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冠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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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冠簿-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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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株。虽说远水解不了近渴,但我们将一刻不松懈地全力以赴。不过指望我们很快拿出特效药,不符合客观事物的发展规律。”
  袁再春何尝不知道这一套规则,但他仍然悻悻地说:“等你们研究出结果,只怕有十座冷库冻尸体也不够了。”
  有人提出是否可以用花冠病毒恢复者的血液,提取抗体和抗病毒血清,这样对于治疗无疑是有帮助的。
  袁再春冷笑道:“试问我们现在有几个病人,可以确保是在恢复期呢?他们的身体极端虚弱,又可以抽得出多少抗毒血清呢?用来做研究自然是可以的,但大规模地用来治病,杯水车薪!”
  空气凝固,又一次陷入了僵局。有人嗫嚅着说:“我们不是把病毒毒株提供给联合国世界卫生组织了吗?那边消息如何?”
  袁再春说:“世卫那边在加紧研制。而且彼此都很清楚,一旦研制出眉目,立即用于临床,并且是免费的。只是,现在还没有成功的信息。”
  散会后,罗纬芝一个人回到房间。她不需要等待阳光了,必须尽快阅读于增风留下的资料。这位无与伦比的医生,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一定曾万分努力地思考着如何战胜瘟疫。那么他留下的东西,一定和战胜瘟疫息息相关。
  打开牛皮纸袋。罗纬芝正襟危坐,开始阅读。罗纬芝时常偏偏头,让泪水滴到地上,以防打湿了这些珍贵的文件。这是战斗在第一线的医生最后的文字,将来应该保存在博物馆里,纪念人类和花冠病毒的殊死搏斗。
  可是,我们一定能有将来吗?
  Chapter5
  史前病毒掀开羽绒被,重出江湖
  特别危险,杀手藏在无瑕冰川内
  一具孩子的尸体。
  我如同秃鹫一般嗜好尸体。尸体对别人来说是恐惧和肮脏,对我来说,是盛宴和一页页翻开的教科书。
  我向他鞠躬。深深。也许该用“它”,宝盖它,因为生命已然丢失。但我还是一贯用“他”或“她”,在我眼里,它是活的。他会向我述说他曾经遭受的苦难,他会控诉哪些治疗是必需和有效的,哪些只是敷衍和谋财。我知道在生命离开的最后一瞬,杀手的致命一击,落在哪个脏器之上。我知道祸源从哪里来,又到哪里去了。
  这具宝盖它,是个小他。只有,十岁。
  平常是有助手的,但这一次,无。没有人愿意深入这种令人恐惧的瘟疫深处,如同进入布满怪兽的幽洞。包围着我的是充满了令人窒息的消毒水气味的解剖间,我不责怪他们,连我自己也战战兢兢。我孤独地和死于这种怪异疾病的尸体在一起,和一个小小的他,相依为命。
  我做了力所能及的防护,像一个进入核辐射区的防化兵。这使我的手指不能像平日那样灵活,当我俯下身体的时候,沉重的围裙摩擦着尸解台的边缘,沾满了血迹。
  关于小他的解剖病理报告,我已经书写了医学文件。我不再复述那些充满医学意味的文字。
  我曾多次在电子显微镜下观察这个置人于死地的病毒。它竟是光彩夺目的漂亮,犹如一顶宝石镶嵌的花冠。我把它命名为“花冠病毒”,自鸣得意。我不知道这是否能成为它的最终命名,起码这个算是它的|乳名。
  这几天,我查遍了所有的已知病毒毒谱,没有这个病毒的丝毫信息。狂喜,一个从未被发现的新型病毒,被我寻找并固定下来。你可以把它比拟成一个诡异的间谍,也可以把它想象成崭新的物种。总之,无论这个险恶的病毒给病人造成了多么大的痛苦,科学家的快乐仍是由衷而猛烈的。请不要用世俗的标准来衡量我。
  现在,我要找到它是从哪里来的。
  在北极的格陵兰岛上,研究冰层物质的科学家们曾从冰川中钻取出了一根冰芯。在对其进行研究的过程中,一种不明微生物突然出现在显微镜下。我能够想象他们当时的骇然,一如我此时的震惊。
  科学家最后认定,在冰芯里面发现了已经存活了近14万年的病毒毒株,猜测这类微生物会在适合其生存的冰中蛰伏,等待时机以东山再起。不难想象,这14万年它们是如何度过的。它们开始自我储存,进入类乎冬眠的状态。冰芯的环境对它们相当有利,病毒耐心地等待复苏,希望在某一个清晨,遭遇人类、水生物或其他生物的造访。冰川对绝大多数生物来说,乃死亡禁地。但它是人类已经发现的最好的保存微生物的母体。病毒虽凶恶,也有不堪一击的时刻。比如热、水、酶、化学药剂以及紫外线等,都可置病毒于死地。冰川的寒冷减少了热量对它们的毒杀,冰层里几乎没有流动的水存在,极大地杜绝了化学物质对生物分子的腐蚀。紫外线虽然能够穿过冰层,但那只是表面现象。若冰层达到几米厚时,光能迅速衰减,力量便消失殆尽。冰雪如同羽绒被子,覆盖着这些古老的病毒,让它们在这个安全的黑暗宫殿中,安睡万年,全须全尾延年益寿。科学家已经从800万年前的冰层中分离出了活细菌,这一纪录还在不断刷新中,现在已经飙升到在2500万年前的永久冻层带中,也分离出了活细菌。在极端冰冷的世界里,存在着许多不为人知的微生物。
