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爱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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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爱纪-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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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亏了一大笔钱。恐怕得把房子卖了吧。菀小心地看看四月。四月手中的动作突然凝固,眼睛也停滞在了电视屏幕上,一动不动,半天才长吐一口气,手却止不住地颤抖,他为什么不回家说一声?
  可能在想办法吧。他不想告诉你。反正做生意的钱,终归会流回来的,到时再买个大房子好了。他的鱼馆是不打算卖的。菀拍拍啤酒的肚子,将啤酒赶下了茶几。
  哦。四月关掉了电视。握住双手,想抑制自己的颤抖。但她无话可说,虽然她面对的是她最好的朋友,有什么都可以直接说。但是,她无话。卖房子的事简单而又明确,没什么可以抱怨或者指责的,既然已经注定要承受。
  房子不过是将灵魂掩盖的一种物质。用这幢掩盖,用那幢掩盖,是买来的,抑或是租来的,区别在此时已经不大。她在料想到婚姻破裂时,都已经丧失了流泪的欲望。再丢失幢房子,更算不得什么。只是,她会怀念这里熟悉的一切。她忍不住四处望,绝望地开始陷入留恋。
  这样的生活,实在太不安全。菀仿佛自言自语,抱住自己的双腿,我想找个可靠的男人嫁了。但看见你这样的生活,又犹豫。
  生活只是在心里,取决于你的感觉。你觉得安全,就安全。比如,你哥就对此不在乎。四月勉强地笑,你有合适的男人了吗?
  嗯,不知道。我有目标,不止一个。菀俏皮地冲她挤眼睛,想化解掉紧张僵硬的气氛,本来只是混混,混到现在,我倒是想嫁人了。不知道,或许,有一天他也会想结婚的吧,反正,终归会有男人想结婚的,我才不怕呢,这个不行下一个呗。


  就是那个乐队的人?想冲淡所有的不快,只有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其实,自己并不是真的在意这个消息。这个家对她来说,已经完全不意味着什么了。空荡荡的房间,空荡荡的心,人走在里面似乎总会发出空洞的回响声。但是,她还是因为这种改变而惊恐得心脏几欲要跳出来,手剧烈地颤抖,无论怎么想克制也还是克制不住。
  生活即将扭转,她原以为自己是作好了思想准备的。但是,她没有。她感到害怕,害怕灵魂没有盖子的未来。
  啤酒在沙发底下绕了一圈,又转到她面前,优美地跳上她的膝盖,可怜巴巴地看着她,微弱地叫了一声,无精打采。然后,它盘起瘦长的身体,安静地将脑袋伏下,做出沉沉欲睡的模样。它幼小的身体向她传递着温暖与颤抖,她用手摩擦它的背,第一次发现,这么长时间的家养生活,将它背部的骨骼已经埋在了肥嫩的肉皮之下,再也摸不到格棱格棱的骨感。这个骨感美人,已经变成了一堆养尊处优的肉。正如她一样。
  啤酒被她的触摸重新激起了不安,抬起聪明而敏感的眼睛望着她的眼睛。她在它的眼里找到了痛苦,它勉强撑起身体,伸出粉白的舌头舔舔爪子,又痛苦地望了她一眼,低下头去,精疲力竭地蜷起身体,再次埋住身体。
  菀,你有没有想过,生活其实是无可救药的。有时,我觉得痛苦是我的宿命,永远无法摆脱。四月抚摸啤酒坚硬的小脑袋,手指轻轻地捻它的耳朵,诉说的声音渐渐激昂起来,或者有人是快乐的。或者全世界的人都是快乐的。那终究是与我无关的。我被隔绝了。我的记忆告诉我,这些年来,我根本是感觉不到快乐的。我有的,不过是短暂的几乎微不足道的开心。从来没有达到过快乐的高度。长大后,对快乐的期望值似乎没有变高,但人却变得不那么容易满足了,一朵花,一片草地,一条溪水,再也不能像孩提时带给你无数的惊喜了。记忆告诉我,快乐是惊奇且动人的。可是,我却再也感觉不到了。
  菀困惑地注视着四月,一脸的不可理解,你是不是有抑郁症?我早就说过了,你应该出去玩玩,找几个男人。
  男人不是什么良药,菀。出去玩也与事无补,热闹的人群与我无关,哪怕我强烈地渴望,但是我始终觉得自己身在其外,我感受不了他们的快乐,我觉得那些所有的热闹都浅薄,浮躁,无聊,我感觉不到它们的真正价值。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永远不能身在其中。哪怕短暂地忘记自己,真正全部投入也好。可是,我做不到,我永远清楚地记得,我永远是个局外人。我无法介入世界的喧哗。我总是有种错觉,我觉得所有的人都在排斥我,正如我会排斥他们一样。我感觉到他们欢迎我的温暖,我就会强烈地拒绝介入,这是一种本能的反应。
  菀怔怔地望着四月,伸手去够橙汁,你究竟怎么了?从上学开始,我就觉得你神经兮兮。告诉我,你在害怕些什么?为什么害怕?
