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吧。”慕鸾抬眼望向白宸，又示意李全带人退出去，然后接着说道：“说吧，什么事？”
“我……我是来辞行的。”白宸犹豫了下，还是选择直接的说出来。
慕鸾批阅奏折的手一滞，停了下来，连她也要离开了吗？不过嘴上慕鸾依然是挂着淡淡的笑容，“哦，也好，你想开了就好，韩锋怕是也等你多时了。”
“当时你没看到，景……”白宸说到这儿看了下四周，毕竟隔墙有耳，“他们两个最后的那段纠缠，或许那才是爱情，见识过了，也就明白了很多。当我的剑刺进他胸膛的那一刻，像是也把自己心里的什么隔膜也刺开了，人生太短，经不起我们去反思，去浪费，唯一不去空耗生命的办法，就是用力爱我们所爱之人。”
“呵呵，你现在果然是想的很开。”
“慕鸾……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这么叫你一声，我只希望你也能看得开这一切，不要因为旁的事情委屈了自己。”白宸的这句说的着实真心。
慕鸾脸上依然是清淡的笑容，只是此刻略微多了些无奈，“人在世上如何能不委屈呢？只是衡量标尺不一样罢了，希望这次你和韩锋能真正的重新开始，总要有两个人是完满的，不是吗？”
“我……”白宸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的话总显得苍白无力，慕鸾最是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之人，何必她再多说些什么呢？临了，白宸只是不放心的嘱咐了几句，“虽然现在名义上是你肚子里的孩子承位，可到底是你在握着大权，人的野心永远是不可消失的，那些人必然会满心嫉妒于你，更何况他们还看你是个女人，这位子不好坐，虽然我知道，你绝非寻常女子，但你一定要万事小心，若日后有我帮得上忙的地方，可随时传信给我，还有你的身体，你现在可不是一个人，而是……”
“好了，我知道了。”慕鸾笑着打断道，白宸平日并不是个啰嗦的人，或许她待自己也有几分真心吧，站在这个位子最缺的就是真心，这个朋友也让慕鸾心里有了些安慰，“你大可放心，这边我也会派人都安排好，你可以随时启程。”
白宸点点头，是啊，精明如慕鸾，再多嘱托也是没有用的，“一切保重，后会有期。”千言万语，终归是汇成了这一句话。
“保重。”慕鸾同样回以坚定的两个字。
看着白宸离去的身影，慕鸾暗自笑着叹息了一声，随后回到龙案前继续批阅奏折，那高高的四摞大事小事，还有虽暂时安定却并没有真正平稳的局势，每一样都够慕鸾头疼的了。
过了不知多长时间，慕鸾只觉浑身酸痛，想站起身活动一下，却在不经意间看见了那抹颀长的身影段明佑。
“来了多久了？”短暂的惊讶，很快被慕鸾再度化为淡然的笑容。
“没多久，只是你这样不知休息，身体早晚是经不住的，对……对孩子也不好。”段明佑的口气很是担心。
慕鸾望了眼外面的天色，的确已经暗了，应该很晚了吧，“还说没多久，你若不是一直在，怎么知道我中间没有休息？”
这倒让段明佑哑然，他的确来了很久了，就那么悄悄的看着她，一边担忧，一边又不忍心打扰。干咳了两声，缓解了下他的不好意思，随后转而道：“其实我今天来是想和你说一件事。”
“呵呵，不会你也是来辞行的吧？”慕鸾本是无心的一句话，却不想让段明佑愣在了原地，慕鸾的神情也随之僵下来，“难道真是？今天果真是黄道吉日。”
“我的身上总还有我的责任，做完了我自己想做的事，还要做些我不得不去做的事。”他指的是家族，慕鸾不是不懂。
“连你也要走了吗？”这次，慕鸾终是没忍住，说出了句心里话。
“天下无不散的筵席，只是，鸾儿，”这样的称呼，除了亦城，他还是第一个，“虽然你现在贵为母皇，可有些东西还是真的攥在手里比较踏实，你定要找机会，摆脱孩子的名义，名正言顺的当上皇。”
“呵，名正言顺？那帮迂腐的老家伙最讲究这些，偏偏在他们心里我是最不名正言顺的一个。”
这时，段明佑拿出一个布包裹，递给慕鸾。
“这是什么？”慕鸾疑惑的问道。
“打开看看，或许对你有用。”段明佑说的很是轻松。
可慕鸾打开布包的那一刻还是吓了一跳，“龙澜玉玺？竟真的有这样的东西存在？”听闻了太多，亲眼见到却还是头一遭，恐怕这世上真正见过这东西，并且还活着的人，不会超过一只手吧。
“嗯，它或许能让你有机会名正言顺的登上皇位。”仿佛这东西在段明佑的心里就有这么一个可利用的价值。
爱上一个人，她就变成了衡量这个世界的标准，或许，这样的爱是盲目的，可盲目，也是爱情的一种姿态……
第九十二章 一世欢颜
“这……”慕鸾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究竟是这龙澜玉玺太贵重，还是……段明佑的这份情谊太贵重？
