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像野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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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像野兽-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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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衣服,跳下床,边系皮带边走到门前,脸上是那种尴尬的笑。李茜说:你骗我,你要跟我说清楚。刘友斌说:你已经看见了,还说什么呢?李茜没想到他是这样回答,感觉自己很难堪,脸就白了,说我们出来说话。刘丽丽尖声道:友斌,有事你们就在这里说。刘友斌有些迟疑,李茜都要哭了,说你出不出来?刘友斌望一眼刘丽丽,刘丽丽说:你不能出去。刘友斌说:我又没说要跟她走。然后望着李茜说:我写了信,信上都说了。李茜望了刘友斌足有三十秒钟,从口袋里掏出那封信,当着刘友斌的面把信撕得粉碎,掷到刘友斌脸上,说但愿你不得好死。刘丽丽骂人了,你才不得好死呢,刘丽丽用一口纯正的北京话骂道,你凭什么一早就咒人不得好死?我咒你一世都找不到老公。湘南女人扑了上来,揪着北京女人的头发,拼命往下拉,北京女人很痛,就反过来扯李茜的头发,两个女人又喊又叫地扭打在一起。刘友斌过来扯架也扯不开。隔壁的老师来了,其中有个老师是教过李茜的,便以老师的身份大声训斥李茜说:这像什么话?都住手。李茜被他拉开了,被他拉到了他家里。李茜在他家里哭着,哭了整整一个上午,哭得眼睛跟电灯泡一样了。中午时,李茜在老师家吃了几口饭,洗了把脸,把悲伤和泪水都洗到了脸盆里,走了。
  
我们像野兽 五(2)
那年十月国庆节,广州美院毕业的刘友斌不声不响地结婚了,北京鳖要回北京看父母,北京鳖不放心刘友斌,要他陪她去。他去了。北京鳖的父母见木已成舟,就让两人在北京结婚。回来后刘友斌办了一桌酒,请他的朋友们喝他的喜酒,酒办就一桌,都是几个曾经一起画画的朋友,李国庆、王军、杨广和伢鳖及另外两个画画的。李国庆一脸快乐,高兴中敞开胃口喝酒,跟这个碰杯,跟那个敬酒,当然就喝醉了。他一喝醉就想出洋相,突然大声背诗:应怜屐齿印苍苔/小扣柴扉久不开/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他醉眼醺醺地看着北京鳖,喂,你什么时候想红杏出墙就通知我一声。刘友斌不要你了我要你。北京鳖大笑,笑得牙龈都露了出来,可以呀,她用普通话说,友斌你听见了,看来还有一个人喜欢我呢。李国庆说:那还用说,老子就是喜欢你,你可以让我亲一下脸吗?就亲一下。王军批评李国庆说:你喝醉了,说酒话。李国庆突然就呕了,呕得满地都是,呕得眼睛翻白,却想起了西安宾馆旁腊味店里姑娘,不觉就伤感地背着陆游的诗道:僵卧孤村不自哀/尚思为国戍轮台/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王军批评他说:你这鳖讨卵嫌,又背起诗来了。杨广嘿嘿一笑,说是的啊,在西安讲好了,畜生还背诗。李国庆红着眼睛说:要背,嘴巴长在我脸上,我就是要背。陆游鳖做梦都梦见铁马冰河入梦来,残酷得很呢。北京鳖不读历史的,问:陆游是谁?王军生怕醉醺醺的李国庆向她卖弄知识,抢着回答:是我侄儿子。
  李国庆认识省美术出版社的一个美编,那美编姓何,大家叫他何鼻子。何鼻子是个东游西荡的人,今天在深圳,明天在广州,过了几天又在成都,忽然又跑到北京去了。反正他是用公家的钱,名义上是出差办事,实际上是出门广交朋友。何鼻子是学中文的,却有一颗崇尚美术的心。他大学毕业当然就成了不务正业的人,他原是分到美术社做文字编辑的,他放下文字编辑不做,居然找那些画画的人要了纸笔在家里画画,今天画个猫,明天画只鸡,后天画只老虎,居然也有人欣赏。不错不错,有人高兴地鼓励他说。何鼻子就把自己视为画家了,于是更加忘我的画画,从画猫记和叫鸡变成画山水和人物了。现在居然就有了些小名气,还有人公开叫他何大师,当然称他何大师的人不是调侃他,就是有求于他。李国庆叫他何大师就是有求于他。李国庆从西安回来后,觉得自己有大量的时间无从打发,就想到了何鼻子,于是想从何鼻子的手中接连环画画。你搞本连环画给小弟画看看,何大师鳖。李国庆骨子里是小看何鼻子的,但他得求何鼻子。何鼻子回答李国庆说:可以可以,只要你有兴趣。李国庆很高兴,说只要有钱赚,我就有兴趣。何鼻子打量李国庆一眼,想不到中央美院毕业的也对赚钱感兴趣啊。李国庆大笑,说感兴趣感兴趣。何鼻子就给了李国庆一个小说脚本,那是沈从文的小说,被他们社的文字编辑浓缩成了一个很简单的脚本。李国庆拿了这个脚本回来,扔在杨广面前,我们画连环画不?李国庆伸出两个指头,说两万元一本。
