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都十里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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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都十里春-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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嗽。她回头一看,竟是冯勉正望着这边,身后还站着一人,锦袍长裘,面容冷峻,正是九郎。
  “正事不干,在这儿议论些什么呢?”冯勉难得板着脸,眉眼间倒也有几分威严。
  “回高品,只是跟双成叙谈一些宫中的琐事……”李善匆忙跪拜,又向九郎问候。九郎寒声道:“宫中的事情何时能由着你与人随意叙谈了?”
  双澄见李善吓得脸色发黄,不由道:“也没说几句话你们就来了……”
  冯勉很快向九郎行礼致歉,拎着李善往偏院而去。双澄尴尬地站在长廊下,朝着九郎道:“你不是回房休息了吗?怎么又出来了?”
  “房中阴冷,火炉才刚生。”斜阳脉脉,他的雪色狐裘亦拂上淡淡金辉。“适才此地官员说这驿馆内有暖阁,你随我去找找看。”
  “暖阁?”双澄还从未见过暖阁是何等样子,九郎只点了点头,也不容双澄考虑,转身便沿着小径往西南方向走去,她无奈之下只得依照规矩低头紧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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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雍邑驿馆从外表看不甚起眼,占地却也不小,至少她跟着他绕了一大圈,还是没找到什么暖阁。树丛掩映,假山嶙峋,天际橘色云层渐渐褪去光华,笼上了暗蓝之色。
  “要不找个人问问?这驿馆里不是有驿丞吗?”她好心建议,九郎却回头道:“什么都要问别人,岂不是太无趣了?”
  “可这天色都晚了,绕来绕去也没找到啊!”双澄抿抿嘴,“你出来的时候说屋子里火炉才生,到现在也该暖和了,还找什么暖阁?”
  她本是担心他累着,他却无端沉了脸,“你刚才跟那内侍谈得热络,怎么现在我叫你走走就推三阻四?”说罢,也不顾双澄,就独自往假山后走去。
  “哎!”双澄一顿足,心底埋怨这人怎么这样不通情理,可脚下却生风,一径追着他上了假山后的石桥。
  “乱说什么?人家跟我攀谈,我难道还像你一样冷着脸不吭声?”她愤愤说着,九郎这才放慢脚步。桥下寒池微漾,侧过脸望着那碧泠泠的池水,忽而道:“你喜欢这儿吗?”
  她踮起脚尖望着池中倒影,水纹如银丝,两人的身影时聚时散,像一副洇开了的水墨画。
  “嗯,如果是夏天就好了,池里应该会开满荷花。”她见水面尚有枯黄荷叶残留,便有了小小的感触。
  九郎颔首,“凝和宫附近就有一片荷塘,到了夏日,妃嫔们便会去水榭避暑赏荷。”
  她想到刚才李善说的话,“那儿是你住的地方?”
  “幼时我是跟着养母德妃住在蕙真阁。”他顿了顿,扶着石栏道,“十二岁之后不能再随她而居,便搬到了凝和宫。”
  “对了,上次端王说过,他们几个兄弟都出宫各自开府,那你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离开大内?”
  九郎侧身望着她道:“你希望我离开大内?”
  “不是啊……”双澄诧异道,“我听说皇宫大内规矩森严,就想着如果像端王那样,也许会过得自在些。”
  “开府并不是为了自在,譬如我五哥那样,每日也有许多公务要处理。再者,皇子开府之后便要正式纳妃了。”
  他说话的时候显得格外严肃,双澄尴尬地笑了笑:“是吗?我倒没看到端王的王妃……是不是很漂亮?”
  九郎摇了摇头,眼中含着遗憾。“前年官家与嬢嬢为他选定了文御史的第三女作为正妃,可惜年末的时候那文家三娘子染病亡故,五哥的册妃之事就此搁置了下来。”他说着,又往桥下缓缓行去。双澄追上几步,遥望见苍松之畔有玲珑楼阁,不由道:“会不会就是这儿?”
  他信步上前推开门扉,小小厅堂陈设雅致,步入堂中,果然比外面要温暖几分。双澄站在墙边,觉得有暖意徐徐袭来,伸手一摸,讶异不已。“这墙壁怎都是暖的?”
  “墙壁中镂了空隙,底下通道内燃着炭火,暖气便透过墙壁传满整间屋子了。”他一边说着一边转过身来,双澄见他手中还握着杖,便很自然地替他将椅子挪了过来。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宫中也是用这个法子取暖,我自然就知道了。”
  双澄“哦”了一声,觉得自己这十几年的生活与他相比,像是隔了九重云霄似的。他将乌木杖搁在腿侧,双澄低头望去,见青金锦袍下露出镶革玄色*靴,这些天虽一直跟着他,却也未曾像现在这样靠得极近。如今看来,即便是坐着的时候,他的右足也是微微斜着,似是没什么力气。
  她心里不免有些恻隐,但为了不被他看出,便又将视线移开。忽感觉他的杖子极为眼熟,不禁道:“咦,这不就是你上次借给我的那支吗?”
  他点点头,“物归原主,不是很好?”
  “上元节那晚我把它弄丢了,还有你的毡毯!”她忽而明白了过来,“是端王将它们收起来,又还给你了?”
  他喟然道:“为什么你到现在才发现?”
