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妖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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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色妖姬-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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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方鸿飞摇着头,说:“我也是闲着没事,和你老兄在一起,能谈鼻烟店和药铺里的事吗?”
  “论娼?”
  “对!”
  “那好!你算投对庙门了。”叶梦幽喝了一口酒,咂着嘴说,“不是兄弟自夸,元代‘娼’字排八,尚在儒者头上。文人排九。
  乞排十,为最末。娼妓浑号‘老八’,文人戏称‘老九’,‘文乞’联在一起,这说法就从那时来的。不知道吧?说文解字,‘娼’者以女为昌,昌乃富也。单道这娼技之优处,鄙人就归纳为三十六条……“东方鸿飞忍俊不禁,截断他的话,问:”梦幽兄,本市共有多少妓院?“
  叶梦幽不加思索地回答:“共有六百二十三家。单说二等书寓就有二百余台,大都集于南街一处。暗媚黑门子,敲铜锣。
  铜盆计时收费的数不胜数,这小兄尚未数过。“”我问你。保定府有多少家?“
  “你怎么问起我老家来啦?”叶梦幽低下头,对东方鸿飞翻着眼。模样极好笑,只见眼镜不见脸。
  “不知道吧?”
  “当然知道,但不精细。”
  “那瞎了一只眼的王楼,最近生意怎么样?”
  “王楼……”叶梦幽拍打着窄脑门。
  “‘一品香’的老板,赫赫有名的嘛!”东方鸿飞恨不得他说出“认识”来。
  他经过反复的推测,认为刘雯翠留给其女蓝宝珠的血书,有可能涉及仇人王楼。虽先留遗嘱而后刃仇人,但也没有十分的把握,刘雯翠当时可能想,如王楼侥幸不死,那仇恨就要让女儿继承。
  叶梦幽一拍腿:“巧了!”他又压低声音说,“这王楼是为富不仁,逼良为娼的东西。当年,在保定险些被一个妓女用刀扎死,只是瞎了一只眼。后来,又发迹了。”
  “他在哪呢?‘冻方鸿飞有点激动。
  “你一提睛只眼。又姓王的,我倒进了‘八降图’,姓王又瞎一只眼的本市有六位。干这种缺德买卖的,天公总得跟他划个价儿,不是破相就是让他废了这个。”
  他对着裤裆一比划,接着说,“去年冬天,他把班子拉到这儿来啦!这里是水陆码头,商埠重镇,是能赚大钱的。不过王楼改成了王德兴,‘一品香’易名‘万春楼’。也在南街。从别人手里买的住宅。起了两层楼装修得挺气派。
  “万春楼新近来个扬州姑娘,叫‘雪里红’。曾和死鬼范文心相好过。何谓‘雪里红’,爱素,一身白缎旗袍,戴着朵石榴花。白脸如玉,红唇似血,真似个‘樱桃樊素口,杨柳小蛮腰’哩!”
  “她和范文心好过?”
  “那不新鲜。范四少若非让人割了脑袋,也得落杨梅大疮烂死。我正写她呢!”
  叶梦幽看东方鸿飞不动声色,继续说,“那王德兴老乌龟手下的姑娘四十多位,可谁也比不上‘雪里红’。”
  叶梦幽带着几分醉意,不知进退地说:“范四少的脑袋被人拿走,雪小姐哭成个泪人。现在还守孝呢!俗话说得好,‘宁看瞎子打牌输,不听表子哭丈夫’。那纯粹是假的。东方兄,我给你引荐引荐,凭你的身材相貌,嘿嘿……”
  “好,我就饱饱眼福。”东方鸿飞笑着说,决定走一趟万春楼。
  叶梦幽耸肩缩颈,心想,八成是这位警长也耳闻了“雪里红”的名声,不好明言,让自己“搭桥”。他进一步讨好东方鸿飞,自怀里掏出一张《渔报》,说:“这是鄙人办的报,有篇《美妹扬州来》的文章是写她的。”
  当时,Se情小报在这个北方商埠泛滥成灾。撰文人多不具真名,兜售者不以为耻,常麋集特定的一家商场楼上。文人卖稿,不讨价,买者也不详阅,丢下钱便走。


  有些言情小说的作者,为生活所迫,也去迎合市声,粗制滥造于浴堂、烟馆、茶楼乃至妓院内。此类报刊有时也成为警察们的消遣物。
  东方鸿飞接过皱巴巴的报纸,问:“生意还好吗?”