  “病毒”一词源于拉丁文,原指一种动物来源的毒素。病毒能增殖、遗传和演化,因而具有生命最基本的特征,远古病毒再次进入宿主的途径,我设想是这样的——首先是冰川融化,然后随着冰川融水,它们重新回到阳光下,遇到对其缺乏免疫能力的宿主,便会急速扩大种群。并以此侵袭为据点,向整个人类世界传播。它们所具备的毒性无人知晓,大规模爆发后,造成的危害难以估量。
  全世界约有16万处冰川正在快速消融。欧洲阿尔卑斯山的冰川面积比19世纪中叶缩小了1/3,体积减少了一半。非洲最高山乞力马扎罗山的冰川萎缩了85%。据测算,2070年至2080年,北冰洋海冰可能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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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以为北极远在天边,阿尔卑斯山也遥不可及。在我国的青藏高原冰川,同样也有病毒样颗粒存在,随着气候变暖,随时有被释放的可能。青藏高原冰川正以年均131平方公里的速度缩小,预期到2050年左右,有1/3左右的冰川会消失。近30年来,中国三江源冰川退缩的速度是过去300年的10倍。长江源头冰川年均退缩75米。黄河源区的冰川退缩比例最大达到77%。半个世纪以来,青藏高原年平均气温以每10年0。37℃的速度升高。21世纪初,中国冰川总量减少了1/4。悲剧并不到此止步,到2050年还要减少1/4。到2070年,青藏高原海洋性冰川面积将减少43%;2100年时,这个数字将达到减少75%。
  冰川化了,冰雪融了,冰水横流,病毒探出脑袋,开始新的旅程。哈!吓人吧!
  病毒比人类要古老得多,它们是我们的祖先。人们找到了距今9000万年前的鸟类化石,从中就看到了传染病的证据。所以,传染病是非常古老的,对这样历史悠久的生物,不管你们如何想,反正我要致以深深的尊崇与敬意。
  病毒要活下去,就要不断繁衍,这本是天经地义的事情,糟糕的是有一些病毒一定要在活的生物体内复制自己,这种复制过程对人类乃是致命的。我设想:地球或许曾经多次体验过这种病毒的肆意释放,引起毁灭性的流行病,所有的智慧生物都会被病毒所灭,就像恐龙的完结一样。人类无法抗击这些已经在表土消亡了亿万年的史前病毒的复出,人类的抵抗力对此种病毒非常脆弱,甚至是零。
  设想一下,若有致命的微生物从冰川融化中解冻出来,进入当地环境,会发生什么?
  前车之鉴。
  黑死病最初出现于1338年中亚的一个小城中,1340年左右向南传到印度,随后沿古代商道传到俄罗斯东部。从1348年到1352年,它把欧洲变成了辉煌的墓|穴,断送了当时欧洲三分之一的人口,总计约2500万人。
  当然了,如果一次摄入一两个病毒,对免疫系统完善的人来说或许问题不大。
  人体内的白细胞和防疫体系,可以将其消灭。但是如果病毒的侵入量很大,人类个体的免疫系统不完善,就像没有守卫国境线的边防军,敌人就会长驱直入,攻城略地,直到占领所有的领土。
  我现在还无从知晓面前这具死于病毒感染的他的具体情况。
  地球温室效应导致南极冰川融化,以前人们担心的仅仅是海平面会上升,淹没许多陆地。但美国海洋和气候学家的研究表明:根本不需要等到海平面上升淹没城市,冰川融化释放出的恐怖病毒就会先声夺人,夺去数百万人的生命。
  青藏高原特别危险。
  多少万年以前,地球上温暖的季风,将热带和温带海水送往地球最高远的山脉,这就是巍峨的喜马拉雅山。无数矿物质、浮游生物及各种动物尸体的尘埃,随季风和降雨、降雪来到这块世界上最高耸的土地。它们被深深冻结在洁白无瑕的冰川里,杀手沉睡。注意,沉睡并不是死亡。在数十万年之后,杀手仍然保持着生龙活虎的生命力。
  花冠病毒就是其中的佼佼者,现已大举入侵了我们的生活。
  现在,它已经进入了我的身体。
  我对此充满了困惑。“才见岭头云似盖,已惊岩下雪如尘。”不知道为什么,这两句古诗涌入脑海。谁写的?它们和我现在的状态似乎没有任何关系,但既然出现了,就把它留在纸上吧。
  我的理智并不恐慌。当我面对着小他举起解剖刀的时候,我已经想到了可能有这一天。无论我做了怎样周到的防护,面对一种崭新的侵袭,我的身体全面沦陷。
  雪花覆盖。大朵大朵的雪花不徐不疾,稀稀疏疏地东一点西一点,毫无章法,却占据了整个天空,雪花有眼睛,中心黑暗。幽墨眼瞳深如夜海。雪如白菊,翩然而下。天堂正召开盛大的追悼会,所有的嘉宾都摘下胸前的花。
  水声在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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