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子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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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子谱-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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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上,腆胸露怀,端着碗在大口地饮酒。另一名身着长袍,系着方巾的小个子猥琐地坐在旁边,低着头挑拣桌上的东西吃。那粗大汉子饮完了一碗酒,似来了兴致,感慨一声道:“古人酒中的第一家要算李太白的,只可惜我二人不能与之同世,否则也会有那斗酒诗百篇的文章。”那小个子似乎被东西噎了一下,打了个嗝,忙端碗饮了一口酒,随后一咧嘴道:“那是!我二人的文章并不比古人差的,便是那李太白在这儿,又能把我二人怎样?”方国涣见他二人这般大言不惭,觉得无聊,重回床上躺了,然而声音犹在窗前,由不得你不听。那二人似被酒激起了性子,那粗大汉子扬声道:“人逢知己千杯少,遇得意处便高歌,来来来!今日痛快一回。”这几句话惹得小个子更加性起,跳将起来,似把凳子碰倒了,大喊道:“先干十碗,不喝是婊子养的。”接着便是对饮之声,随后又是一阵狂笑谩骂。

胡为了一番,便闻那粗大汉子道:“今日如此痛快酣畅,也不枉了人生一回。”小个子应道:“英雄遇美酒,天下无敌,如今大骂天下人一句,谁敢应声?”那小个子接着又道:“陆兄,你我今日可谓是少得的痛快,可惜月亮光淡,院中暗些,不如把贵宅这两间草房烧了,以火助酒兴如何?”那粗大汉子道:“你我自家兄弟,何须商量,待我去取火种来。”随闻一妇人跑出来嚷道:“使不得,烧了房子,叫我娘俩哪里住去?”方国涣听到这里,也自一怔,忙起身到窗前观看。此时见那粗大汉子朝一妇人打了一拳,怒道:“你这婆娘,哪晓得饮酒人的兴致,勿要扰了我等的酒兴。”说罢,又是几拳,打得那妇人哭叫不迭,急忙抱了孩子跑出,去邻家避了。

那粗大汉子果真到厨下取了火种来,一拍胸脯,递于小个子道:“王兄,索性把这几间房子都燃了吧,这样才是痛快,人生能有几回尽兴之事。”小个子立时喜道:“陆兄真乃豪爽慷慨之人!有气魄!”说着,随手将那火种往房上一扔,燃着了房上草,那火势立时就起了来。方国涣见状,大吃一惊,没想到这二人酒至兴头上,毫无顾忌,说烧房便点火,竟然不计后果。时值天气干燥,那火势越发大起来,顷刻间,几间草房连带烧着,火光一片。那粗大汉子与小个子对着大火狂呼乱叫,兴奋到了极点,接着又是一阵暴饮。由于火势太猛,热浪逼人,二人索性抱了酒坛退到菜园中,坐在地上,望着通红的烈火,喊叫不已。

火光冲天,惊动了村民,互相吆喝着,端盆提桶地来救火。那粗大汉子见了,起身上前拦了道:“你们想做什么?”一个年轻人道:“你家房子失了火,难道没看见吗?”粗大汉子怒道:“我家失火,关你屁事,快些走开,勿要扰了我等兴致。”众村民听罢,皆呈不快之色,见这几间草屋单处一地,并无别家房子相连,而且那粗大汉子拦阻众人,并无救助的意思,便都袖手旁观。时间不大,几间房屋俱已化成灰烬。那二人似已倦极,竟抱着酒坛卧在菜地里睡着了,村民们随后也各自说笑着散了,无人来看顾他们。方国涣摇了摇头,关了窗扇,回身于床上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方国涣被一阵吵闹声惊醒,起身开窗看时,但见昨晚的那对酒友拉扯在一起。粗大汉子怒道:“你这混蛋,简直没了心肝,为何趁我酒醉,放火烧光了我家房子?”小个子恼道:“是你取火让我来烧,却反怨起我来,真是岂有此理!”二人争执不休,已有了拼斗的样子,一些村民站在远处幸灾乐祸地看着。这时,一位村中的长者上前劝道:“二位勿要相争,若出了人命,村人都要受累,不如见了县里老爷,判个公断。”那二人于是拉扯着,村民拥了,自去县里了。方国涣见事情闹得很有些出奇,便在村中候了,想知道个结果怎样。

午后,房东老者回了来,见方国涣还没有离开,倒也不以为然。方国涣问起了那两人的事,老者笑道:“县里老爷听他二人在堂上争论了半天,才明白是酒鬼生事,大怒之下,各打了四十板子,轰出了公堂,如今县里正传着呢。”方国涣闻之,摇头苦笑不已,随后留了几钱银子,别了老者自去了。

方国涣一路行来,一心想早日走到连云山天元寺,寻访棋上高人,使自家棋艺再有所精进。想起枫林草堂的智善和尚所说的那般,时常寻思道:“莫非天下间的棋上好手都集在了天元寺不成?若如此,能得以拜师学棋,当别无它求了。师父说过,大凡世间的高人隐士,不居深山,就住闹市,能遇到比自己本事高的人,自能受益匪浅。”方国涣对天元寺心驰神往,一路上更是不辞劳苦。

