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斯停了一会儿没说话，然后赌气似的呼啦掀开车门，又碰地一下重重关上。
安叹了口气，又没奈何地笑起来。
“身在福中不知福的死小鬼。”
她甩着车尾调转方向。
这边的车厢里却尽是沉默。艾斯没好气地把自己丢在后座跟着就闭眼假寐，马尔科从后视镜里看了一会，实在想不到别的话，他有些尴尬的心虚，只能先挂上档，调转车头。
“直接去公司？”
“……嗯。”
开出十公里，他们才说上第二句话。
“艾斯，我很抱歉。”
“…………我也不该乱发脾气的。”他的脑袋偏向车窗，整个前额都抵在上面。“……对不起。”
马尔科不由得伸手想揉他的脑袋；但对方低着头躲开了，一脸不甘愿的模样。
还在生气啊，年长的男人叹了口气。天知道他是怎么在接了电话后抓着车钥匙就冲出去的，差点开到半途没油抛在那里，幸好运气不错，磨蹭着到了加油站。好在一晚上以后这家伙已经不像炸毛的猫，大概是闹累了的关系，反而显得有些温顺了。
“隔两天我们好好聊聊吧。我对隐瞒这件事表示抱歉。其实早就决定要告诉你的。但是我一直开不了口，”
艾斯微微抬起头，他从后视镜里看见对方的脸，疲惫的脸庞和粗糙的皮肤，很不好的脸色彰显着同样睡眠不足的事实。
“为什么？”
马尔科拍了拍方向
盘。
“还问为什么……当然是喜欢你啊。所以我一开始不是总躲着你么，想要你厌倦了之后就别再接近我了。”
他自嘲地笑了笑。
“我说过我们不合适的吧。”
“可是后来呢。你怎么解释啊。”年轻人没好气地抱着胳膊把自己摔回靠垫上。
马尔科点了支烟，他把车窗摇下一道缝隙，呼啸的风声就从缝隙间鼓胀了耳膜。“没办法啊，不是对自己一遍遍的说道理就能停下来的感情。你也一点冷却的机会都不给我——”
“好吧。都是我的错了？”
艾斯强词夺理地打断他，因为那声音不知怎么的、也许是在风声的影响下，听起来有点儿发抖。
“我在害怕啊，艾斯。我想过昨天那样的情景，很多次。不是没有想过的。”
艾斯从他的身后看着他。以前也看过这背影很多次；但头一次感觉到那身影的单薄，即使被冠以了山一样高的名头和履历，他也一样……不过是个普通人罢了。
“我害怕失去你。”
不见了睿智的大脑，不见了成熟的态度，不见了灵活的应变；一把年纪了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老老实实地垂着脑袋，恳求着比自己小上一轮的情人。他的焦虑令他夹着烟的指节无意识地摩挲着，忐忑不安地敲击着混乱的节奏。而那向来宽大的、令人艳羡的背脊，此刻看起来有些孤单地矗在那里，像是逞强一样支撑着全身，撑起一个顽固嶙峋、却又习惯独行的人的形状来。
双臂忍不住从后座环绕过驾驶座，将他的肩膊固定在怀抱里。艾斯的脸颊和碎发蹭着他的脖颈，温热的呼吸喷吐在耳郭的后侧。
“啊。真的在发抖呢。”
“别笑我啊。我怕你要是不愿意上车怎么办呢。担心的要死啊。”
“……你身上好冷。”
“大概是没吃早饭的关系吧。我五点钟接到电话就开车出来了。”
艾斯把脑袋枕在他肩上。他看见前座的烟缸里满满的烟蒂，而那家伙嘴上还叼着一支呢。他突然嫉妒起来，猛地松开双臂。
“……？艾斯？”
年轻人猫着韧性极好的身子，从后座跨过挂档器，直接翻进前座的副驾驶位里。在马尔科还没反应过来时，已经劈手夺下了他嘴上的烟蒂，取而代之的柔软嘴唇覆盖上去。
天知道马尔科花了多大的定力才把得住方向盘；车子滑了一个S型才好容易回到正确的方向，后头紧挨着的车辆全都惊恐地鸣起了笛；当事人浑然不觉，他把灵巧的舌尖送入对方粗糙干涩的唇齿之间，浓厚的烟味有些呛人，这令他皱起了眉头；但属于马尔科的气息很快就将他包覆起来，来不及修整的胡茬随着两人姿势的变换，用各种角度轻扎着他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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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懂得 BY 皇某人）
“好了！……别抽烟了，给你充过电了总行了吧……。这样给我撑到休息站，我先睡了。”
他飞快地说，别过脸缩向车窗的一边，耳根已经红透了，心跳简直要撞出来。我还在生气，还没有原谅他，艾斯在心底对自己强调，可有什么办法呢——
我还是喜欢他啊。
“……斯……”
“……艾斯，醒醒。”
“……艾斯。”
熟悉的触感摩挲着嘴唇，堵住了呼吸。艾斯下意识地张开了嘴，他尝到了湿漉漉的滋味，然后上唇和下唇都被吮住了，松开时反倒觉得空荡荡的，失去包覆后的凉意令人不堪忍受。他不自觉地向前探出身子，下意识地追逐着对方的气息。
“啊……”