“你不需推辞，因为……”因为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可段明佑到底没有这样说出口，只因为怕她尴尬，怕她心有不安，“因为只有你配得上它，百年分裂，该有人来结束了。”
慕鸾思索片刻，收下了这龙澜玉玺，这般王者之物，日后定会有极大用处，虚伪的推脱不若实在的接受。只是心中对他的感谢与愧疚又多了一份。
这么长时间以来，不是察觉不到他的心意，只是既是心有所属，就只能选择视而不见，但潜意识里总觉得，无论怎样，他就在那儿，就在那儿陪着自己，他不言，她亦不语，带着自私的心情享受着这一切。他为自己做了那么多，以为总有机会还的，可到现在，他竟是也要走了，徒然间，心脏中有明显的抽痛。
“一定要离开吗？”语气中竟然带着点点的哀求，慕鸾自己都没有想到，段明佑也是一惊。
她少见的带着哀求的语气亦是让他也变得不忍，可自己的身体……长痛不如短痛，大痛不如小痛，只有现在离开，才能让她日后少些伤心，“是啊，总有些事，我不得不去做。”只能硬下心肠，这样坚定的说。
反映过来了刚刚的失态，慕鸾再次压制下去自己的情绪，扯出笑容，“你日后可还会回来？给我一个回报你的机会？”
“回报？如何回报？”段明佑饶有兴致的挑眉问道。
“你……想要什么？”慕鸾其实没有想好怎么报答他，有些事她给不了，而能给他的比起他给自己的又显得太少太少。
段明佑看见她眼神里小小的为难，继续温和的笑言，“这一切并非你要求我去做的，况且你的心里对我有一丝挽留我已经觉得足够了。”她的美，她的好，不是所有人都懂得欣赏，他懂，能引得她表面上一丝牵动已是难求，而这样的人一旦真的在意，必将永刻心底，越是稀少艰难才越可贵。能让她记得自己，能有幸参与她的生命，她的记忆，这一切对段明佑来说，已是一种安慰，一种满足。
“可……我到底是什么都没为你做过，这样我会心有不安。”慕鸾执拗的说道。
段明佑忽然了然，因为重视，才会觉得亏欠，他自是不希望日后她心里背负着对自己的不安，“那好，我当真要什么回报都可以？”
“只要我能做的到。”
“即便不能，你也会努力做到？”
犹豫了下，慕鸾重重点了点头。既是回报，自然要尽力，否则怎算诚心？就算……就算段明佑要她现在的位置，复兴澜国，她也不会说个“不”字，其实，能夺取大位，他的付出何尝比自己少？甚至远远多于自己，离间景天与景轩怎么可能是一件容易的事？景天又那么擅疑，可他做这一切却是为了自己，现在他即便要拿回，也无可厚非。
却不想，薄唇微启，温柔吐出的竟是：“那么，我要你一世欢颜。”
“嗯？”慕鸾一惊，已做好那样的心理准备，可他只要这个……
“鸾儿，我只希望你日后是开心的，这样我所做的一切才有意义。若是，你以后遇到什么烦心的，就想想今日你对我的承诺，你答应我要用你的一世欢颜回报于我。”
翩翩桃花，执扇微风，如此遗世独立的人儿，忍辱负重，置外生死，不奢求陪她看尽长雪红梅，但求见她一世欢颜。
这样的深情，无法用爱回应，便注定要永远亏欠了吧。
慕鸾点点头，简单的说：“好。”然后，摆出几乎从未出现的淡然愉悦的神情。
美，真的很美，段明佑这样想着，就最后把她这样的神态刻在心里，无关离别。
整个的过程中，慕鸾都维持着这样的表情，直到段明佑离开，直到他的背影也消失不见，重新坐到龙案前，继续未完成的批阅，深夜里依旧灯火的丹阳宫，彻夜的明亮仿佛在陪伴她寂寞的长夜。
埋首于纷乱与繁忙中，才会无暇顾及，所谓“孤家寡人”，所谓“辗转无眠”……
六个月后。
太极殿的瞭望塔，一整片建在宽敞的平台，视野在这里可以开阔到一览无余。此时，那些进屋楼阁上，还覆盖着薄薄的冰雪，风依然寒冷，却不再像从前那段日子那么生硬，已有迫不及待的植物冒出新芽儿，那点儿稀疏的绿意，装点着人们慢慢的希冀。
“母皇陛下，这里风大，还是早些回去吧。”李全一边说着，一边递上一个用白色皮毛做的暖手握。
坐在椅子上的慕鸾此刻是一身极其炫目的紫色轻裘，懒懒的靠在椅背上，肚子高高隆起，听见李全的话才略微张开几乎眯上的眼睛，“最近倒是越发的困了。”
“陛下能有睡意是好事，如此也可省些平日熬夜的操劳，只是这里实在不适合休息，还请陛下移步。”
“呵呵，李全，你竟会捡好听的说，不过是身子沉了，精神也就跟着沉了，这皇宫这么大，却容不得我安歇，有多少眼睛在盯着我这肚子，你以为那些闲言碎语我听不到？之所以来这里，就是因为高处的寒冷才能让人保持清醒。”
“陛下何必听那些人胡说？太医不是已诊断出陛下现在的肚子比正常怀孕者大些是因为怀了双生子的缘故？到时候，待陛下生产，一切流言蜚语自会不攻自破。”
“呵呵，有些事不到最后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