这一日,天气酷热,方国涣走得口渴,一路寻来不见村落。正着急间,忽见前方不远处的路旁有一棵粗大的槐树,枝叶茂盛,伸出的侧枝像伞盖一般,竟把道路的上方空间遮掩了几尽一半。方国涣心中一喜,快步走到了那棵槐树之下。此树阴处十分的凉爽,自无一丝的阳光射进来,地面都已被人踩实,十余块扁平的石头沿树根部围了一圈,显是过往之人经常在此歇脚。不远处,有一溪水,涓涓细流,清亮诱人。方国涣跑过去,痛快淋漓地喝了个饱,又洗了脸面,自感爽快了许多。随后到树阴下坐了,长吁了一口气,从包裹里取了个馒头来,暂作歇息。

这时,从另一条路上来了一伙人,为首的是两名乘着马匹、衣着华丽的年轻人,后面跟着十余名仆从,抬着两只方形的盒子。远远见了这棵大槐树,仆人们都高兴地指指点点,加快了步伐。到了槐树下,这伙人便停了下来,一年轻人道:“表哥,如此好地方,歇息一下,避避暑气再走吧。”另一年轻人应道:“正合我意。”二人随即下了马,有仆人接过缰绳,牵到溪边饮马去了。一名仆人在石头上铺了垫子,请了二人坐下,接着有仆人递上刚刚浸过溪水的面巾,二人净了脸面。此时,四名仆人把那两只盒子并放在一起,这两只盒子做得别致,中间都分了层的,一名仆人抽出了一层,竟从里面端出来两碟精美的菜肴,原来是装食物的食盒。接着,六碟菜肴摆好,酒器碗筷备就,仆人们便退下了。方国涣见有人来,在树后向这边望了一眼,心中微微惊讶道:“这二人却也雅致,当是大家公子。”倒也无心理会,自在树后啃自己的馒头。

那两名年轻人对饮了一杯,便说笑起来,一人道:“荒野之中,烈日之下,在这片树阴内把酒临风,倒也有几分的惬意。”另一人道:“只要表哥高兴就好,待到了前面的镇子上,寻家大酒楼,品尝些当地的风味名菜,以饱表哥的口福。”方国涣这边闻之,心中道:“这二人竟有此兴致,勿要如先前那两个酒鬼闹事才好。”随闻一人感慨一声道:“天下间的美味佳肴,我赵明风几乎都品尝遍了,不知能再有什么可口的。人生不过几十年,死后双腿一蹬,世间的一切你能带去几分几毫?想那王侯将相虽耀极一时,与那荣华富贵也只是转眼的烟云罢了,惟这入口果腹的美味,才是人生最实在的享受。”另一人道:“表哥在江南素有美食家之称,并不是虚传的,小弟赵胜虽赶不上表哥,但跟随表哥多年,同尝天下美味,也算得上半个美食家了。”言罢,二人大笑。方国涣这边心中惊讶道:“天下竟有这等好美食之人!这位自称赵明风的,言谈不俗,当不是一般的人。”

那赵明风此时又道:“天下南北大菜,品尝了多年,虽然偶有可口者,却常常不能尽如人意。天下第一名厨韩玉公的厨艺,至今没有领略到一点儿味道,实为人生憾事。”说完,赵明风摇头感叹不已。赵胜一旁道:“那韩玉公是宫廷御厨,嘉靖帝曾下旨封其为‘天下第一厨’,嘉靖帝升天后,听说韩玉公就退隐民间了。”赵明风叹然一声道:“可惜寻访了多年,没有查到韩玉公的一点儿踪迹,或许早已过世了吧,若品尝不到天下第一厨的厨艺,这美食家也是空做了一回,枉为庖客。”赵胜道:“听说韩玉公的厨技通神,便是普通的菜肴,只要一经他手,做将出来,也可赛过山珍海味。”赵明风道:“虽是传闻,却也足见其人厨艺之高,若能请到这位高人,多大的代价也是值得的。”方国涣这边闻之,心中倒生出几分敬意来,暗里道:“此人品味奇高,世上难寻。我以棋道为人生乐事,这位赵公子以美食为人生乐事,可见兴趣所致,可令人追求不倦,忘乎一切。”

赵胜这时道:“伯父为江南首富,就是天下首富也当得的,莫说一个韩玉公,便是十个百个也自请了来。”赵明风摇头一叹道:“真人只有一个,莫说请,至今连面都未曾见到,哪里请得来。看来即使富甲天下,也有不能尽如人意之时。”方国涣这边闻之,心中诧异道:“从他们的话语中看,这位赵明风果是非常之人,不是王侯将相之后,就是富商巨贾之子。”赵胜这时又道:“其实表哥美食家的大名,也多归功于伯父他老人家的,若无伯父的开明,表哥哪里会有这许多银子出来用度。想去年,表哥为了品尝江南名厨刘本财的拿手绝活——九曲乌龙肉,出了高其标价十倍的银子,压倒了十余名来争食的大家公子,独尝自品,令那苏州城风传一时。”赵明风听罢,笑道:“表弟说得有理,父亲大人曾说过,他赚尽天下之财,我尝遍天下美味,其功等同,父亲大人还羡慕我比他老人家活得自在潇洒哩!”说罢大笑,与赵胜举杯对饮起来。方国涣心中惊讶道:“这赵明风倒也豁达,不似那般轻浮浪荡的大家子弟,取了家里银子去胡为之人,只不过迷恋美食罢了,却不知如何生成这种特殊的嗜好?想是与其家境有关吧。”

赵明风饮酒谈笑间,无意中看见了树后的方国涣,才知还有他人同歇在此,便显豪爽之性,唤过一仆人道:“阿炳,去请那位公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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