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树后庭花 by 千年梦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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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树后庭花 by 千年梦回-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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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遇、孟玄喆四将,各率部兵,四面攻城,另分兵往徇各地。蓟州、顺州次第 

请降,但幽州尚未攻克,守将耶律学古,多方守御,皇叔亲自督攻,昼夜猛扑, 

城中倒也汹惧起来,几乎有守陴皆哭的形景……”信鸽传回的消息,由流珠轻柔 

圆润的声音娓娓读出,于沙场肃杀中多了几分柔和之意。  

“看来连辽国久据的燕云十六州,都将尽数落入他手了……”我示意流珠将帛条 

销毁,“天下之势,分久必合,谁主沉浮,自有天命。”  

夏夜的熏风由南窗吹入,池塘中风蒲猎猎之声,带着蜩鸣荷香的余韵,冰雪桶中 

的沉李浮瓜凉得恰到好处了,取并刀细细一切,青皮红瓤,多么分明的两色,决 

不含糊。  

“主上,您是指赵光义便是那顺天承命之人?”  

“我也不敢如此断言。只是觉得,这场北征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太顺利了。有 

时候,事情太过顺利了,往往隐藏着蹇机。这或许便是所谓的‘福兮祸所伏,祸 

兮福所倚’罢。”  

数日后,战线上有消息传来。  

不是正式军报,却是口耳相传的私议。语者言之凿凿,听者心有戚戚,不过数日 

,京城已是一片人心惶惶的风声鹤唳。  

一国之君赵光义,在与辽将耶律休哥的高粱河之战中不知所踪,生死未卜。  

甚至有传言道,圣上已蒙难,军中诸将皆欲谋立太祖子武功郡王德昭为帝。  

与此同时,朝中各势力相互试探又相互倾轧,人心开始蠢蠢欲动。  

整个京城暗流涌动,密云不雨。  


是夜。  

雷雨大作。屋内一灯如豆,映得窗纸上枝翻叶涌,黑影朣胧。  

我在榻上辗转反侧,不能入眠,干脆披衣起身,倚在案边夜读。  

“砰”的一声,房门遽然被推开,夹杂着夜雨凉气与隆隆雷声的疾风迎面扑来。  

灯焰呼地熄灭了。  

一个黑影,裹着风,披着雨,冲进来一把将我紧抱住。  

“谁?”我大惊之下,只觉一股潮湿阴冷的气息贴在肌肤上,心中顿时生出几分 

惶恐。  

“莫怕,是我……”  

幽暗中,我乍惊还喜:“德昭?”  

德昭用力搂了一下,才松开手臂,黝黑的眸子在一闪而过的电光中熠熠发亮:“ 

太傅,我成功了!”  

我深深吸了口气,大步走到门边将房门阖紧,回身挑亮灯火,这才正色问道:“ 

究竟是怎么回事?”  

德昭满面喜色,压低了声音道:“天时、地利、人和,与转瞬即逝的时机。”  

“你再说得仔细些。”  

他在案旁坐下,缓了口气,沉声道:“说来话长。我们围攻幽州,眼看城破指日 

可待,忽然有探卒入报,辽相耶律沙来救幽州,前锋已到高梁河了。皇叔便道: 

‘敌援已到高梁河么?我军不如前去迎战,杀败了他,再夺此城未迟。’ 即拔 

营齐起,统向高梁河进发。将到河边,果见辽兵越河而来,差不多有数万人,军 

将均跃马出阵,各执兵械,杀奔前去。耶律沙即麾兵抵拒,两下里金鼓齐鸣,旌 

旗飞舞,几杀得天昏地暗,鬼哭神号。约有两三个时辰,辽兵伤亡甚众,渐渐的 

不能支持,向后退去。”  

“皇叔见辽兵将却,手执令旗,驱众前进,蓦听得数声炮响,又有辽兵两翼,左 

右杀来,左翼是辽将耶律斜轸,右翼是辽将耶律休哥。那耶律休哥系辽邦良将, 

智勇兼全,他部下很是精锐,无不以一当十,以十当百,况我军正战得疲乏,怎 

禁得两支劲卒横冲过来,顿时抵挡不住,纷纷散乱。耶律休哥趁这机会,冲入中 

坚,来取主将。诸将各自对仗,一时顾不及护驾,若非辅超、呼延赞前遮后护, 

皇叔早已命丧于此了!”  

“而后呢?”我心知必有下文,又见他讲得绘声绘色,比那说书的还动听,忍不 

住催促道。  

“皇叔向南逃向涿州,而后将士亦陆续逃回,检查军士,丧亡至万余人。时已日 

暮,正拟入城休息,不料耶律休哥,带着辽兵,又复杀到,我军喘息未定,还有 

何心成列,一闻辽军到来,大家各寻生路,统逃了开去,就是皇叔的卫队,也多 

奔散。好一阵人仰马翻之后,皇叔便再不见踪迹了。”  

说到此处,他忽然低低冷哼了一声:“旁人不知,我却看得清清楚楚,皇叔只身 

匹马,加鞭疾走,向南逃命去了。天色渐昏,苍茫莫辨,路程又七高八低,蹀躞 

难行,最要命的是,南边我早探过路情,是片泥淖深渊,陷者无救!”  

“你……”我微微打了个冷颤,疑道:“奇怪,探卒既已探知辽兵来援,耶律斜 

轸、耶律休哥两翼人马浩壮,如此紧要的军情又怎会漏探?”  

