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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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时明月- 第50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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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停,曹煜退而求其次:“你那嫡庶子赵海怎么样?我听说他还没娶亲,不如我们两家定下这份亲事,如何?”

赵兴有口没心的哈哈笑,随口招呼从人,把话题岔了过去:“儿郎们,赶紧收拾,贼来了,把东西看紧点!”

曹煜抬头一望,发现稍远处,蒋之奇正领着王师儒,摇摇摆摆的向这里走。他再一回头,赵兴手下的士兵已开始忙乱地收拾现场,把该隐藏的东西隐藏起来,收拾到雷火鞭时,赵兴微微摇头,士兵一愣,马上明白过来,唯独留下雷火鞭在地上,其余的则干干净净。

宋人没有保密意识,也许是听到这里地爆炸声,误当作庆贺的爆竹,王师儒一好奇,蒋之奇便领着他来看热闹。

见到王师儒走近,帅范不露神色的走向前几步,横过身子,隐蔽的挡住整理爆炸点的士兵,曹煜与张敦礼赶紧背后身去,将赵兴给的手铳掖在腰中,赵兴反示意他们拿出来,虚情假意地教他们怎么填装火药,安装弹丸。

一时之间,场面冷清下来。

王师儒是作为“辽国遣送使”踏上大宋朝土地的,这个“遣送”与现代意义不同,它是古代礼仪“有来有往”的具体体现。大宋派来使节,事后辽国方面派遣送使一路护送,并至宋朝庭问候。它的任务是还包括向宋朝庭递交双方签署的协议,以获得宋朝廷地背书、送达岁贡地回执等等。

王师儒一路东张西望。走到赵兴面前,抱拳行了个礼,态度恭顺了许多,口称:“我才听说,原来赵大人是苏学士门下弟子,久仰久仰。大苏学士最近好吗?”

据说。辽人也曾用这样地相同问题询问过苏辙,令苏辙颇为郁闷地写道:何事纷纷问大苏?

当时。许多辽人听到苏学士出使辽国,都以为是苏轼来了,他们热情的慕名而来,但听到苏辙不是苏学士,只是苏学士的弟弟。他们立刻翻脸,转身不顾而去,让苏辙郁闷的吐血。

这是苏轼的时代,辽人问这话语气恭敬,幸好他问地是赵兴,赵兴从不以为自己在作诗方面能与宋人比肩。而他最自豪地就是身为苏轼门下走狗,所以他拱手回答:“家师甚安,多谢王大人挂念!”

王师儒马上问了一个令在场的宋人都颇为尴尬地问题:“我听说苏学士目前还是宋国罪臣,正在岭南苦地,我辽人久不闻苏学士新诗夷,有传闻学士受朝廷陷害,已死在岭南,令我辽人扼腕,赵大人。学士安否?”

王师儒满脸饥渴的神情,在场的宋官无言以对。

毕竟,这样一位才华横溢的大诗人竟以诗获罪,被当作国家罪犯,整个大宋都在后面羞愧。

此时,正是建中靖国元年正月。遇赦北返的苏轼在潘大临陪伴下来到京口,与表弟程之元会晤,三人相与登妙高台,游览金山寺。寺里,那幅李公麟所画地东坡画像还在——那是寺里的住持冒着极大的危险保存下来的。苏轼看着自己的这幅坐像。心里百感交集。

画是十年前的画,画中地苏轼是十年前意气风发的苏轼。那是西园雅集集会时,画家李公麟留下的苏轼形象。

这是一幅苏轼非常满意的作品,地点是在驸马都尉王诜王晋卿的西园,当时,全北宋最杰出的文学家艺术家几乎都来了。

苏轼就坐在这座王家花园的一块石头上,头上戴着他标志性的“子瞻帽”,手里拿着弯曲的竹杖,穿着宽大地道袍,神情严肃地望着花园的尽头。^^他的眼睛细长而又明亮,还是那样纯粹没有遮拦,眼睛上面的双眉细而挑,直插鬓际,使一张脸显得方正均匀。

他有着一个规整的嘴,上下嘴唇均匀,修整得体精致的髭须显得细而略长。

画中,苏轼的表情严肃,他的右手自然而然的下垂,放在一块黑色的石头上。

十年之后,苏轼死里逃生、万里北还,再见到这幅画时,禁不住悲从中来,想到他在黄州地四十五岁到五十岁地五年,想到他在惠州的五十九岁到六十二岁地三年,想到他名义上在儋州贬谪的六十三岁到六十六岁的四年!

他用颤抖的手,在画像的旁边留下了以下的话:“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问汝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

此时新年,辽国新皇任命乌古部节度使陈家奴为南院大王,南院宣徽使、汉人行宫都部署萧常哥随后出使宋国,向宋国告哀,并宣告辽国新皇登基……这位使者刚刚上路,正在向顺保寨赶去。

历史稍稍有变化的是,陪同苏轼北返的人群中,除了苏轼在海南教导的一群弟子外,增加了一群广东学生,还有潘大临这位宋朝狂热“追星族”的存在。而潘大临出现在苏轼身边,也有了新身份,这位昔日酒店老板现在头上多了个官衔:广南东路客司使。这官职相当于现代“省委接待办主任”。

