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华落尽莫不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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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华落尽莫不静好- 第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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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儿走到太后跟前,盈盈施礼:“母后。”太后见她比从前形容更加消瘦,大是心疼,拉她身边,当着朝臣,多少话也只得咽下,叹口气正色道:“若非情势紧急,也不会叫你来。”洛儿低一低头:“母后尽管吩咐罢。”太后看一眼眉眉,眉眉点一点头,开口:“平江的张节制同江宁的吕制置率领张俊、刘光世已联名传檄天下剿贼,张节制的人马从平江出发、昨日吕制置亦带兵过了丹阳,而韩将军作为前锋已经驻扎在了秀州。”

    她目视那名女子,微笑:“梁夫人奉太后懿旨出城迎接韩将军。”梁氏亦会意一笑。洛儿眼风一扫眉眉,对太后行礼如仪:“儿臣已同贤妃嫂嫂商议妥当,但等梁夫人好音。”梁氏转身去西暖阁换了戎装,益发衬出巾帼英雄气度,向着太后深深一拜:“妾身连夜出城,五日后大军可抵达临安城下。”太后神情坚决:“一切拜托夫人了。”洛儿对梁氏道:“夫人且记,今日是九月十三,十八夜里亥时四刻,若城中举火为号,便是陛下与太后安危可保,韩将军只管攻城,不必理会叛军半句言辞。”梁氏深深看她一眼,流露出赞赏之色,转身去了。

    太后颔首:“哀家就说你这丫头是有主意的,只如今这等情形还要你劳心,倒是委屈了你。”洛儿散然一笑,道:“都是为了祖宗的基业,有什么可说的。只与苗刘周旋之事,还要母后与朱相公费心敷衍。”太后悲悯地叹息一声,不复再言。

    朱胜非躬身施礼道:“太后,臣以为需遣人向陛下告知,以安陛下悬望之心。”他深知赵构为人多疑猜忌,若长久不通音信,难免生疑,他既不愿太后与皇帝之间生嫌隙,更为自己不遭君主猜忌,故此建议。

    眉眉闻言正中下怀,黛眉轻颦,脸上露出担忧不已的神色:“母后,臣妾愿走这一遭。”洛儿按住她的手臂,深深注视她:“贤妃,我去吧。”她知道眉眉要动手了,心中恨意极炽,笼在广袖中的手紧紧绞着帕子方才不失态。眉眉亦恨毒了赵构,刚想反驳,洛儿开口:“九哥哥平日待我极为关照,我们自小亲厚,彼此性情也清楚,必能好生开解九哥哥,贤妃有尃儿要照看,万一途中有甚危险,岂不是得不偿失?”

    洛儿足不出户却未必一点世事不知,看眉眉的举止,恐怕是赵构已有所疑心,她此时去未必能得赵构相信。眉眉觉察出洛儿的意思,亦心生警惕,唯是憾恨不能亲自动手,太后见她两人犹疑,只道二人姐妹情深,却深以洛儿所言有理,遂道:“贤妃的心意,皇帝必会知晓,也不急在这一时。”眉眉明白利害所在,太后这话正好给她台阶,只好怅怅说道:“那就拜托长主了,只可惜我不能亲自侍奉官家。”说到“侍奉”两字时稍稍一顿,她虽然讲话,目光却仍旧看着洛儿,其中饱含这希冀、嘱咐、慎重诸多感情,两人目光交汇的一瞬,不知传递了多少意思,洛儿会意,握一握她手臂:“你放心。”

    朱胜非奉太后懿旨陪洛儿前去,知道洛儿是当年的仁福帝姬,但看着她也不过十八岁,终是忍不住说道:“长主,臣多句嘴,若陛下问起朝中事,但请拣宽心的讲。”洛儿转头,含了端庄得体的笑:“朱相公请放心,孤晓得,定使皇兄安心。”她动一动手指,金属的护甲撞击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在心底微微地冷笑,一定会让他安心的。

    洛儿与朱胜非来到睿圣宫,不过就是一个寺庙改成的,半点装饰也没有,布置简陋之极,一架木制的简易屏风将房间隔开,门口守着四五个士兵,显然是监视赵构的,屋内但凡有什么动静都听得一清二楚,看不到屏风后面是什么,只见到前面一张书桌,几支赵构常用的毛笔,纸倒是上好的澄心堂。赵构去了皇帝的服饰,一身月白的缎子长袍,正在窗下绘一幅山水图,倒显得意态闲适,然而眉尖却不经意流露出点点焦躁。

    他看见洛儿同朱胜非一起进来,不由得一呆,瞪她:“你来这里做什么,周围全是粗人,身子本来就弱,有个闪失岂是了得的!”既然连她的孩儿都忍心下手,这会儿做什么好人!洛儿强忍住心中的厌恶与不耐烦,低头,睫毛微颤,似是要强忍住眼泪,牵住他衣袖,恍惚还是宣和年间,他们两人确实是异常亲厚的样子,赵构叹了口气,拉她坐下,才向朱胜非问:“太后可还安康?”朱胜非答道:“请陛下放心,太后一切安好。”

    门外士兵中看起来像是头领的一个横眉:“什么陛下,是上皇!”朱胜非默然不语。世情竟凉薄至此,洛儿不是不感慨,低眉苦笑,她自己不自私凉薄,也狠不下心来亲自动手,又有什么资格指责旁人凉薄。她初触动情肠,伤感之际,顺手牵起赵构的衣袖擦眼泪,看得朱胜非一愣,赵构却习以为常,安慰道:“既然做了上皇,这些便也算不得什么委屈了。”洛儿心思微转,伏在他肩上落泪不止,似是为他千般委屈。赵构拍一拍她,温言劝道:“好了好了,都是大姑娘了,怎么还是孩子脾气,想哭便哭。”

