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总无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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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月总无边-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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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木头石头?!”
  司命的腿……司命的腿……阿禄似是记得每逢落雨,他总要抱着个暖炉,身上盖上厚重的毯子,倦意浓浓。每每问及,也不过是说自己身子偏寒,阴冷时总要保养一二才是。可如今听这两个说的,连傻子也会晓得,司命的寒气不仅是如此简单……
  念及至此,心底猛地一收,如被人狠拧了一把,疼痛难忍。她猛然坐起身,额上的冷巾也随之掉落,吓得那两个小童噤了声。
  司命自袖手而立,却是对身后道:“童缘,酒。”
  声音不重不轻,恰好直抵入心。
  童缘本就胆小,如今听自家星君要酒,更是吓得一哆嗦,慌忙自腰间解下个白玉瓶,小小步地跑进了雨中,将那白玉瓶拔去木塞递给了司命。只在他接手时,不觉有些迟疑,待司命低头看他时,方才松开了两只小手。
  酒,能乱心,亦能乱气。
  而对此时司命而言,却是唯一阵痛的良药。
  他连想都没想,一饮而尽,骤然捏碎。
  “当年四大贵族情如同门,却自娄间叛乱而决裂至今。娄间纵被灭族,却仍是鬼界王姓,如今你滥杀平民,囚禁尘鬼,早已犯下大忌,”他眼睫尽沾雨水,只凝神看那女子,缓声道,“小池,我本无意斩尽杀绝,只因你逼人太甚——”
  天雷阵阵,暴雨不息,
  他缓缓抬手向天,竟是于瞬息生出无尽闪电,耀澈夜空,恍如白昼——
  那被闪电照射的侧脸,肃杀如神。
  他本姓迦南。
  那是自天地混沌初开,鬼界暂成雏形时便已存在的姓氏。他的家族英雄倍出,响彻三界,历代忠君护国,爱民如子。他的家族有家臣八十万,均是衷心护主,名扬宇内——
  铁马金戈,黑沙袭天,狼烟为景,万世千秋。
  遥记当年,傲视千里黑沙,素手一挥,八十万家臣膝跪于前,那是迦南氏才有的霸气……