身处顺保寨的赵兴不知道潘大临未经赵兴同意便随同苏轼北返,他眺望南方,悠然神往的回答:“啊,值得欣慰的是:文字狱时代过去了。我老师在广东写的诗词也可以刊发了。这些诗词,当初曾在倭国高丽引起大轰动,但在中原反而不得予闻……且等我回去,定将老师的诗作刊发天下。”

王师儒理了理衣襟,作出正冠的动作——这是古人的礼节,表示自己的崇敬。

赵兴马上注意到王师儒的衣襟是左衽的,他微微皱了皱眉头,王师儒很快发现了赵兴地关注。尴尬的一笑,转移话题说:“吾国学子每常听苏公大作,最佩服的还是那首大江去,浪淘,千古风流人物……做出这样的千古绝唱,数风流人物。唯坡仙而已。

我常听说贵国大臣攻击苏公喜好奇淫技巧,我每每不信。但今日见了广东官军。果不信然。连你这个苏门弟子都好摆弄奇技淫巧,想必坡公的造诣更加深厚。

我大辽也常传说广南是妖魔之地,服饰妖,行为妖,说话腔调妖。现在看来,连使用的武器也仿如妖魔临世——刚才你们就在玩火药吧?我原先听说这武器是禁军用来表演地,没想到它威力如此骇人,有此神器后,宋军装神弄鬼的功夫大涨。”

王师儒说“宋军装神弄鬼地功夫大涨”,实际上。他隐含的意思是:宋军保密功夫做的够足,一直忽悠辽国人说火药仅仅用于戏剧表演,为此保密了80余年,没想到它仆一亮相,就克制了辽人引以自傲的骑兵。

赵兴没有解释他的火器与朝廷火器地区别,他表情很谦逊,很老实的回答:“王大人客套了,本官自从领兵以来,百战百胜。唯独在辽国打了一个平手,说起来是本官能力不足,当不起王大人的夸奖。”

赵兴这话貌似谦逊到了极致,但骨子里也是骄傲到了极致。

王师儒嘲笑苏轼喜欢摆弄秧马、龙骨水车、显影液等等“奇技淫巧”,嘲笑宋军装神弄鬼隐藏火器威力。赵兴则“谦逊”的表示:自己自从领兵上阵以来,所向无敌,与他交手过的人不是灭国,就是被他折腾的叫苦连天,但他在黄河岸上“偶然”遭到了辽国正规军地“国家抢劫”,“仓促”之下草草应战……

然而。在这种难以想象的险境下。赵兴却以一支建制不完整的军队,外加几名家丁家将。挡住了辽国数量超出一倍的骑兵,在整个战斗中,他先是展示了阵地战手法,而后又展现了野战、反击战,攻城战。

他所谓的打个平手,是反过来打劫了辽国一个县城,并把这一个县城的百姓都迁往黄河入海

这样的战争,对方认为是个平手之战!

这话听的王师儒直想吐,他冷汗淋漓,带着难以置信的目光,似乎无法想象赵兴地无耻,颤颤巍巍的问:“赵大人,以三千散兵游勇,抵御我信安军、崇义军、广顺军三军精锐,相持不下——还以为这是不胜不负,那么,大人想象中的胜利是什么?蒋之奇觉得很得意,曹煜张敦礼偷笑。帅范笑得很恶心。蒋之奇看到赵兴调转头,一副“我不告诉你”的模样,他强拉着王师儒岔开话题:“王大人,我初来辽国时,原想不到辽国也有师儒之人,只是辽国的经义解释与我大宋不同……

王大人,我们再讨论一下,你刚才说广东妖,广东之妖,莫过于提倡学以致用,知行合一,我以为,圣人之学包罗万象,广东虽然有胡乱解释圣人之学的嫌疑,但有一句话我深以为然——文明的力量在于创造,唯有不断创新才能体现文明进步,否则,就是野蛮与蒙昧。王大人,你以为这个说法如何?”

蒋之奇这个说法实际上在鄙视辽国,因为赵兴在冬至日的三篇讲话中,其中一篇隐隐约约提到:草原游牧民族以破坏与抢劫为主,他们以为“破坏与抢劫”就是文明,而他们的知识总是一代传一代,就像是飞禽走兽那样,将知识“父传子子传孙”,一代一代,只有退化没有进化。

赵兴在冬至日“释菜先师”演讲中,对于“破坏者”以及亦步亦规的“学习者”给予了极大地鄙视,他认为草原落后民族进入中原,就是一群蝗虫,他们是来学习地,学习中原文明的文化。然而,在他们没有学会“创造”之前,他们禁止别人“创造”,并把这个当作传统,谁胆敢进行创造,就是触犯了他们地大忌,他们会聚集起来谩骂对方说“违反传统”——当然,在这里他们采用省略大法,真正想说的是“违反了草原民族一贯破坏不建设地传统”。简称“违反传统”。

他们不允许任何革新与改造——这就是赵兴所说的“自己要当禽兽,还不允许别人不做禽兽”。

赵兴的新儒学观念在大宋提出的时候,曾引起轩然大波。最初,读书人对广南“指射之地”兴起的学术不屑一顾,但朝廷大臣对这片“国家财赋根本”是极度重视的,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地”态度。章在任期间,极力压制反对意见。淡化广南学术的影响,借助新党排斥异己地残酷手段,当时,整个大宋境内无人敢跳出来攻击。

然而,任谁都没有想到这种学术的强大生命力。大宋刚好处于商业文明的十字路口。在这个时候,与商业文明配套的理论却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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