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法师道:「他们都不是那么凶毒的人,也不要将他们迫得太急。 」
萧十三皱眉道:「琵琶——」
大法师诵一声佛号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萧十三摇头道:「废话!」
楚轻侯接著道:「师父是要尽最後一分力,希望能够将他们渡化。」
萧十三闷哼一声道:「可惜我想下到第二个办法,心也一样不够狠。 」
大法师道:「这实在可惜得很,」目光一闪,一面说一面走上前去,俯下半身,细看红叶一遍,嘟喃道:「这么好的一个女孩子,有谁忍心伤害她?」
萧十三道:「不是有什么不妥吧?」
大法师摇头道:「只是不能再让她受刺激了,」目光转向窗外道:「今夜我们若是又得面对留侯,要将她缚起来了。」
萧十三道:「你是担心轻侯不能够自制?」
大法师道:「我只是担心她疯狂起来,冲出这儿,伤害别人。 」
萧十三怀疑道:「怎会这样?」
大法师道:「只要你仔细看清楚,不难发现红叶眉心多了什么?」
萧十三、楚轻侯一齐留意望去。
红叶的眉心淡淡的多了一道红线,直透发际。
「一条红线,这之前没有的。」萧十三急问道:「到底是什么?」
大法师道:「这就是你们时常听到的所谓杀机,一经牵动,不可收拾。」
萧十三道:「红叶怎会动杀机的?」
大法师道:「每一个人都会动杀机,七情六欲,与生俱来,红叶岂会例外,只因为留侯影响,埋藏在心底深外的一点劣根性亦现出来,而且被激发增大。」
「那红叶也不会胡乱杀人。」
「若是她已经迷失理智,所有人在她看来都是一样,都是该死。」
萧十三苦笑,楚轻侯忍不住又问道:「今天我们仍然找不到留侯藏身所在,到了晚上留侯会怎样呢?」
大法师道:「他当然会再来,七星灯阵对他也许已经一点作用也没有,那将会是一场艰苦的恶斗,希望能够同归於尽。 」
萧十三耸然动容道:「这大概应该可以的吧?」
大法师苦涩已极的一笑。
楚轻侯接著问道:「若是七星灯阵真的能够再次将他截下来呢?」
萧十三接著道:「我记得你也说过没有问题的?」
大法师道:「纵然如此,也不见得是一件好事,经过一天的开掘,留侯绝不会毫无所觉,那么今夜必定不会像昨夜那样狼狈,就算不能够冲破灯阵,一退在千里之外,我们更加难将他找出来的了。」
「这是说,今天其实就已经决定我们的生死存亡。」萧十三摇头道:「也好,早一点了断省得麻烦。」一顿接著又向大法师道:「琵琶,你还有什么压箱子的本领,现在得拿出来了。」
大法师淡然一笑,说道:「箱子早已经空了。 」
萧十三亦笑了起来,道:「你的本领并没有你说的佛理那么多。 」
大法师笑道:「为什么我们还不去好好的休息,贮备足够的精力应付今夜?」
萧十三看著楚轻侯道:「你也应该休息了。」
大法师却回答道:「让他留在这里,红叶一会也许会再醒来,没有比他更适合留在红叶身旁的了。」
萧十三道:「我这个做爹的……」
大法师道:「你必须充分的休息,也许派出来的人真的能够找到留侯的藏身之所。 」
「也许——」萧十三无可奈何地吩咐楚轻侯道:「小心红叶。」
楚轻侯颔首。
大法师道:「光天化日之下,红叶应该不会怎样的,若是醒来,你无妨与她到楼外走走。」
楚轻侯一再颔首,无言地目送大法师与萧十三离开,红叶犹如白痴的形象刹那间又在他脑海里浮现出来。
——希望她再醒来不再是白痴那样。
这是楚轻侯由衷之言。
雪积盈尺,风寒已凛冽,到正午,仍然没有阳光,天空是铅灰色,仿佛随时都会压到地上来。
每一个人都有这种感觉,他们从未见过天色竟能变得这么可怕。
非但天色,整个天空令人看来都觉得可怕,那些云全都像画上去,形状经久不变,也不动,又仿佛由石刻成,由铁凝成,沉重得风吹不动。
没有鸟飞,那些飞鸟仿佛都已经在一夜之间完全死亡。
天地间事实上也是一片死亡的景象,仿佛末日已经降临。
搜索的队伍末归,留守的火龙寨武士大都已倦极睡倒,当值的武士一个个木立不动,难得交谈一句,就连关在廊里的马匹亦是一声不发。
整个火龙寨陷入了一片死亡的静寂中。
第二十一回 叛师杀同门 孽徒罪滔天
枫林旁边那条溪流并没有冰封,一片片枫叶顺流而下。
每一片枫叶都带著一句幽怨的话语。
「这一片,给红叶——」
「这一片,给轻侯——」
一遍又一遍,都是重覆这两句话,那语声虽然悦耳,听来却令人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凄凉。
楚轻侯一遍一遍地听著,眼睛已有些发酸,眼瞳泪光闪烁,只是眼泪忍著没有掉下。
他看著红叶将一片片的枫叶放进溪流里,一声也不发,那是因为他知道,无论他说什么,红叶也不会有反应。
红叶是半个时辰之前醒来的,楚轻侯已入睡,但红叶甫下綉榻,他还是立即发觉。
看到的又是茫然的眼眸,白痴一样的神态,楚轻侯既失望,又难过。
红叶随即往楼外走去,楚轻侯没有阻止,却寸步不离。
一切对红叶来说都好像很陌生,存在的仿佛就只是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
没有说话,没有笑容,红叶的举止就像是在梦幻之中,是那么飘忽,那么不真实。
雪已经停下,盈尺积雪并没有融化,红叶走过的积雪上,只是留下一行淡淡的脚印。
她的娇躯什么时候变得这样轻盈?