  “我以为你换了根差不多的啊,色泽乌溜溜的,我也分不出样式来。”她见他此时好像态度还不算倨傲,便大着胆子戳了戳杖子,“现在望到上面镶着的细细银边,才觉得就是我用过的。”
  “这是嬢嬢赐予我的。”他端坐在她面前,“上回回宫后,我撒谎说是弄丢了。此次若能顺利回到汴梁,我便向嬢嬢说是你拾到了送还入京,她高兴起来,定能赏你。”
  她却低垂着眼睫,“我只希望回到汴梁时,端王已经帮我找到了我爹。”
  九郎怔了怔,“若是找到了,你就要离开汴梁?”
  “自然是啊,要与我爹一同回山找我师傅……”双澄想到师傅,神色有了些变化。此时外面有人匆匆走近,扣着门道:“殿下可在阁子里?”
  双澄在九郎的示意下将门扉打了开来。一身甲胄的季元昌看了她一眼,随即快步入内向九郎行礼,道:“殿下,汴梁有急信送至。”
  他伸手,元昌以眼角余光瞟着站在一旁的双澄,意有犹豫。“无妨。”九郎微微点了点头,元昌这才从怀中取出火漆封缄的信件,送到九郎手中。
  双澄识趣地往后退了几步,没有多看一眼。
  浅黄信纸徐徐展开,九郎看了许久也不做声,元昌试探问道:“是否事情有变?”
  九郎这才合拢信笺,低声道:“我们离京的第三天,邢州大牢便起了大火,死伤众多。”
  双澄倍感震惊,元昌更急问:“那姓田的难道被烧死了?”
  “田进德被秘密安置在别处,未曾受伤。”虽如此,九郎脸上却没有和悦之色,“看来那幕后之人始终在窥伺,现在更是急于要将相关之人灭口……我本想等去了太清宫再让你们转道亳州,如今却不能再耽搁时间。元昌,你今夜就带着双澄上路,此处离鹿邑还有三天路程,我尽量放慢行速,你们务必要在我抵达太清宫之前,找到田进德家人并安全带回,可曾明白?”
  “但臣现在更担心殿下安危,他们连邢州大牢都敢纵火……”
  “你离开后还有其他禁卫,我也算是郡王,对方总不至于明目张胆来截杀。倒是你们路上务必小心,谨防遭人暗算。”
  “是。”元昌领命后便想离开,可双澄却还站在那儿,目不转睛地望着九郎。元昌咳了一声:“燕双澄,莫非你怕了?”
  她却像没听到似的,只用一双充满讶异的眼望着九郎,怔怔道:“你刚才说是要去太清宫?”
  九郎这才意识到了她惊讶的原因,心中有几分懊悔,更多的却是难以言说的悸动与不安。但他还是镇定自若地叫元昌先出去等候,待门关上之后,他有意抬起下颔,扬眉道:“怎么了?”
  “可你先前说去的是鹿邑的玄元观!”她心头通通直跳。
  他平静道:“玄元观是旧名,后来先帝御笔亲题了匾额,此后那道观就叫做太清宫了。”
  “九郎……”双澄攥着手指唤他,掌心微微出汗,“还记得我说过的小时候的事吗?我常去的那个道观,好像就叫做太清宫!”
  他依旧不以为意,只淡淡应了一声。“倒是巧了,不过这天下叫做太清宫的道观却不少。”
  她越发急切:“那你能让我去看看吗?说不定我能找到那个教我写字的人……”
  “等你回来,自然有机会。”九郎握着乌木杖转身望着她,“我会在太清宫里等着你。”
  她略显忐忑道:“那你先去了太清宫,能帮我打听一下那个男孩子的下落吗?”
  他左手负在背后,倨傲道:“连姓甚名谁都不知,我又怎么帮你打听?”
  “他跟我说过他的名字啊。”她觉得多年来的遗憾终于有机会能得以弥补,便欢喜了起来,眼角眉梢尽是春意,靥边梨涡隐现,“我记得他叫阿容。”
  他垂下浓黑眼睫,不经意间扬起唇角,“好,我尽力打探便是。”

☆、第二十一章 夕阳衰草尽荒丘

  因情势紧急,她匆匆与九郎道别,随着季元昌从驿馆偏门而出。夜色如墨,万物寂静,两匹骏马嘶鸣一声,踏破寒霜驰向远处。
  双澄原是为了寻到父亲才愿意跟九郎出来,一路上她甚少与旁人说话,没料到要去的地方竟很可能就是幼年时留下美好回忆之地。虽因年数久远,对阿容的样貌已经记不清楚,但那个穿着白衫坐在花棂窗后的男孩,却始终是她心存遗憾的一点朱砂。
  一想到三天后如能顺利赶到鹿邑便可能再见到他,心中便有了几分憧憬。于是尽管风寒夜深,她亦伏身于马背之上,跟着元昌马不停蹄地赶往亳州。
  为了不显露身份,元昌一身玄黑短装,做江湖人打扮,双澄则还是穿着男装扮作他的随从。这一路上风餐露宿,待等赶到亳州,已是次日傍晚时分。城门口来往之人并不算多,守城士兵倒是神情严肃,正一一盘查。
  她记得田二曾经无意说过家住亳州尚古庄,但却不知究竟在何处,故此她与元昌商议后,便拦住一位正要进城的老汉打听起来。
  老汉想了一阵,眉头直皱:“城南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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