“傻瓜，你睡糊涂啦。”脸颊上被轻拍了一下，这才不情愿地睁开眼睛。太阳已经升的老高，从车窗前的玻璃透过来、刺着视网膜上一片明媚的光斑。面包和矿泉水被丢在他的肚皮上。“到了。要是你跑起来的话，应该赶得及打卡吧？”
艾斯揉了揉眼睛，坐直身子。太过放心的缘故所以睡得这么死吗？连什么时候进市区都不知道。他下意识地舔着潮湿的嘴唇，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简直跳起来——结果脑袋毫不留情地撞在车顶上。
“哇靠——痛……你刚刚干什么啦！”
马尔科笑着瞥来一眼，又把注意力放在方向盘上，打了个弯。“好像没法开机的样子……只好给你充电啊。”
“……混蛋。”
“那之前彼此彼此吧。你还不去么？要迟到了哟。”
艾斯想了一会儿。
“我打算去总裁那儿。你也一起来。”
穿过大厅时他们吸引了多数人的注目礼。艾斯这才想起来好像很久都没有和他并肩走在这栋大楼里了。沿路始终有人向马尔科打着招呼，并向艾斯投去好奇的目光。他不甘心地瞥了一眼身边的人，挺直腰杆和他并肩走在一起。
也许还需要一点儿时间……但我会成为和你并驾齐驱的人。
“去顶楼吗？”走进电梯里时，马尔科问。
“是不是要预约？”艾斯突然想起来。
“……不用。”
也是，这家伙是他儿子呢。
他从鼻腔里哼出一声，马尔科就笑起来。“别这样，我也是很紧张的。”
“紧张？是因为吵架吗。”
“不，我第一次带你去见他嘛。”
“……喂！你想到哪里去啦！”艾斯不满地抗议，他拧着眉毛强调，“而且，明明是我带你来的。”
护士们仍然忙碌着，看到马尔科的身影也没有片刻的停顿。看来还没有到日例会的时间，身形庞大的男人还躺在榻上，看起来像是闭目养神；卡莉法站在一边，似乎在汇报着什么工作。她的声音
突然中断了，向这边扭头看来；他听到脚步声和开门的提示音，抬起半边的眼皮。
“哟，马尔科，你来啦。哦，还有艾斯。”
“老爹。”马尔科说，他们聊了一点儿日常的商界局势和最新的政策导向，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很久没见的样子，更不像是有什么隔阂或是分歧。艾斯越来越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离开白胡子，自己担当别的什么公司的执行董事的用意了。
正在走神的当会，卡莉法拍了拍他的肩膀，两人走开一段距离，将闲话的时间留给那对父子。
“他们关系不是挺好的吗？”
“作为父子来说的话的确是令人艳羡的关系呢。马尔科先生是如果按照世界排名来说都数一数二的孝子。”
哪会有这种排名啊。艾斯在心里吐槽美丽的女秘书。
“那为什么不在白胡子公司里继续工作？”
“因为他太为总裁先生考虑的缘故吧，你知道，之前发生了那样的事情。而且，我想他也有叛逆的一面？虽然已经这个年龄了呢，不过其实还是小孩子吧，心里。”
美丽的女秘书嘴角露出迷人的微笑。
“不过，事情就快有转机了，我们正在为这件事情Γ芸炷憔湍芗匠晒！
接着她问：“昨天说的那件事情，你考虑好了吗？”
“我和安谈过了，”艾斯说，“我接受赠予的股权。”
卡莉法愣了一下，接着很快舒了一口气。
“我以为你还会像当初那样梗着脖子拒绝呢。看来这半年你有了很大的成长啊，波特卡斯先生。接下来的两个月我很期待。”
当事人正因为受到的称赞而在心底生出一阵微妙的感触，险些错过了话语中的关键词，“……两个月？”
“你不知道吗？你一定没有认真阅读白胡子广告公司的员工晋升手册。很不幸地通知你，这会影响到你的年度考核。”卡莉法微笑着说出了令人瞬间肉痛的定论，再接着好心地补充完下面的部分，“晋升管理岗的员工需要在员工培训基地进行为期两个月的管理技能培训。我想这对你是很有帮助的，当然，如果你可以提前通过学分考试，也可以提前毕业。”
考试————！！
艾斯头痛地捂住脑门。他以为从大学毕业以后就不会再听见这个该死的词了。“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吗？”他自暴自弃地嘟囔，正想着怎么逃避现实的时候，就听见马尔科喊他名字的声音，当然，还有白胡子的。
“咕啦啦啦啦，已经考虑好了吗，小子？”
“不……其实，还没有。”
艾斯抱怨着，他有种被骗上了贼船的感觉。
“哈哈，真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答案，”纽盖特仰头喝了一大盅，有些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马尔科，又把视线落回艾斯这里。“那继续考虑吧，就
用那两个月好好考虑，不过，你最后会同意的，我对马尔科的眼光一向很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