    洛儿附在赵构耳边轻声道:“母后是想念你的,九哥哥,九月十八夜里这一切就结束了,你暂且忍耐,总有这些叛军遭报应的那天,在那天到来之前,请你暂且忍耐再忍耐。”她说给赵构,也说给自己听,若不是为了报仇,她怎肯这般委屈自己温言软语对他。赵构全身一震,喜色转瞬即逝,朱胜非上前一步:“陛下与长主兄妹情深,只是也要保重身子。”赵构眼角微微露出淡淡的笑意:“朕晓得了。”

    朱胜非见赵构这般反应,知道洛儿已将该说的说了,便不复再言。洛儿起身拭泪,眼圈微红:“九哥哥又笑话我了。”赵构温然一笑,向朱胜非道:“朕的这个妹妹,被朕与太后惯得不像样子,叫朱相公看笑话了。”洛儿跺脚转身:“我去给你倒茶喝。”她走到书桌前,摸一摸茶壶,诧异:“怎么才是温的?”

    赵构默然不语:“不过是将就一下罢。”洛儿不再言语,提壶倒茶,小指不经意间轻轻一勾,略微扫过杯中,茶水泛起阵阵涟漪,细细的水纹扩散开来,在这样的时刻她竟略微恍惚了一下,想起眉眉那夜密谈时说过的话:“此药无色无味,但是只要喝下一点点,便能勾起从前下在他身体里的药性,一发不可收拾,症状像极了风寒,若用风寒的药治,却恰恰加速了病发,最多七日。”

    洛儿又倒了两杯茶,自己端起一杯抿了一口,微微皱眉:“怎么是这个味的?”递到赵构手里,黯然:“九哥哥,你委屈了。”赵构端着茶杯,却不饮,问道:“贤妃最近怎么样?尃儿可还好?”洛儿心里一惊,面上却温然一笑:“九哥放心,贤妃日夜服侍在太后身边,尃儿很乖,只是想念父皇。”赵构抚摸着茶杯的边缘慢慢转动,洛儿心里跳的像战鼓般激烈,却不敢露出来,转身拿起剩下的一杯茶递给朱胜非:“朱相公劳累半日,也喝口茶润一润,只是这茶成色不好,委屈相公了。”

    朱胜非微微一笑:“陛下都不觉委屈,臣岂敢言委屈二字。”眼睛却看着赵构,皇帝不喝,他也不敢率先喝掉,赵构见他神色,一笑而饮,朱胜非亦随着饮了。洛儿低眸,遮住眼底的恨意与快意,抬头时已复见温婉大方:“九哥哥可有什么话带给母后么?”一语未了,刘正彦走进来,脸色铁青:“长主与朱相公来的时间太久,该回去了。”洛儿亦脸现怒色:“正彦,你现在越发出息了,竟学会打着兵谏为民的旗号扰乱百姓的手段了!”

    刘正彦这些日子一手号令朝廷,十分骄横,当下昂头道:“臣为国为民,忠心可鉴,长主饱读诗书,岂不知牝鸡司晨,唯家之索的典故?”“看不出来,你这几年倒是读书了。”洛儿笑吟吟赞赏,扭头迈步出门,口中却补了一句:“孤劝你们收敛着点好些。”朱胜非忙跟上,走到禁宫口,见一路跟随的士兵停住了,才口内劝道:“长主莫要跟这些人见识,平白找气生。”洛儿才不复方才的气恼之色,变得沉稳起来:“朱相公放心,我越是如此,刘正彦便愈加认定我只是个会使性子的娇纵女子,纵使有几分提防之心,也会淡得多了。”朱胜非这才觉得自己实在是小看了她,唯有称是。
95。…第93章  风雷动
    九月十八是个非常晴朗的日子,站在空旷的院落里可以看见无比晴好的天空,蓝澄澄的如一块碧玉,没有一丝云彩,偶尔有大雁成群结队地飞过。鸿雁高飞,可是个非常好的兆头。洛儿站在栖梧殿的院落中间,审视面前的四十名勇士,个个威武雄壮,目光锐利,像四十支蓄势待发的利箭,望一望天空,一轮红日已然坠下,暮色四合中依稀辨的清人影。她语气坚决:“擒贼先擒王,这次行动关系着苍生百姓,关系着大宋国祚,成败在此一举,韩将军的人马已经驻扎在了城外,这里就看你们的了!”

    四十人站得笔直,如同沙漠中坚韧的白杨,目光炯炯,齐声道:“长主请放心,我等必擒二贼!”洛儿满意地点点头,虎子上前道:“长主,其余的三十名兄弟我已设法将他们送出宫外,韩将军一旦攻城,就是不能帮到他,也会扰乱叛军的志气!”洛儿赞赏地看他一眼:“做得好!”默数计时的铜漏,滴答滴答的声音昭示着时间的流逝。

    最后一声响过,洛儿蓦然睁开紧闭的双眼:“各人就位!”她自己坐到回廊的椅子上,旁边设了两个座,还有一壶茶,三只茶碗,栖梧殿平日关着的大门缓缓打开,眉眉带着晚秋亲自引了苗傅和刘正彦进来。苗傅走到近前,尚且躬身施礼,向她问安,刘正彦却只是站着拱拱手,极为傲慢:“长主有何吩咐?”

    洛儿微微笑:“两位卿家,孤再劝一句,若你二人此时拥立陛下回归大位,史书上不会落个叛臣贼子的名声。”苗傅还没说话,刘正彦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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