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也有一双媚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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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堂也有一双媚眼- 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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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咋的啦?”
  “暴露目标了呗。”
  “挨整了吧?”
  “可不,团长说,要么你把鬼子的火力给端了,要么就让我把你给崩了。”
  “那么说,您一个人把火力点端了?”
  “那是,军中无戏言,谁违反军令谁挨枪子,不去能行。我驮着炸药包,连滚带爬,也算我命大,那么密集的炮火,愣是没伤了我。”房三爷嘿嘿笑了说,“末了,还是让我把火力点炸掉了。爆炸声响起来能把人震个跟头,后来,我的耳朵聋了半年,总是嗡嗡叫唤。”
  “您那会儿多大了?”
  “不到二十岁。”
  “难道不害怕吗?”
  “怕有屁用,硬着头皮上呗。两年下来,我原来那个连的兄弟,只活了仨人,其余全他娘的毁了。”
  “您是怎么当上团长的?”
  “嗨,就那么一回事。”房三爷摸出来烟荷包,我赶紧递给他一支烟。
  “详细地说说吧。”
  “反扫荡时,团长中了飞机投下来的炸弹,我背着他突出了重围,团长非有我扔下他不可,我不肯,他没辙,只好说,‘你非得背,那好,就直接把我背到师部去。’到了师部,他跟师长说,‘就让这小子来替我吧,这小子仗义。’说完,就死了。”
  “当团长时您多大?”
  “虚岁二十一。”
  “这么年轻,就当上团长了?”
  房三爷一摆手说:“别提了,才当团长没几天,小鬼子就投降了,抗战也结束了。”
  “您为什么非得解甲归田呢?”
  “当兵就是为了打鬼子,鬼子投降了,不回家干啥?再说了……这些年,离开家,也不知家里老老少少咋样了,惦记呀。”
  秀大妈插了一句:“怕是最惦记的还是没过门的媳妇吧?”
  “我是没跟你们说这一段,我那没过门的媳妇早死了。”房三爷抖了抖手。
  “咋死的?”秀大妈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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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都以为是病死的,其实不是,是我跑走了投军的那天,她上吊自杀了。”房三爷苦笑了一下,“我还傻乎乎地盼着回家团圆呢,谁想会是这样的结局。”
  “那么后来呢?”我问道。
  “以后还能怎么着?一个人过呗,不光给爹娘养老送终,还得管丈人、丈母娘。”我发现,房三爷的眉毛特别的粗。深陷在马鬃般粗眉毛下面的则是一双闪着刚毅光泽的眼睛。
  “你不知道,三爷这辈子可是遭老罪了。”秀大妈说。
  这时候,彭哥他们唱卡拉OK唱罢了,都出来喝茶,润润嗓子。
  房三爷讲的故事也让他们打断了。
  “柯本,你没听到我们花枝唱歌,那是一种遗憾,她模仿孙燕姿模仿得太像了,我敢说,稍微包装一下,她就能在娱乐圈里红起来,而且红得发紫。”铃子的脸因为兴奋而膨胀起来,不住地抚摸着花枝的脑袋。
  “我们班同学比我唱得还好呢。”花枝腼腆地说。
  我拍了拍花枝的肩膀,为没能听到她的演唱表示遗憾。铁木儿啜着热茶,问我:“你不去给我们一起唱歌,在这里卖什么呆呀?”
  “我在听房三爷讲故事,讲他亲身经历的故事。”我告诉她。他嗔怪我为什么没叫上她,她也很想听,“还没讲完,就让你们给搅了,只好改天再说了,到时候,我们一起去找老人家。”我安慰了她几句。她显然对我的回答比较满意,点点头,给了我一个很有穿透力的眼神。
  大家喝下最后一杯茶,从衣架上取下各自的外套和帽子,意味着要散伙了。花枝今晚就住在彭哥家,明天轮到苏怀那,轮到我那得三天以后了,到时候秀大妈陪着她,用不着我太操心。我把钥匙给了铁木儿,让她先去我家,我得开车送房三爷和秀大妈他们,虽然只有几步路,可是天凉,我怕他们感冒了。电视上说,现在正流传感冒。感冒甚至比刀郎还流行。
  一出门。寒冷的空气一下子灌进了喉咙里,像掉进了冰窟里一样,树枝的梢头上都结满了白霜。
  我回来时,铁木儿已经煮好了咖啡,咖啡是特浓特浓的那种,点起了蜡烛,托着腮帮子在等,这样一来,她给这个夜晚赋予了缠绵悱恻的含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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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堂也有一双媚眼 50
我们又过了淡橘红色一般柔和的几天,铁木儿一直是笑着的,而且那笑只是给我一个人的。如果用温馨,用恬静,甚至用幸福一词来形容,都不过份,一点都不。
  花枝住到我这里来的那天上午,她悄悄抻抻我的袖口,向铁木儿努了努嘴巴,问道,“柯本叔叔,你说,我该怎么称呼她才好?”“铁木儿阿姨呗,”我说。“可是奶奶说,让我问你,你说称呼啥我就称呼啥。”花枝这里所说的奶奶,当然指的是秀大妈。我抬眼看了坐在我对面的秀大妈一眼,秀大妈直冲我眨巴眼。
  “你就叫她铁木儿阿姨,起码现在先这么叫着。”我对花枝说。
  “嗳,知道了。”花枝懂事地答道。
  那一天的白天,铁木儿一直叫花枝下围棋,我以顾问的身份左一边,基本做到了观棋不语。花枝确实聪明,很快就学会了,偶而还能把铁木儿弄得手忙脚乱。我推算,用不了多久,她要赢铁木儿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铁木儿却很不服气。
  “我只是很久没有下了,生疏了。”她说。
  “人家花枝还从来没有下过呢,岂不更生疏?”我说
  铁木儿狠狠踩了我一脚,这是她的习惯动作,一般都是在她恼羞成怒的时候才这样。我当然要予以还击,别以为我是一盏省油的灯。不过,这一切都是在桌子底下悄悄进行的,绝对不能让花枝看见。
  “歇一会儿吧,光下棋,多累心哪。”秀大妈端来了水果。
  “那好,我们换一个节目,换一个不累心的。”我说。
  铁木儿问:“说来听听,做什么?”
