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竹倾垂头，面向脚下，尽管他什么也看不见，可他知道阿若在那里：“这件事与阿若……”
“是我做的！”阿若突然打断了孤竹倾，“是我去与那些人见面的。我原本只是想教训一下那些人，就瞒着公子去了！”绝不能让孤竹倾把事情引到他自己身上，否则耶律羽会把孤竹倾也胁迫住，甚至让北狄军兵不再信任孤竹倾。这种事绝不能发生，牺牲他一个不要紧，绝不能拖累孤竹倾，“耶律羽，你要怎么判，都凭你！”他知道孤竹倾一定要为他申辩，手紧紧抓住了孤竹倾的脚踝，“公子，你当初成全过我，现在也希望你成全。”当初为了龙鹰，他曾顶罪认罚，现在为了孤竹倾也可以。
“不一样。”孤竹倾弯腰，找到阿若的手拉住，摸到阿若手上在地上爬时嵌进去的小石子，磨得血肉模糊，“阿若，是我让你去的。”
“公子！”阿若抗议，“你别为了救我乱说！”
“小羽，把阿若给我留下，找个人来照顾他。”孤竹倾淡然平静，“你想要什么，拿去吧。”
“虎符。”耶律羽倒没想到，一个阿若就能这么好用。他原来还想怎么也要殷梅才能让孤竹倾交出兵权呢。
“公子，不能给他！”阿若绝不同意。
孤竹倾仍是淡淡的，轻笑了：“你果然是要这个。就在案上匣子里。”
耶律羽哈哈大笑，拿了虎符就走了。如今兵权彻底在手，再也不用担心孤竹倾不听话了，北狄军队都归他管理，还有什么好怕的？
“公子，怎么可以给他兵权！”阿若沉痛，“为了一个阿若，不值得！耶律羽得了兵权，涂炭的是两国军兵百姓！公子以前的谋划不是就都白做了吗？”
“阿若，我不能拿你的命冒险。”孤竹倾蹲在阿若旁边，摸着阿若身上的伤，直到他的腿：“你怎么样了？”
“别的伤没事，腿被打折了。”阿若撑着自己起来半身，靠在孤竹倾的床下，“公子，小姐还说你以前不顾别人安危用计，怎么现在倒狠不下心对我？”
孤竹倾摸到阿若腿骨，使劲扶正，帮阿若重新接骨：“以前都在我掌控，我知道那些人不会出事。但是今天不是，如果我把事情都推在你身上，你一定会死。给我找些木条，我得把你的腿固定住。”
阿若忍住疼，身上冷汗簌簌直落，却还是笑着按孤竹倾的吩咐做了：“可是公子，耶律羽一定不会给我们派人来的，我们要怎么办？”
“一个瞎子，一个瘸子，被困在一个帐子里，挺好的。”孤竹倾还有心情说笑，只要殷梅平安无事，他就不在乎了。 一个瞎子和一个瘸子被困在一个帐子里的情况并没有持续太久。虽然耶律羽并没有派人来照顾这两个人，却也每日按时叫人送了饭来，毕竟孤竹倾还得活着才有号召力，以耶律羽现在在北狄的声望，还得打着孤竹倾的名号狐假虎威。
孤竹倾听着，每日外头耶律羽调兵遣将，他知道，攻打纯城的日子不远了。一场硬仗，不知道青麟北狄要有多少生灵涂炭。
阿若就在孤竹倾的床下靠坐着，心中烦躁：“公子，这样下去不行！不能让耶律羽得逞！一旦他以你的名义与纯城开战，将来就不好办了！”
“阿若，先别想那么多，把你的腿养好是正经。”孤竹倾安慰着，“我的眼睛耶律羽是不可能再管了，他本来也一直都拖拉着，从未真的想要治好我。我们两个总得有一个能行动的，全靠你了。”
阿若却是为难：“可是，公子，我的腿也不是一时半会可以好的，人家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这……真等到三个月后，耶律羽已经不知道攻到哪里了！”
孤竹倾却并不在意：“小羽不知兵，三个月别说到哪儿，他连纯城都拿不下！你放心，一切等你腿好再说。”
听了孤竹倾的话，阿若也跟着放了些心，每天也不乱动，按照孤竹倾说的专心养腿。
夜里静寂，耶律羽似乎并不怕这瞎子和瘸子能跑了，外头也没安排什么守卫，往往别处篝火腾腾有兵甲巡逻看视，中军帐却冷清得如寒夜微星。阿若不常在帐中点灯，他本来也不大动得了，孤竹倾并不需要灯，两个人在黑暗里静静坐着，也一样是一夜。
只有这夜不同。
“阿若！”孤竹倾推了推床下人的肩膀，“我听见声音不对。”
阿若一个激灵醒了，也跟着侧耳倾听。他虽然耳力不如孤竹倾这个盲人，却也是极好的，只听了一会便知道了：“公子，是打起来了！怎么回事？”
“听声音是外面来的。”孤竹倾又听了一时，“恐怕是景秋来袭营了。”
“袭营？”阿若顿时紧张，“那公子你要怎么办？一旦他们打到这里来，我们只有束手就擒的份！”耶律羽根本没在这边派什么人手，这一处又是中军帐，被袭击理所当然。阿若握紧了马刀，紧张的盯着帐子口，心里估算着如果青麟军来了，他能撑多久。
