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徵宫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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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徵宫词- 第2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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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宓儿…………”明帝心底生出柔软安宁,脚步稍缓。

慕毓芫回身仰望过来,白皙面庞在照人阳光的映衬下,越显莹透,两丸流波妙目闪着灿灿星光。似有不解,眸中光线流转不定,“皇上做什么呢?怎么这样看着臣妾,是脸上弄花了么?”

“没有,朕就想好生看看。”明帝抱住了慕毓芫的双肩,静静的凝视着,伸手扶正鬓角上的碧玺长钗,掠得尾坠串珠轻微摇曳。静了有那么一会儿,问道:“宓儿,我们在一起有多少年?”

“嗯?”慕毓芫稍稍一怔,继而微笑,“唔,已经十五年了。”

“十五年,十五年……”明帝轻声喃喃,分明是一段漫长的岁月,怎么会眨眼就过去了呢?倘使彼此还有十五年,那该有多好……

慕毓芫抬头看向皇帝,笑问:“莫非,皇上是嫌臣妾不再年轻?”

“呵,净是胡说。”明帝知她性子通透,多半已经猜到自己的心思,不想让自己伤感,所以才故意拿话打岔。于是束紧面前佳人细腰,在额心上轻柔一吻,“你敢胡乱编派朕?好啊,那就亲到你不说为止。”

慕毓芫笑得低下了头,“行行,再不说了。”

“走,先看了再说。”明帝突然高兴起来,像个孩子一般兴致勃勃,拉着慕毓芫穿花拂柳往前走去,期待着她看到后的惊讶。

“皇上,跑这样急做什么?”慕毓芫紧随皇帝的步伐飞走,一路上问了几次,皇帝却始终都是笑而不答,掠得裙角翻飞如蝶。直到皇帝停下脚步,方才笑着喘气道:“皇上跑的这么快,臣妾都快追不上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是入园的贼呢。”

明帝仰着下巴眺望对面,呼气道:“到了,就是这儿。”

二人站在小溪流岸边,对岸是一方五十步开外的素净空坪,周围长着郁郁葱葱的古木,落下一大片幽凉的暗色树荫。每株均有环抱粗细,往上高达数丈,因为树冠枝干纵横、树叶繁茂,几乎将湛蓝的天空挡去大半。阳光透过缝隙落下,形成一道一道白雾般的细长光带,朦胧而又飘浮,给周遭景色凭添一分诗情画意。

“这儿?”慕毓芫满眸疑惑看过去,除了古树参天、藤荫匝地,实在找不出什么特别的,回头问道:“是什么?臣妾真的看不出来。”

“你再仔细看看。”

慕毓芫仍是摇头,“真不知道,皇上还是说了罢。”

“你看。”明帝抬手指着对面中央,“不是后面的那些古树,是前面的那两棵,早几天时,才刚从北面灵山运过来的。”

“看到了。”慕毓芫细细看了看,还是不明白,“臣妾不大认得,仿佛瞧着像是两棵松柏?只是不似宫里种的那些,树叶不大相像。”

“不是松柏,是紫杉。”

“紫杉?”

皇帝有些得意的笑,想来慕毓芫无论如何也猜不到…………那费尽千人千力,自北面千里迢迢运来的稀罕宝贝,竟然是两棵长了数十年的紫杉。此次按照皇帝吩咐,不光要一雄一雌两棵杉树,而且对树龄也有特别要求,一星半点儿也错不得。自皇帝病重以后,每每行事总是匪夷所思。虽说此次旨意甚是奇怪,不过也没人敢多嘴问上半句,为了找到让皇帝满意的紫杉,领差的人几乎跑遍当地所有山头。

“嗯。”明帝点了点头,拉着慕毓芫从小桥上穿行过去,站在两棵紫杉树下,抬头仰望道:“现在还不是季节,等到入秋时咱们再过来,到时树上都结了果子,就像挂了满树的珊瑚豆一样。”

“好。”慕毓芫静静凝望,似乎正在想像着秋天之景。

明帝含笑看了看她,又道:“紫杉在民间有‘神树’之称,能够活到上千年,因为果子浑圆如珠、艳红胜血,像极了那一粒粒生发南国的相思豆,所以还有个俗名,叫做红豆杉。”

“红豆杉?”

“红豆杉都是雌雄异株,这两棵一雄一雌。”明帝揽住慕毓芫的肩头,低头贴近她的侧脸,指着左边的杉树,“这棵是雄树,已经长了三十九年。”又转指向右边,“这棵是雌树,已经……”

“……长了三十三年。”慕毓芫拦着他的话头,轻声接道。

“呵,正是。”明帝笑着松开了她,走到雄杉面前,虽说将近四十年的树龄,也不过海碗粗细,满树绿叶均呈片片羽翅状排列,浓得翠色欲滴。他转回身看着慕毓芫,声音似流水淌过,“人生不过百年,还有生、老、病、死掺杂其中,即便是天子之尊,也不可能真的万岁长生。所以,朕让人寻来这两棵红豆杉,倘使将来生离死别,就让这两棵杉树替我们相守千年。”

“相守千年?”慕毓芫仿佛是在问皇帝,又像是在自问,原本温柔似水的明眸,也泛起了一层稀薄盈动的雾光。

明帝听见不远处的脚步声,侧首道:“呈上来罢。”

多禄领着人穿过月子门,让身后两个小太监止步,自己捧了朱漆盘子跑过来,垂首递到皇帝面前,“皇上,红绸丝带已经备好了。”