楚轻侯默默地跟在红叶旁边,目不转睛,越走,心头的寒意便越甚。
绕著枫林走了一匝,红叶在溪旁停下,然後摘下片片枫叶,放进水里,梦呓似的重复那两句话。
——这一片给红叶,这一片给轻侯。
她虽然失魂落魄,白痴一样,并没有忘记自己,更没有忘记楚轻侯,语声虽然空洞,隐约仍然透著一丝关怀,尤其是说到「轻侯」这二字。
楚轻侯一颗心简直要碎了。
非常突然的,他发现了萧十三,呆立在一株枫树旁边,呆望著红叶。
他站在那里显然已多时,双脚已深陷积雪中,眼睛一眨也不眨,直勾勾的,仿佛亦变成了一个白痴。
楚轻侯张开口想叫,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那股忧伤,已经占据了他整个的身心。
萧十三终於走过来,走得并不快,每跨出一步,都在雪地上留下深深的脚印。
红叶一无所觉,继续将临水的枫叶一片片摘下,放进溪流,梦呓般继续她的那两句话。
萧十三走到楚轻侯身旁停下。
「前辈——」楚轻侯总算从咽喉里吐出声音。
「不必难过。」萧十三反而安慰楚轻侯道:「你师父不是说过,只要除掉留侯,红叶就会恢复自我。」
他尽量使自己的声音稳定,可是楚轻侯却清楚地听到他的声音在颤抖。
「我们一定可以除掉留侯的。」楚轻侯说的也是安慰的话,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他知道就是大法师也没有多大信心。
只是他们没有因此气馁。
「一定的。」萧十三伸手轻拍楚轻侯的肩膀,转问道:「红叶醒来多久了?」
「大概半个时辰了。」
「一直都是这样的?」萧十三不由这样追问。
楚轻侯无言点头,萧十三忽然一笑,道:「送给轻侯,送给红叶,也应送一片给我这个做爹的才是。」
他仍然能够笑得出来,那种笑容楚轻侯却有不忍卒睹的感觉。
萧十三也知道自己的笑容很难看,却仍然笑道:「有句老话说,女生外向,我一直不以为然,现在看来,倒不是全无道理。」
楚轻侯苦笑。
萧十三漫不经意地一挥手,道:「老话通常都是对的,是不是?」
「嗯——」楚轻侯颔首。
「邪不胜正这句老话,不知道又是不是对的?」萧十三接著问楚轻侯。
「应该是。」楚轻侯事实上也希望是。
萧十三看看楚轻侯,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打了一个「哈哈」。
楚轻侯不知道萧十三想起了什么,却看到萧十三眼瞳中那一股无可奈何,沉默下去。
红叶毫无反应,仿佛完全没有楚轻侯和萧十三的存在,继续摘送枫叶。
那些枫叶仍然似鲜血一样,一片片顺流而下,水流并不太急,一片枫叶紧接著另一片就像是一缕鲜血,飘流开去。
萧十三又问道:「这是第几片了?」
「二百三十四。」楚轻侯脱口回答,他竟然是一直在默数那些枫叶。
萧十三苦涩地一笑,道:「这里的枫叶也不知几千万片,一年半月,大概还送不完。」一顿,他又一叹道:「只不知红叶能否活得那么久?」
楚轻侯心头一凛,道:「红叶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
萧十三摇头道:「怎么你说话的语气越来越像你那个师父?」
楚轻侯只有苦笑,这片刻之间,红叶又已送了三片枫叶,第四片方待送出,身子突然摇摇晃晃随叶倒向溪流。
楚轻侯及时一把抱住,只见红叶双目紧闭,已经又昏迷过去。
萧十三目光落在红叶苍白的脸庞上,不由感慨道:「她的身体怎么竟变得这样虚弱?」
楚轻侯知道萧十三明白是什么原因,也知道萧十三这句话脱口而出,自己也控制不住,非但萧十三,楚轻侯亦有些失魂落魄,可是他们都坚持了下去。
萧十三叹息道:「轻侯,你送红叶回小楼,叫凤凤她们看著。」
楚轻侯道:「晚辈支持得住……」
萧十三摇头道:「你还是休息一下,今夜说不定你也要拚上命。 」
楚轻侯想了想,点头道:「今夜红叶就交给凤凤她们,合她们二三十人之力,应该可以照顾红叶,让我腾出身来对付留侯。」
萧十三道:「芭蕉与芍药既然不可靠,安排凤凤她们在楼内也好。」
楚轻侯随即抱起了红叶,向楼上那边走去,萧十三跟前数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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