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康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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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康志- 第1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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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回家!”

“嘻嘻,大哥,强子是不是很义气?”

“当然!”

“是不是应该赏强子点什么!”

“我把你当兄弟!”

强子忽然不说话了,再也不提赏赐的事情,难道,小小的年纪也知道,兄弟比感情来的重要?

回宫的日子越来越近,手里只有十几文,这么点钱,做什么都不够的!赵谌与强子一起,早出晚归,只要有赚钱的可能,什么都做,一天累个臭死,也得不了几个钱。体力消耗大,人一累,再吃萝卜咸菜就没有大鱼大肉顺口,阿翁也想给他们弄点好吃的,可是家里就是这么个情况,又变不出钱来,也只能想想而已。赵谌累了,黑了,瘦了,就连头发都没了光泽,乱糟糟的,好似冬天的枯草!衣服也破了,没的换,只好将就着。

唉,这他娘的哪是人过的日子?心中一急,连脏话都跟着出来了。

岳云、郑七郎两个家伙恁地不义气,好歹兄弟一场,露个面就再也见不到人影,难道让堂堂的大宁郡王去找他们?成大树更是绝情,一次都没来过,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他!

四月初十,天气不好,灰蒙蒙的,也许织女姐姐在伤心流泪。硬是吃了点东西,真是难以下咽!走路腰酸背痛,连推门的力气都没有了呀!

魏楚兰要回姥姥家,不是假的,真回姥姥家;海起云要照顾生病的二舅,所以,大小衙内,没有马,只得步行。原来有马,骑着不觉得什么,今儿个没马,走路更是累人,简直就是雪上加霜!

刚走了几步,强子忽然定住,悄声道:“大哥,你看!”

“啪”地一声,一个火红的钱袋落在地上,发出惊心的脆响。街道上,丢钱的主儿向另一人抱拳拱手,道:“李大哥,早啊!”

“早!”

“今个天气不错,找个地儿喝两杯如何?”

“哎呀,您客气!”

“走着!”

“走着!”

两人勾肩搭背,向前走。强子错步拧身,飞过去,一脚将钱袋踩住,嘴里“唉呦”一声似乎崴了脚,蹲下身子,轻轻揉着。手上再揉,眼睛却不闲着,四下张望,见无人注意,电光火石间,捞起钱袋,揣进怀里,抽身而回。

强子的脸,黑中透着紫,紫中透着黑,不知是做了亏心事,还是为得了不义之财,总之很兴奋呢!

“大哥,好像不少。至少十几文,还有纸币呢!”

赵谌道:“拿出来!”

强子十分不舍,还是把钱袋交到赵谌的手上!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似这种不义之财,如何能要?赵谌想要钱,却不能通过这种方式得到梦寐以求的金钱,他从小受到的教育不允许他这样做,良心过不去,更是不能辜负了父皇让他出宫历练的一片心呢!

赵谌丢下一句“这钱不能要”,高声喊道:“两位仁兄留步,听我一言!”

前面的人停下,赵谌几步赶上,将钱袋递了过去,道:“您的钱袋丢了,看看少了什么东西没有?”

那人一惊,继而又喜,拿过钱袋,打开随便一瞅,道:“多谢大官人,真是多谢呢!小的最爱结交象大官人这样的高尚之士,想交您这个朋友,想请大官人教教犬子,不知能否答应!”

赵谌微微一笑,道:“当然可以,不过,时间却不宽裕呢!”

“嗨,只要您答应,就是咱的福哩!这点钱实在不成敬意,权作敬师之资,还请大官人收下!”将钱袋里的钱尽数掏出,塞到赵谌的手里,给人家钱,这般强横,难道是怕人家不收?

另一人道:“小的平生,最敬重象大官人这样的君子!想写封家书,就请大官人代劳!这是咱的一点心意,就当是润笔之资,您得闲把信写了就成!”

说着,也是一样的蛮横,更是爽快,直接把钱袋送了过来。钱送了出去,两人扭头就走,先前丢钱的主还唠叨着:“哥哥寻到了一个好所在,今天咱不醉不归!”

“好哩,谁怂包是孙子!”

这两人刚走,街上那些不三不四的人一窝蜂般冲过来,这个请赵谌写墓志铭,那个请赵谌看看相,你来见命中的贵人,他来攀亲认故,事情五花八门,做不做不要紧,钱得收下!

赵谌心中暖暖的,望着这些素不相识的人,连声道谢。更是为自己刚才拾金不昧的作为感到庆幸:怎么就没想到还有这么多人盯着?若是拿了那个钱袋,他们是不是都会丢钱袋。捡起一个个钱袋,他在这些人心目中,还是大宁郡王吗?父皇、母后都会跟着丢脸吧?

以现在的方式,拿到这些钱,似乎更光鲜一些!

赵谌捧着钱回到家中,阿翁看到这么钱,乐得胡子直颤啊!

拿出一半,交给阿翁,贴补家用;另一半,合计十五贯七百五十六文,就用来买礼物了。阿翁自告奋勇,去书院告假,赵谌、强子欢天喜地,上街喽!

气派的店铺,还是不敢进;专挑一些小店、货摊上的东西。大妹曼妙,今年十一,正是女孩爱美的时节,这一只簪子,玉质普通,式样还好,最喜簪头挂着的几枚翠片,走动起来环佩相击,声音一定很好听呢!那一套泥塑雕像,构思巧妙,造型生动,人家信手拈来,皆可一观:高的两寸许,矮的一寸挂零,一个白地绿彩爬娃,全身施黄白之色,眼嘴却以绿色点出,胖乎乎的小屁股更是缀着绿色,端地可爱。看那小狗儿,立耳、圆睛、翘嘴,四肢粗壮,做势欲扑,难道闻到了骨头的香气;瞧这绿毛狮子,昂首、狞目、宽鼻、张口,披毛竖立,尾贴背上,前腿直,后腿屈,蹲踞于地,又在作甚?