他微笑了:“这便是我方才所言的‘转瞬即逝的时机’啊,天若不与,我便自造 

,有何不可?”  

我顿时明白了。  

这个局,委实设得巧妙。  

如此一来,国君失踪,军心大乱,蒙难之说日渐繁盛,拥立新君,也就理所当然 

了。更何况德昭血统嫡纯、身份尊贵,人心所向,自然是立君的不二人选。  

我望着眼前熟悉、却又仿佛陌生的容颜,极轻地叹了口气:“德昭,你可曾确认 

过,他究竟是生是死?”  

“我自然派人去探查过,一片死寂泥淖,阒无一人。想必是遭受没顶,尸骨无存 

了!”虽然极力隐藏,但他目光中的仇恨与快意,却满溢了出来,“其实,当我 

开始怀疑父皇真正的死因时,曾买通了他手下的宫人,悄悄潜入尚未闭穴的皇陵 

中。太傅,你知道么?父皇的遗体面色青紫,嘴唇乌黑,这明明是毒药所致!什 

么暴病而殂,完全是一派胡言!难道你不觉得蹊跷么,就在父皇下令召见皇叔的 

那一夜——”  

“哐当”一声脆响!  

在这风雨交加的深夜,这一声脆响,比天际的闷雷声更令人心惊。  

我紧紧盯着被自己打碎在地的茶壶,嘴唇不可遏制地颤抖了起来。  

那深藏于心、挥之不去的一幕,又浮现在我眼前。  

青的面,紫的唇,迷惘却凄厉的目光,雪地上幽深的长长的足印,三更鼓在远远 

的地方一下一下敲击着,浑厚的回音在这壁垒森严的深宫幽殿萦回不息……  

赵光义死了,那个夜晚最隐晦的秘密,如千均重荷欲将我压垮,而今却只有我, 

也只能由我独自承载这一切。任何人,任何人都不能为我担负哪怕是最细微的碎 

屑。德昭,更不能。  

头痛欲裂。我抱紧头蜷缩了身子,发出一声模糊而痛苦的呻吟。  

“太傅!”  

他惊叫起来,手忙脚乱地将我抱至榻上,“你身体不适么?我这就去传太医!”  

我按着冷汗涔涔的额角,另一手紧紧捉着他的腕:“不用了……只是旧疾复发… 

…稍适歇息便好……我想安静地歇一会……”  

他满面担忧,却又不忍拂我之意,只得抓紧了我的手,坐在榻边,深深拧起了眉 

:“太傅的身体每况愈下,非得好好医治调理不可……待到我明日登基,第一要 

事便是急召天下名医会诊,定要让你及早康复……”  

我在将昏未昏的迷瞢间,听得“明日登基”四字,一片空白的脑子,不知为何却 

生出莫明的恐惧与不安。直欲从昏茫中清醒,告诫他:谨防生变!  

终究敌不过病魇,神志剥离了躯壳,渐渐模糊。  

十五  

我似乎作了个很长的梦。  

梦境中我独自登临危楼,雾卷烟开,满空寒白。放眼望去,但见山抹微云,天粘 

衰草,斜阳外,寒鸦万点,流水绕孤村,灯火已黄昏。  

楼高空断魂,我欲下楼,却惊觉遍寻不到出口。  

刹时间天摇地动,楼一节一节不断地升高,直刺云霄。我惶恐焦灼,想大声呼救 

,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天际骤然号角长鸣,磬钟声声。  

擂鼓劈雷般的繁响,使我自昏睡中惊醒。侧耳聆听,隐约可闻的钟乐从东南方向 

传来,我忙问:“什么时刻?”  

“回主上,是卯时三刻。”秋水口中边应着,边将块浸透的热巾敷在我额上。  

我一把拨开,揽衣遽起,匆忙穿戴。  

秋水惊道:“主上,你要去哪?”  

“皇宫。”丢下一句最简洁的回答,我正衣束带,驱车直奔皇宫。  

九十九响钟声之后,新皇登基仪式正式开始。  

可我却凭着几乎是与生俱来的对乐音的敏感,听出这庄严肃穆的钟声中,暗藏的 

杀机。  

德昭……我从未如此惊惶急切地祈求上苍佑他平安,不知何时起,他已成为我心 

中莫大的安慰与温暖,无可替代。历经了一次又一次的拥有与失去,生离与死别 

,我自认为堪破世情,神思悠明如水,却终究还是放不下、挣不开一个“情”字 

。  

可我同时也清醒地发觉,我对德昭的情,既非爱情,又非友情,与我想象中亦师 

亦父的亲情也相去甚远。我无法解释其中的深意,只隐隐直觉,这是我与人情、 

与人世、与人心之间的最后一线牵绊。  

我绝不愿再失去它。  

青石板铺成的平整道路上,车轮飞快地碾过,发出隆隆巨响。我心中的不安随着 

这震荡之声愈发强烈,不断地催策着马车,沿着金水河向东南而去。穿过迤俪错 

落的街道楼宇,冲过内城西北角宽宏巨丽的天波门,直向皇宫正殿飞奔而去。  

踏上汉白玉砌成的上殿石陛,我从未像今日这般焦灼地感觉到:那一层层步步而 

上的素白天阶是那么长,那么高,仿佛一条永无尽头的天梯,直耸云霄。  

而这条天梯的顶端,便是大千世界芸芸众生所艳羡的、敬畏的、或昭然或隐晦地 

热望着的,至高无上的绝对权力。  

没有人能摆脱对它的渴望与追求,有人为各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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