【第二卷:普渡苍生怜世人】

  前世的浅缘

  “为什么放了她?”
  “当年娄间叛乱落败,鬼帝下令斩其满门,太子屡屡相劝却终无力回天。若我有私心,也不过与相柳同有着一念之仁,想为这娄间一脉留下个后人罢了。”
  ****
  二人入北周临城时,盘查的极为仔细。
  只因司命风湿症发,童姻童缘自幻化出个木轮椅,不论是材质装饰,抑或是司命腿上所覆的皮毛,皆是仙品,自然在这北周边城尤为引人注意。
  不过,毕竟是北周,当司命拿出杨家的令牌时,一切妄图觊觎有心的拦截的,尽数退了个干净。
  “杨氏自汉朝来,直到魏晋南北朝均是的名门望族。杨忠当年亦是与独孤信共同辅佐宇文氏建立北周,为开国功臣,因此获封随国公,”司命边前行,边对阿禄,道,“而杨坚就是杨忠的长子。”
  自踏入人世,这还是司命初次谈及杨家。
  阿禄走在他身侧听着,暗记于心,道,“如此说来,杨家与独孤家是世交?”
  司命颔首,道:“除王姓外,此两族乃是北周最显赫的世家,自然多有走动。”
  两大望族,联姻乃是必然。司命没说,她自是明白。
  她更晓得,若是极为简单的,倒也不用将她扔下来掺和。只是当年天庭上各位都交代的极为隐晦,只说此二人因机缘巧合,结下了凡间九生九世的金玉良缘。九生九世的金玉良缘在月老那处的说法就是,世世相扣,于这最后一世变成了个名副其实的死结了。
  死结如何解?只有一条路——快刀斩断,永绝后患。
  但此路一走,二人因这世世相扣的纠缠,必有其一因此断了根基灰飞烟灭。一个是鬼界太子,一个是观音童女,哪个都死不得……
  哎……阿禄只觉前路渺茫时,前路急匆匆走来一人,身后随着几个身着官府面容肃穆的人,那人行到不远处便已开了声,道:“苏公子啊苏公子,你可是叫老夫等的好苦——”
  司命遥一拱手,道:“元将军。”
  那几人所到处,皆是行人慌忙避让,让出一条宽街来,倒更显得来人急切。
  待到近前,那长须老者方才愣了一愣,指着那轮椅道:“公子不过走了两月有余,这是——”司命轻拍了拍自己的膝盖,道,“自幼落下的风湿寒症,无妨,过几日便可下地了。”那老者一听这话,方才缓了神色,哈哈大笑道,“老夫当真是被你吓死了,你当初可是说离开一月便回,这一去竟是今日才露面,竟还……坐了这么个东西,哈哈——”
  那老者笑的爽朗,竟当玩笑一般,拍了拍司命的肩,接着道,“随国公他日夜催促,只说若是苏公子现身了,便要即刻启程前往长安。你若再不回来,老夫怕是要提着脑袋回去了。”
  那元将军性子直,更在话语之间显出与司命的关系不凡来。
  阿禄瞧在眼里也不多做反应,只闲闲地随着这一路人进了将军府,待到厅堂上各自落座,奴婢奉茶时,那将军方才像见到司命身旁人一般,道:“苏公子历来是形单影只的,这怎么突然多了个女子相伴,莫非——”他似有所猜想,话语中多了几分取笑。
  司命摇头笑道:“元将军莫要乱想了,这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苏禄。”
  同父异母——
  阿禄正是踌躇时,却听他这句同父异母,惊得手中茶杯滑落,一声脆响,让那将军不由又多看了她一眼,笑道:“原来是苏公子的妹子……小姐莫慌,老夫这粗言粗语的,多有得罪了——”边说着,那后边伺候着的丫头早就上前清理了碎片,又奉上了一杯茶。
  此趟奉茶,就连那丫鬟眼中都多了几分敬重。
  阿禄这心里刀割一般的,哪里顾得上再去寒暄俗礼,只是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却不答话。倒是司命先开口岔开了话题,道:“我这妹妹自幼被养在深闺,又逢战乱颠簸流离的,见了生人自然会怕些,元将军莫要怪罪才是。”
  “不怪不怪,”元将军拿起茶杯一饮而尽,道,“方才老夫还想着是什么落魄美人碰上少年书生的桥段,却没想到公子此番潜入南梁竟是寻到了失散家人,当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啊!”
  就在这元将军一连串的可喜可贺里,阿禄就如此成了司命的亲妹子,苏禄。
  司命与元将军整个下午都在书房议事。独留了阿禄一人,在府中无所事事。
  既是北周将军府,景致自是与南梁相府相差甚远。
  那处是亭台楼阁,石桥碧水,此处是高墙阔院,马场箭靶。
  因是暴雨后,碧叶都多添了几分绿意,瞧着倒平复了几分焦躁。
  阿禄打发了跟着的丫头,就坐在射箭场子外,独个儿瞧空荡荡的箭靶,打量这四下无人,便走到木架上,挑了个趁手的弓,自箭袋中抽出四枝,走到场中,满弓试了试力度。
  若说她活了这许久,却仅有这射箭还能拿得出手。
  只是,这一技,连司命也不曾见过。
  在东胜神洲的仙岛上,日日不是吃酒便是下棋投箸,哪个神仙会设下这种场子耍?话说回来,若非此次下凡,她也不会晓得日日摇扇的司命,会是那马上将军。
  昨夜那光闪,上通九霄苍穹,下抵弱水河畔。
  那一刻,手握光闪,以雷鸣为鼓的司命,竟是如此陌生……
  阿禄手抚弓弦,竟一念想起了那个人。
  万年了,若非观世音一纸书信撼动九天,若非司命翻了命薄寻出姻缘,怕是万万想不到他便是那鬼界太子相柳,怕早不晓得这万年轮回后,他已投生哪家哪户,与哪个女子相伴厮守了。
  当年那山间尼姑庵内,唯有他一个男子寄住,而那庵中除了师傅师伯和那个老得睁不开眼的师祖外,便只有自己一个带发修行的弟子。在他走后,曾几番猜想,倘若并非只自己一个年轻的少女,他或许就不会青眼有加,若自己不是带发修行的弟子,怕他也不会多看自己几眼的。
  只是纵有那么多“倘若”,却终究是自己人间唯一的情劫。
  曾经,他亲手做弓,教自己射箭之法。遥记那日,不过三两只箭,自己便觉颇为上手,待十数枝射出,便已能直抵靶心。那日,是自己那一生最为骄傲的时候,他眼中的惊奇和赞叹,毫不掩饰……
  心底难得一股暖意上涌,阿禄微微挑了嘴角自嘲一笑。
  伸手,满弓瞄靶,猛松手一道黑影射出,随着一声闷响,正中靶心。
  看着那尤还颤着的羽尾,她暗淡的眸子豁然亮了几分。想来还真是独擅于此,竟是万年没碰了,仍能一箭中靶。
  她自来是个想得开的,自己这一而再再而三的痴心,司命却皆是不动生色地避开,任是傻子也瞧出了,自己又并非当真是傻。
  苏禄这名字……也还过得去。
  抬臂,衣袖滑落于肘间。待凝视片刻箭靶后,嗖嗖又是两箭,毫无悬念的正中靶心。
  “好箭法,”场外传来一声喝彩,“世子你瞧,元将军府内,竟连个女子都有如此箭法——”
  “嗯。”
  简单一个声音,淡而无味,却轰然一声,将阿禄定在了当处。
  万年前,那场黏腻的春雨中,他被将军府前来的部下接走时,坐于马上看着自己,曾说:务必等我。那一句务必等我,等了足足一辈子,却终究没再见,徒留人间青史成灰。
  万年后,在春雨停歇后,他就这样不期然地出现了。
  阿禄放下手中弓,缓缓转过了身。
  箭场外,站着两个少年。
  他依旧是那副模样,只是双眼中多添了些血丝,几许疲惫尽在眉梢,却仍盖不住那孑然而立的孤傲。就连,那紧抿的唇仍如记忆中一般的熟悉……
  身侧少年手舞足蹈,他却自成风骨,轻裾随风。
  “姑娘,”他身旁处的少年极为兴奋,道,“你这箭法真是好!和我家世子比,那也是不相上下的——”
  阿禄看着他的眼,他的脸,没有说话。
  倒是杨坚先开了口,道:“在下杨坚,方才唐突了。请姑娘莫要介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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