轩窗前,却再也不见婉容对镜梳妆时,那个让我痴迷不已的画面了。
  我在心里暗自伤神,喃喃道,婉容,你娇俏的笑容和调皮的嘴角,如今让我向哪里去找。
  可是我始终不明白,这些年来,他们父女俩到底去了哪里呢。
  就这样静静想着,我默然坐在地上。低下头,捂着胸口的伤痕,极力压抑住血脉里越来越清晰的哀伤。
  可是你们究竟去了哪里呢。
  就在我暗自伤怀的时候,却突然听到不远处某个地方,发出几声很奇怪的声音,铿然如玉。我也仿佛感觉到身体里产生了一种遥远的呼应,驱使我站起身来,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一步步走过去。侧耳倾听,细微而曼妙,就像樱花落地时“簌簌”的声音。可是我能感觉出,声音并不是从樱林深处传过来的。
  我像个幽灵一样跃上屋顶,站在古朴高耸的樱木屋脊上,用敏锐的眼神,穿梭于周围深锁的建筑,和一大片暮春时节的樱林,捕捉一些若有若无的诡异杀气。我终于捕捉到了,那种神秘力量的来源,在远处铸剑室的方向。
  我像神界的一阵风一样,从高高的屋顶上一跃而下,然后沿着那条狭长的樱木走廊,向落英满地的树林深处走去。还是以前那个九曲回廊,折折叠叠,樱花掩映的雕花走廊里,我感觉自己从逆时光的方向,向着三百年前最初的起点,一步步走向苍苔斑驳的回忆。渐渐黄昏的时候,走廊外面依然会响起偶尔几声明丽的鸟鸣,把我痴迷已久的脚步,从很多个纪元前深埋的幻梦中惊醒。
  在走廊的尽头,我看见铸剑室紫黑色的樱木门苍老如旧,并不曾蔓延过多的皱纹。只是那些从屋檐剥落的青石琉璃瓦的碎片,似乎在有意暗示很多年前,这间铸剑室曾经有被破门而入的痕迹。
  推开那扇破旧不堪的屋门,却让我大吃一惊。屋内不知有多久没有人来打扫过,沉积已久的灰尘已经被风干,成了许多有干裂脉络的泥巴。曾经那座气势恢宏的青铜鼎铸剑炉,如今却只剩下一堆废墟,被掩埋在荒烟漫草之中。铜鼎四角堆满油膏的焚灯盒,早已经残缺不全,破碎一地。破旧不堪的铸剑炉,深深掩埋了盛满铸剑石的炉底。鼎身上那些古老的图腾和铭文符号,也已经支离破碎,再也拼凑不起最初的形状。
  我慢慢靠近炉前的时候,刚才那些金石撞击之声尖锐地长鸣起来,传入云霄之上。一股熟悉的杀气在乱石掩埋的炉底蠢蠢欲动,充满了嗜血的邪气,强烈地诱惑着我贪婪的鼻息。我用一个幻术移开了炉中堆积的乱石,一股巨大的杀气扑面而来。
  我探身向炉底看去,薄薄阳光里,只看见一大群浮动着的灰尘,在相互拥挤着热闹而孤单的舞蹈。像是光温暖的婴儿,明净而没有哀伤。
  散开来的浮沉落满了干冷的炉壁,铺厚厚一层淡黄色的苔藓。透过渐渐明净的空气,我看清楚了炉底的埋藏。青绿色的灰烬上,静静地躺着一把猩红色的长剑,狰狞一如我血的颜色。那些用来铸剑的赤烈石,现在只余下残存的灰烬,在炉底滋生出厚厚的蕨类植物,蜿蜿蜒蜒画出三条冰冷的纪元。
  我弯腰捡起那把剑,仔细地端详着它。剑鞘是暗红色的上古陈年梨花木,精雕细琢,古朴浑厚。缓缓抽开剑鞘,汹涌如暮云的杀气夹裹着狰狞的邪气,直扑向我额头的莲花。我感觉到了一股神秘的力量,随着杀气渗入了我的体内,在我的额头绽放开来,娇艳无比。很快我就清楚地感觉到,这个神秘的力量有着邪恶的形状,嗜血得很可怕。然而,我自己的神力却根本无法掌控剑里的杀气,也许需要很长的时间,才可以运用自如。
  我忽然明白过来,这应该就是三百年前,独孤漠亲手为我铸造的圣剑。当时造这把圣剑的时候,独孤漠曾用匕首划开我的手腕,让我的血与它融为一体。正因如此,我早已经和它心神合一。
  而之所以我能强烈地感觉出来,关于这把被深埋已久圣剑的隐秘位置,也正是因为我身体里血液的关系。
  我也很明白,我幻术里无法掩饰的邪气,在圣剑诞生的第一天起,就用一种很嗜血的方式,感染了它。
  记得独孤漠曾经说过,我有神界至为高贵的沐酒城王族的血统,一旦与圣剑血脉相连,我幻术的威力就会变得无与伦比得强大而纯净。
  然而苍老衰弱的独孤漠,根本感觉不出我施展幻术的时候,那足以遮蔽一个王城的灿烂邪气。也永远不会明白,这把为神界而造的圣剑,是否会有一天,终于变成毁灭整个神界的灾难。
  我慢慢拔出了剑,握在手中,高指向天,诵念起母亲传授给我的古老咒语。天地忽然变色的瞬间,一道凛冽而明丽的杀气,顺着手腕缓缓蔓延到我的全身。我我清楚地感觉到,我的神力和幻术修为,又进入了一个新的境界。
  穿过走廊回到庭院里的时候,我在婉容陈旧斑驳的窗前,偶然间看见铜镜里血红色的眼神,渐渐开始有了真正的王者之魄和若隐若现的破幻之瞳。
  可是铸剑的神,却究竟到哪里去了呢。
  焚樱城里的天空渐渐黑了下来,一层很薄的夜色在青石板地面上投下月光暗淡的影子。斑斑驳驳干涩的落英,像一把把割开月光的弯刀。
  我怀里抱着那把嗜血的圣剑,呆呆地站在夜来香漫过的庭院里。
  苍白月色里,我始终找不到自己苍白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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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战神的婚礼
更新时间2010…5…12 18:11:43  字数:4566

 那天晚上,我从婉容家那扇苔痕斑驳的门里走出来的时候,夜色已经很深了。我站在焚樱城空旷的街道上,看着王城里渐渐燃起昏黄的灯火,夜店和酒楼也热闹起来,遥遥传来此起彼伏喧嚣的歌舞声。
  我站在月光如水的大街上,呆呆出了会儿神。忽然想起了樱祭,时间过去这么久了,她应该早就在等我了。想到这里,我急匆匆地向宫城城门方向走去。
  通往王宫的街道上静悄悄,早已经散了熙熙嚷嚷的人流。华灯初上的时候,深巷中不知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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