  两万元在一九九0年可不是个小数目,那时候人均工资还只一百二三十元一月。杨广也从西安回来了。西安那个装修工程完了,何健不需要他了,他再呆下去就得自己掏钱住宾馆,于是他跟陕西姑娘分手了。他对陕西姑娘说:来吧,来长沙吧。陕西姑娘说:你让我考虑三天好吗?杨广又在西安宾馆住了三天,把何健给他的设计费一分不剩地花了个净光。三天后,陕西姑娘一脸缱绻地对他说:我真的喜欢你,但我妈妈要我把大学读完……呜呜呜,我妈妈不准我去长沙。她哭了。杨广替她揩干眼泪,第二天他就打了张火车票,不敢跟陕西姑娘告别地走了。这段时间他整天在街上乱窜,不比一只无家可归的狗好多少,正愁没事做,便很积极地跟着李国庆画起了连环画。他们翻阅着沈从文小说脚本,随手画了几幅,自己左看右看,觉得还可以。李国庆就拿着画稿赶到美术出版社,把何鼻子看。何大师鳖,李国庆望着他,你看要得不?何鼻子扫了眼忙肯定道:可以可以,你们画就是了,画完了给我。
  黄中林在天津那家破装饰公司一点也不受重视。尽管他是天津美院里学装潢设计的,但他画出来的装修图纸却过于乡土气,也没有那几个学工艺美术的讲究;另外,他是湖南人不是天津人。他们根本就不在乎黄中林绞尽脑汁的设计,他们甚至都不把黄中林的设计图拿出去,他们觉得这个湖南人还应该修炼修炼。杨广走后,他们就很武断地让黄中林接下打开水和扫地的活。黄中林每天一进办公室就得拎着热水瓶去开水房打开水,回来放下开水瓶又得操起扫把扫地。黄中林笑着,极力让自己喜欢这份工作。因为他觉得要在大城市混下去就得吃苦,还得学会遭人白眼。但是,这种被人置在一旁且差来遣去的味道也确实难受,好像让你站在乡下的茅坑上吃饭一样,你又怎能吃进去?他有点恨周围的人了,一开始他还打算委曲求全,现在他觉得孤单和无聊了。一天上午,他跟转业军人吵了一架,激动中,他把一杯开水泼到了转业军人脸上。下午,他爬上了南去的火车,回了长沙。他先到杨广家,杨广的母亲告诉他杨广和李国庆在一起,他就来到了群众文化艺术馆。他见杨广和李国庆趴在桌上画连环画,笑了。他欣喜地说:我也跟你们一起画连环画要得不?
  
我们像野兽 五(3)
李国庆说:你这鳖是学装潢设计的,晓得画连环画不?黄中林说:不要看不起学装潢设计的,说不定我比你还画得好些。杨广想要他加入,说行啊,只要你愿意。黄中林说:畜生不愿意。他们就把沈从文的小说脚本给他看,黄中林看了几眼,说沈从文是我亲戚。黄中林是白水人,与凤凰县毫不搭界,李国庆说:你不要跟文学大师攀亲戚。黄中林就笑,畜生骗你,我娘就是湘西凤凰的,我娘说她是旧社会随外婆讨饭讨到白水的。当时我娘五岁,我舅舅还只十二岁。我爷爷见我娘一家可怜就把饭给他们吃。后来我外婆为感谢我父亲一家,把我娘送给我父亲做媳妇。黄中林说得有鼻子有眼睛,这让李国庆又有点相信,沈从文是你什么人?黄中林说:按辈份称呼,沈从文应该是我侄儿。李国庆大笑,再也不相信黄中林的话了。他再也不尊重他心目中的大师沈从文了,他居然是黄中林的侄儿,那还有什么好尊重的?黄中林在他眼里就像一只脏猫,或者是条癞皮狗,他又喜欢他又讨厌他,有时候讨厌多一点,有时候又喜欢多一点。
  天津美院毕业的黄中林身体很好。他长着一张又白又长的脸,一双眼睛黑亮亮的,两瓣嘴唇却红嘟嘟的,像是抹了口红样。一笑,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黄中林晓得自己的牙齿长得好,因而很器重自己的牙齿。他脸可以不洗,但口非漱不可。黄中林的脸上常常布满着乡下人的谦虚、自卑和讨好,你要哪一种表情他就能及时提供你哪一种表情,这就让你觉得他是个好玩的人。他机灵,称得上是见风使舵的祖宗。而且常常摆出一副好学的样儿,启动两片红唇对你笑。这样的人有一副不到黄河不死心的坚韧心肠,因而最能忍辱负重。要是在古代,他如果不是个宰相,至少也是宰相的党羽。还有可能是皇帝身边的爱卿。这是他很会逗人笑,你一嫌他他就跟你嬉皮笑脸,让你有气也变得没气了。皇帝就喜欢他这样的人,著名的贪官和坤就是被这样提拔到高位上的。可惜如今是二十世纪九十年代,一个金钱至上的没有钱谁都可以不关心你的疾苦的年代,他就只好靠手Yin来消灭他剩余的精力了。
  黄中林既是个聪明人,又是个粗野的无赖,性欲很旺盛,没有女人解决他的生理问题,他便在被窝里手Yin。一手Yin就乱射,以致被褥上、床单上到处都有他射出的Jing液,这让李国庆很讨厌他。你这鳖太不像话了,李国庆骂他,沈从文鳖要是晓得他有你这样的侄儿,早就自杀了。黄中林嘿嘿嘿笑,我有鬼办法?不射出那泡猫尿不舒服,一手Yin就什么都好了。李国庆说:下次你手Yin就到厕所里去手Yin,莫在我床上手Yin。黄中林又嘻嘻嘻笑,我在厕所里手Yin不出,他倒很坦率,说没有意境,我闭着眼睛闻到的是尿臊味,那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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