  “朗诵,朗诵《旧日的保加利亚人》,一个叫卡拉维洛夫的人上上个世纪写的一部小说。”
  “我听都没听说,不过也许会有那么一点意思。”铁木儿说。
  我从阁楼上取来这本书,从花枝开始轮流转每人朗诵十页,正好可以把既是教师又是唱诗班唱诗的哈吉?耿巧的故事读完。在这之前,这本书我已经读过了,里面涉及到的巴尔干的旧日风俗部分最为有趣。
  “花枝,朗诵的时候一定要带着情感,记住这是一篇讽喻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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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道,朗诵课文时,我们老师也这样要求来着。”花枝说。
  铁木儿不耐烦了,“柯本,你就别罗嗦了,快开始吧。”
  “好,开始。”
  想不到花枝居然朗诵得这么好,很有天分,尤其在刻划人物时,抑扬顿挫,宛如鸟儿的啼啭。闭上眼睛去听,从她的声音里,能感觉到一切善良的和神圣的东西。这一点,跟铁木儿一样。跟她们一比,我就多少有点露怯,口吃没她们伶俐,嗓音也没有她们圆润,幸好,她们都已沉浸在书里头,谁也没顾得上来挑剔我。
  一轮结束,花枝竟意犹未尽,还要接着朗诵,又是秀大妈出来阻挠。
  “这个,一点也不累心。”花枝说。
  “可是累眼。”秀大妈说,“一会儿客人就要来了,该准备晚餐了。”
  “那好,一起动手,丰衣足食。”我把花枝拉进了厨房,让花枝穿上围裙做蜜饭给大家吃。花枝一个劲摇头说不会,我告诉她,蜜饭的配方就在刚读过的那本书里。
  “是第五页,第一个自然段吗?”花枝问。
  “对。我给你打下手。”我说。
  于是,花枝淘米,然后再在米里拌上蜜,核桃泥、葡萄干、玉米粒,一尝,味道好极了。我们不禁击掌相庆起来。
  “你们哪里像过日子,简直像是过家家。”秀大妈嗔怪似的说。
  铁木儿也露了一手,是一道加了咸肉片和薯条的油煎鲱鱼,吃时,再浇上几滴芥末汁,吃得彭哥他们个个笑眯眯的。
  那一天,都是在其乐融融的气氛中度过的,可是,到了晚上铁木儿却跟我翻脸了。
  
天堂也有一双媚眼 51
那是在谈理想的时候。原田说,假如让你重新再选择一次的话,你将选择什么样的理想生活?每个人都必须回答,有人选择的是周游世界,也有人选择去当侦探,跟福尔摩斯干同一种行当,还有人选择到可可西里去当志愿者,保护那些可怜的藏羚羊。问道我,我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坦白地告诉他们,我的理想是做图书管理员,在伦敦大学亚非学院的图书馆,董桥早年就唱去那里读书。一时间,嘘声四起,普遍认为我的理想太平庸,基本可以算做碌碌无为,胸无大志。
  “我就是这么想的,实话实说嘛,难道非得想去当联合国秘书长,舍得一身剐,敢把安南拉下马才算是理想吗?”我为自己辩解道。
  他们则无话了。
  铁木儿说她的理想是办一个牧场,养上大群的牛,养上大群的羊,赶到晴空万里的时候,就骑在牛背上晒太阳,吹得蒲公英满天飞。
  “这理想也未免太小儿科了吧。”我说。
  我说的时候,根本不知道我又不小心点燃了一颗导火索,因而会引起爆炸。
  我要早一点发现到这个就好了,可惜,没有,等到稍微有感觉的时候,铁木儿已经像一只瞅着篱笆上啾啾唧唧的麻雀舔嘴巴上的猫,脸通红,仿佛随时都会扑过来,咬上我一口。
  圣虹姐大概看出点苗头来,推了推铁木儿,“柯本是跟你开玩笑的。”
  “跟我开玩笑?他也配!”她哼了一声说。
  这个哼好像是一道划破天空的闪电,预示着快要打雷了,随之而来的就是狂风和暴雨。
  我赶紧给自己的嘴巴贴上了封条。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铁木儿再没有说过一句话,一脸的沉重,仿佛世界上三分之二在水深火热的受苦人等着她去解救呢。派对一结束,她第一个站起来,走了,拦也拦不住。
  人都走了,客厅里立刻冷清下来,我也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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