“有人！”孤竹倾和阿若同时警觉，人数不多，只有几个的样子，但却是准确无误的向这边过来。
阿若从床边移动了，爬到帐口，马刀出鞘，屏息静待，只等人来一刀先剁了人头。
帐子一把被掀开，有人直闯进来。
阿若的刀精准无误，向那人脚下一扫。
“铛”的一声有兵器同时拦住阿若的刀，低哑的女生喝着：“是我们！”
最先进账的人已经扑向床上：“倾！倾你怎么样了？”
“龙小姐？”阿若急忙收刀，向殷梅叫，“小姐，快把公子带走！耶律羽已经夺了兵权，公子在这边久了容易出事！快带公子走！”
“梅儿？”孤竹倾的手已经被两只温暖小手牵住了，扶着他从床上下来，引着他走路。
“倾，我们快走，一会景秋的人也要过来了！”殷梅忍住眼泪，咬紧牙，先带着孤竹倾出了营帐。
龙鹰捞住阿若手腕：“我们也走！”
阿若挣开了，轻轻笑着：“你们走吧，不用管我。我走不了，腿折了。照顾好公子和小姐就行了。”
“我知道！”龙鹰狠咬银牙，把阿若的胳膊搭在自己身上，“我听说了。我们走！”她一个人撑不起断了两条腿的阿若的体重，只能向外喊人，“袅峰，来帮我！”
赵袅峰应声而入，却见龙鹰正要把阿若架起来，他不觉愣住：“鹰姐，你怎么能碰这样的人？他可是禁脔！他……”
“你帮不帮我？”龙鹰厉喝，“不帮就让开！”
阿若挣扎：“不用管我了，他们快杀过来了，你们走！”
“不行！”龙鹰无论如何也不肯放开阿若，狠狠瞪了一眼怎么也不愿碰触阿若的赵袅峰，使力要独自撑住阿若，拖拽着向外走。
一出帐子，倒是有人过来帮忙，从另外一边架住阿若，让龙鹰省了不少力，舒了一口气。
“我们从另一边走，上山！”架着阿若的人对已经在外等着的殷梅和孤竹倾说，“先躲开两边的军队！你们身份特殊，哪边都不能容下，躲起来再说！”
“多谢，白方。”孤竹倾含笑颔首。
一行人匆匆忙忙，终于赶在景秋和耶律羽的人打到中军帐之前离开了。循着小路上山，却是一路磕磕绊绊。到底有一个瞎子一个瘸子，两个行动不便的人，山路本就难走，何况这两个？
终于来到之前藏身的山洞，众人才算是放松下来，不再担心被人发现追杀。
殷梅借着火光仔细看孤竹倾和阿若，两个都明显瘦削许多，胡子拉渣，身上也脏兮兮的。她就知道，耶律羽不会善待那两个，只怕除了喂饭，别的什么都没给他们提供过。她抽了鼻子，一声不吭的取了水替孤竹倾擦脸，然后给他剃须。
阿若靠坐在山洞一角，看着殷梅忍着眼泪照顾孤竹倾，由衷的笑了，绷了许久的神经也松缓下来。黑影罩在他身上，阿若不觉仰头，看见龙鹰来到他身边蹲下，开始给他解衣。
“鹰姐，你干什么？”赵袅峰急了，两步过来把龙鹰拉走，“那种人你怎么能碰！我知道你心肠好，可是找别人去就行了，你也不怕脏了自己的手！”
“他不脏！”龙鹰厉声愤怒，甩开赵袅峰。却清清楚楚看见赵袅峰眼中的嫌恶鄙弃，那样的眼神似曾相识，因为她也曾用那样的眼神看过阿若。
“好好！”赵袅峰也不想跟龙鹰争执，举了两手想息事宁人，“鹰姐，不管别的，他到底是男人，你是女子，怎么好这么照顾他？”
“他受伤了，我要看看。”龙鹰不理赵袅峰，仍是想看阿若。
白方突然插过来，推开龙鹰，自己来到阿若身边，板着脸没好气问：“伤了哪儿？”
阿若笑笑：“身上几处小伤，腿已经被公子接过了。应该问题不大。你们不用管我，我知道自己是什么人，帮我取些水来，我自己能照顾自己。”看赵袅峰的态度就知道这些人都知道他的身份了，龙鹰就这么接触他总是不好的。
白方嘟嘟囔囔的，一脸的不情不愿，却还是仔细替阿若把伤都看了一遍：“没用伤药，伤也不轻，要是放着慢慢好，等猴年马月呢！不过腿接的可以，倒也不用担心留残疾！”从自己包里取了些药丸给塞在阿若嘴里。
“阿若，你小心点，白方的药都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偏门歪方，你吃了以后要是有什么事可没人负责啊！”孤竹倾在一旁乐呵呵的取笑，一点也不介意揭白方的短。
“大哥！”白方瞪圆了眼睛怒视孤竹倾，“我那方子帮了你多少次呢！你怎么不说？不靠我的药，你现在还没跟嫂子洞房呢！”喊完却愣住，一时不知所措。
孤竹倾轻轻笑了，握住殷梅的手，拥了殷梅到自己怀里：“白方，我还以为你彻底不认我这大哥了。”
“谁认你！”白方狼狈否认。
孤竹倾点点头：“是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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