叮当作响的风铃,迅如走马的风车,鸡头担儿、罐儿、碟儿、鼓儿、板儿、锣儿、刀儿、枪儿、旗儿、马儿、闹竿儿、黄胖儿、桥儿、傀儡儿、猫儿、棒槌儿,直看得眼花缭乱,倒不知买些什么了!

忽地看到身边的强子,倒是把他忘了!他也是自己的兄弟,朝夕相处一月的好兄弟,怎么就把他忘了呢?

赵谌拍拍强子的肩膀,道:“强子,想要什么尽管跟大哥说!”

强子嘴中连称不要,眼睛盯着路边热气腾腾的“陈家小笼炊饼”,时而咂吧一下嘴,直把肚里的馋虫都唤醒了!

刚刚吃了早饭,就饿了吗?这样的东西,在宫里的时候是不愿吃的,而今自己也跟着馋了!

赵谌上前道:“伙计,来一屉炊饼,给咱包好,要带走呢!”

“好哩!”伙计麻利地把炊饼包好,直接被强子抢了过去,黑手上去抓起一个,呀,热!炊饼掉进纸里,再度抓起,须臾已经进了嘴儿!

赵谌道:“慢点吃,别烫着!”

“大哥,香!”香字还没落地,第二个已经下了肚。

赵谌掏钱,左边没有,右边没有,摸摸怀里,还是没有。怎么会?明明放在左边了,怎么就不见了呢?赵谌急道:“强子,钱在你身上吗?”

强子又咬住一只炊饼,炊饼里的油弄了一嘴,说话也说不清楚:“在你哪,怎么问我要。”

“别吃了,快找找,钱不见了!”

那可是十五贯七百多文,若是丢了,可怎么好啊!兄弟二人当街就找起来,所有的地方都搜了个遍,还是没有!

完了,钱丢了!

强子大哭,眼泪哗哗地流,与嘴上的油绞到一处,脸儿都花了。

赵谌暗骂那个该杀的小贼,无奈道:“伙计,我们兄弟二人的钱被偷了,你看,明日还你的炊饼钱可好?”

伙计揶揄道:“被偷了?偏赶上买了我的炊饼,还吃了三个,就被偷了?莫非想吃白食不成?”

“你胡说,我们的钱就是被偷了。呜呜,十五贯啊,我们的钱足足十五贯,用来买礼物的,都被偷走了!”强子大哭着。

伙计根本不信,道:“少来,这种事情小爷我见得多了!十五贯,就看你们身上的衣服,两个屁大的孩子,能有十五贯?你爹值不值十五贯啊?拿钱,不拿钱休想走!”

“炊饼还你,大哥,走啊!”强子急中生智,将炊饼抛向伙计,拉起赵谌,就要开溜!何曾料到,人家早有准备,抢过来拽住赵谌,就不松手呢!

赵谌怒甚,喝道:“给我松手,我的衣服也是你拽的?”

赵谌身上陡然爆发出逼人的气势,竟是只有达官贵人身上才有的东西。伙计吓得手一哆嗦,松开衣角,嘴上却是不依不饶:“不给钱,休想走呢!”

“他欠了你多少钱啊?你可知道他是谁,敢这般无礼?”

身后飘过一个熟悉的声音,窘迫的赵谌忽地见到了亲人,眼睛一热,转身扑过去,失声叫着:“舅舅,你怎么才来呀!”

来的人正是朱孝庄。

孝庄最近很忙,赶赴西京洛阳筹备西京大学,笑脸请名流,耐心求款项,每天见不完的人,忙不完的事儿!忽一日,接到圣人的信,信中称赵谌被陛下送到了贫苦人家,要住满一个月,至今音信全无,甚是挂念。别的事情可以不理,这个事情必须亲自过问呢!大宁郡王赵谌是嫡长子,又是自己的亲外甥,不能有一点闪失。为国为家,都要管,为了姐姐,他甚至可以不顾性命!

朱孝庄把手边的事情交代了一下,连夜动身飞马回京。刚进了京城,偏巧就遇上了想见的人。

孩子的衣服不成样子,脸蛋、双手都很粗糙,黑了瘦了,不过,象是长大了不少啊!这孩子自小就和自己亲,擦着赵谌脸上的泪水,孝庄心里颇为伤感。

伙计看到来了官府的人,卫兵七八个,衣着光鲜,斜挎宝剑,显见是惹不起的主儿,一时傻了。东家听到动静,连忙出来圆场:“哎呀,大官人,小伙计不懂事,冒犯了这位衙内,还请原谅一二。钱万万不敢收,再给您带几屉炊饼,给我这老脸一点面子,收下好吗?”

孝庄道:“你的炊饼,我是不吃的,就是我的马也未必吃呢!看你还是一个明理之人,今天的事情就算了。小伙计,莫要狗眼看人低啊!会帐,我们走!”

自有随从过来会帐,孝庄拉起赵谌就要走,赵谌低声道:“父,父亲大人说了,不许到舅舅家去的!后天就要回去了,谌儿不想食言!”

孝庄想想,一笑道:“好,不回去就不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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