  “不行喽,抖不出新鲜玩艺儿了。”叶梦幽唉声叹气。
  “梦幽兄,走吧。”
  “黄鹏了不是?姑娘们都下半晌接客,现在都睡着呢。
  咦!你腰里还带着手枪?“叶梦幽吓得跳起来。东方鸿飞撩衣摆时,无意中露出了枪柄。
  万春楼位于南街。南街是污浊的泥淖,丑恶和肮脏的陈列馆。淫窟、赌局鳞次栉比,繁嚣的市声中充满着人肉和金钱的蛊惑。
  妓院的姑娘们都出来了,吃着零食在行头闲逛,和摆摊。
  店铺的伙计打情骂俏,又不时地对路人抱着媚眼,但并不拉客去招徕生意。她们大都是属中、上层“书寓”里的,算是官方承认的专业经营者,与暗娼游妓有明显区别。
  街道拥挤、杂乱,像铺开一匹色彩斑驳却又散溢霉腐气息的布。烟摊上陈列各种香烟:“老刀牌”、“丁字牌”、“顶球牌”。
  “黄金龙”及下等的“大婴”、“小鸡”牌。每盒十支,里面附有画片,随烟奉送。上面无非描画些历史故事中的人物。东方鸿飞买两盒上等的“白金龙”香烟,随手递给叶梦幽一盒。他抻出内里的画片,竟是一张绣花的底样,上面写着“小姑做鞋嫂有样”。他随手扔在地上,马上被专集存“洋烟画”的儿童拣了去。
  在货声盈耳的西街,东方鸿飞很是心烦,真想把这里变成鸟声啁啾,泉溪淙淙的山野。
  “看流年咧!批八字!”瞽目卜者吹着横笛,虽音量不大,但敲起“报君知”
  的小铜锣。叶梦幽说:“看看吧,早着哩。”便钻入人群中。瞎子正把一口水喷在用黄裱纸剪的纸人上,然后用刀去劈,纸人立刻浸出血迹。众人一片惊叹。“哗啦”
  一声,落下十数枚铜钱,随之发出几声清脆的笑。东方鸿飞去看占卜人,只瞅着个背影,身姿婀娜,片刻不见了。
  “那姑娘不错,我看正脸啦。”叶梦幽一眼看透东方鸿飞的心思,又笑着说,“好大方,铜钱像水泼了出来。手磕摇板,算卦骗人。瞎子水里藏黑矾,沾上黄裱纸即呈红色。摇‘六爻’、摆‘奇门’、算‘梅花数’、‘易经卦’和‘灵鸟儿叼答’咱都会,也许迟早要干这个。世上总有骗人者,那是因为有人愿意被骗。”
  东方鸿飞刚又说什么,便被一阵大喉咙的吆喝声堵回去。“戗面馒头——约斤馒头!”满口山东腔。推车大汉的声音未落,便有尖细的音调接替:“酥皮儿的铁蚕豆!凉炒豆!”
  “百叶儿来!羊肚儿!”这是卖生羊肚的:“熏干儿,豆腐丝儿来哟!”这是卖盐水煮豆腐丝的:“炒肝香烂哪!”这是卖煮猪肠的:“老豆腐开锅!”
  “小米面火烧!”
  “精米粥喂……”
  “杏儿茶欧!”
  ……东方鸿飞的耳膜都麻木了。这些都是担挑串巷的货声,可都聚到西街来了。
  “东方兄,去北街遛遛吧!”
  “不去啦!”他摇着头。
  “那比北京的天桥还热闹。”叶梦幽唱起来,“红不溜丢一个白不溜丢!白不溜丢一个黄不溜丢!黄不溜丢一个花不溜丢……”
  “贫俗可厌。这是什么?”
  “白活了,这是卖手巾的。我常买了送给姑娘们,上面签字儿。”叶梦幽笑起来。
  “离南街还远吗?”
  叶梦幽见他双眉紧蹙,兴味索然,说:“从这条小巷穿过去吧,抄近。”
  巷口摆著书摊,上面都是印刷极粗劣的唱本、小说,无外乎《五虎平西》、《粉妆楼》、《金鞭记》之类,还有过时的皇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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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你的书呢!”东方鸿飞指着一本很薄的小册子说。
  “不值一哂。走吧。”叶梦幽苦笑着,眼睛不瞅书摊,径先走了。
  一踏入南街,东方鸿飞就恨不得马上跨进万春楼。这里的气象和其它几条街不同,多是让人心猿意马的脂粉香。他低着头,但仍感到楼上、巷角飘移着无数的腥唇、醉眸,片片挂在花窗上的白肉。似乎每落一步,脚下便放出几声娇吟。东方鸿飞虽是饱于江湖的警长,但来这里还是初次,“花案”是从来不接的。
  进了万春楼,杂役便躬身笑着跑过来说:“叶先生来啦!”
  又紧掠了几眼东方鸿飞。
  叶梦幽的架子立刻端了起来,扬着脸说:“这位东方大爷看了我的报,认准了万春楼。他来玩玩儿,你们得伺候好。”
  杂役唯唯喏喏地走了。片刻,有人送上茶水、糖果和香烟。
  鼻烟。东方鸿飞忐忑不安,面颊有些发热。杂役低眉笑眼地问:“东方大爷,不知您老开哪个门儿?”
  未等警长回答,杂役便高声喊:“接客——”随着悠长的声调,四合院的楼上偌多房间一齐打开,浓妆艳抹的姑娘纷纷走出自己的屋子,微笑着或倚或立在门前,摆出最佳的姿态,让客人欣赏、挑选。
  “‘杨柳枝’,杨丽娟小姐——”杂役介绍后,那姑娘向东方鸿飞卖个轻浮的笑,扭动灵活的腰股,用手帕扬了一下,像是招唤,然后回屋去了。于是,次第介绍。
  “东方兄,这是规矩。”叶梦幽俏声说,“听到吆喝声,屋里有客也得出来。”
  “‘雪里红’呢?”东方鸿飞问。
  “占手啦——”杂役躬着腰,尾音施得很长,双肩向上一扛,夹在耳朵上的香烟差点被震动下来。
  “胡说。”叶梦幽沉下脸来。
  “东方爷的宝号……”杂役打量着气度不凡的警长,能看得出嫖客是“雏儿”,但猜不透身份。政界、商界,都不像。
  “鄙人开个火药铺,卖枪弹不卖人参。”东方鸿飞把手枪放在茶几上。
  杂役是见过世面的,虽吓得后退一步,但眼里仍在笑,那笑又流到脸上。软中带硬地说:“您老把枪存在柜上,省得姑娘们摆弄砸了小脚儿。”
  “‘雪里红’有客?‘东方鸿飞问。
  “范少爷把她包下了。一出手就是这个数。”杂役伸出个巴掌。
  “五千块钱?”东方鸿飞故意问。
  “五百。”
  “我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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