明帝拈起殷红绸带的一头,轻轻放在慕毓芫的手里,“宓儿,你先拿着。”自己捏住绸带的另一头,然后一步一步往侧旁让开,细长的红绸带徐徐展开,竟然足足有三、四丈长。挥手让多禄退下,朝着对面笑道:“宓儿,我们各自系好一棵树。”

慕毓芫看着手中柔滑的绸带,凝望了皇帝片刻,像是渐渐明白其中的用意,轻轻点了点头。她缓步走到雌衫面前,拦腰绕了一圈,手法温柔的打了一个结,轻轻整理尾带使其垂下。

明帝那边也已系上,笑道:“好了。”

两棵杉树相距一定距离,是为以后生长预留的空地,此时被细长红绸相连,透着某中特别的融融甜喜之意。明帝走近慕毓芫身旁,执了她的手,感受着她身上独有的纤馨气息,静静的道:“每年春暖花开,都要记得来系上一根红绸,一年一年,一直要收集到最后……”自己是等不到最后了,往后的每一年,形单影只来这里系红绸的她,将会是何样的心情?

“好……”慕毓芫静静的答,像是恍恍惚惚有些痴了。

午膳设在流光苑的偏院,上的是各色精致小菜,只是帝妃二人都没怎么动筷,各自稍稍用了一点。多禄领着宫人悉数退下,又是二人默然相对。慕毓芫静坐了会儿,开口道:“皇上可觉着累了?早上逛了不少的路,刚才也没吃多少,不如到里面歇会儿,臣妾再去泡盏新鲜花茶。”

“不了,先到院子里坐坐。”

院内稀疏树荫下,设有一方长长的碧竹修尾摇椅。此时并不是乘凉的时节,慕毓芫捧了软垫铺上,让皇帝好生躺着,自己则在梅花小凳上坐下。两人各自想着心事,都是静默无话。侧旁花圃草丛中,草头轻轻颤动,隐约还能听到窸窸窣窣的细微声音,似有小虫穿行草根而过。

“宓儿,朕觉得这样真好。”明帝先打破了沉默,“远离了朝政、国事,远离了百般繁杂纠缠,只有我们两个人静静相对,就好像是在做梦一样。”

慕毓芫温婉微笑,“怎么会是梦呢?旻旸,臣妾一直都在你身边。”

“不,朕希望这是个梦。”明帝拉起面前纤细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轻轻阖上了眼帘,让彼此一起感受心跳震动。“朕希望,这一切都是梦。”他的声音很是执拗,带着淡淡的哀伤,“是个……,永远都不会醒的梦。”

慕毓芫眸中闪着痛色,轻声道:“旻旸……,别说这样的话好吗?”

“好,不说。”明帝朝她微笑,拉她坐在自己的身旁,用彼此最舒适熟稔的姿势环抱,手指抚着鬓角碎发,“宓儿,这些年朕对你可好?”

“很好。”

“没有很好,朕也伤过你的心。”明帝轻轻摇头,缓声道:“很多时候,都是没有办法的事。可是这十几年来,朕对你的心始终未曾变过,疼你、爱你、呵护你,到今日也没有丝毫减损过。”

“是。”慕毓芫轻声答应,“皇上数年眷恋有如一日,从未有过改变。”

“朕所做的一切,即便你当初不理解、不清楚,朕也可以等着,一直等到你明白的那一天。”明帝捧起她的脸庞,凝视着那双水光盈然的眼眸,“朕……,就算有负于天下所有人,自始至终,也都不曾辜负过你。”

“臣妾何德,能够……”

“不。”明帝轻声打断她,“朕不要你说那些话,只要你没受委屈就好。”看着那略带憔悴的眼角,心疼道:“这些年来,你始终为朕分忧解劳、劳心劳力,却不曾有过一丝一毫的抱怨,朕还没有谢过你呢。”

慕毓芫将头贴在皇帝胸膛,婉声道:“既然已是夫妻,又何需言谢?皇上今儿是怎么了,总说这样奇怪的话。臣妾可不爱听,不许说了。”

“好,都听你的。”二人相视一笑,彼此紧紧相拥贴在一起。

有清风徐徐吹过,掠得树梢尖的翠叶“沙沙”作响,极静的空气里,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皇上……”多禄从连廊头走过来,像是得了什么消息,脚步甚快,看到院内情景赶忙低头,“皇上恕罪,奴、奴才莽撞了。”

明帝皱了皱眉,不悦道:“说罢,是什么要紧事?”

多禄不敢抬头说话,小声禀道:“刚传来的消息,齐王在牢中自缢了。”

“自缢?”

“皇上,你别着急。”慕毓芫早坐了起来,眸色担忧的看着皇帝,扶着皇帝坐直了身子,轻轻在后背上抚了抚。似是有些不能尽信,皱眉问道:“什么时候的事?刑部那边怎么说?”

多禄小心翼翼回道:“就在方才,消息直接送到流光苑的。说是……,齐王入狱后一直精神不好,今儿晌午,自个儿解下玉带就……”

明帝想象着齐王吊死的样子,觉得沸血直往头颅上涌,心跳也分外剧烈,内心是难以言语的复杂滋味。再想起从前七皇子之死,心便愈加痛得厉害,勉强搭着慕毓芫的手站起来,却是一阵头晕目眩,“起驾……,即刻回宫。”

原本是高高兴兴出去散心,结果才半日又返回皇宫,众人都不知内中缘故,多禄也是战战兢兢不敢出声。回到泛秀宫以后,皇帝的脸色似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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