  我不知道。四月勉强笑笑,抱着啤酒站起身来。啤酒睁开眼睛抬头望着她,微弱地呻吟了一声。四月将啤酒放在自己的小床上,我害怕的东西是无形的。我不认识它。菀,它不是房子,却和房子有关,它什么也不是,却和一切都有关。
二十八 为什么要拥抱
  【疙瘩】  I can't love you more。 So I want to hurt you。 Even I will never like to。      ………疙瘩的日记
  疙瘩看见四月在门口出现,苍白的毫无色彩的脸,深蓝色白边毛外套,一条肥腿蓝色长裤,男式皮鞋,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眼睛漫不经心地四下晃荡着搜索。
  嗨,在这里。他得意地笑笑,捅了身边的人一下,喏,让个位置。
  四月见了他,径直走过来,坐到他身边便立即发呆,无声无息地注视着眼前空空如也的茶杯。
  吃吧。你还没吃饭呢。疙瘩捂住脑袋,酒精烧得他的脸灼热,仿佛有火焰从他的颅内燃烧,一直将大脑烧到了云霄。吃吧,吃吧。他的意识还很清醒,看着四月苍白的脸,故意用力拍她瘦弱修长的腿,抱着占便宜的心态,你太瘦了,多吃点吧。
  我不饿。四月笑笑,拿起筷子,挟了块黄瓜,你是不是喝多了?她的眼神瞟到他的手上。
  他呵呵地笑,又拍拍她的腿,别胡说。吃吧,吃吧。他注意到四周同事们的目光全部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们,面带暧昧的微笑,不禁放声大笑,紧紧地伸手揽了一下四月的肩,我是酒神,永远喝不醉的。
  四月侧过脸看了他一眼,稍稍将椅子往边上移了一点,你喝多了,先生。你带我们出差时的照片了吗?你告诉我来拿的。
  疙瘩大笑起来,在座的都已经看过了,你让他们告诉你,你照得漂亮不?他伸手指指对面的人,你说说看。
  四月看那个男人,笑了笑,不用了,我自己会看,只要你给我照片。
  我不会给你看的。疙瘩不满地咕哝了一声,又放声大笑,给你?你就不会还给我了。我不给你。
  我把底片和冲洗费都付给你。四月不动声色地看他,放下筷子,怎么样?
  不行。你妄想。我不会给你的。你付不起我想要的钱。他拼命摇头,企图把脑袋里沉重的酒精甩出去,算了吧,姑娘,算了吧。我知道你是个疯子。
  你还可以再洗。我退一步,不要底片。四月冷静地看着他,眼里带了一丝恼怒。
  疙瘩真切地看见了,不过,他并不介意。他纵声大笑,用力拍她的肩,连照片都不会给你,还谈什么底片?吃吧,吃吧,姑娘,吃胖一点,就更好看了。
  四月不再说话,眼里的恼怒消失了,剩下的只是淡薄的笑意,将脸转到一边,去跟别的同事说话了,不再理睬他。
  她不想当面难堪,这是她没有发火的惟一理由。他想。他在桌子底下伸出手,轻轻地握住她的手。他感觉到她突然的僵硬与之后的挣扎,然后,她不动声色地继续和别人说话,甚至,连头也没有回过来看他。她的手温顺地被他的手掌握着,娇嫩而小巧,有些许冰冷。
  站在冷风中,疙瘩用双手抹抹脸。或者这样就可以清醒些,把昏热的酒意给抹掉,但地面似乎不平,天空似乎倾斜,就连风也是歪歪倒倒的。他迈出几步,晃动着扶住了车子,上车?为什么你们都不上车?咱们还要泡吧呢。
  我不去了。我要回家照顾我的猫。四月的声音有些淡漠的倦意。她似乎总是厌倦集体活动。他回过头笑了,我也是。我也要照顾我的猫。他一把将她抱住塞进车里,感觉到她急促的呼吸贴在他的脸上,轻轻地说,我的猫,就是你。
  四月被他的突兀惊呆了,愣愣地看着他,所有的同事也都愣愣地看着他,大家都被他惊得目瞪口呆,失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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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满不在乎。他有什么可在乎的?他只是喜欢她,喜欢拥抱她,却找不到借口。他只是和她一样,不知所措。他坐进车里,轻轻拍拍她的大腿,招呼外面两个男人,挤挤吧,我们坐一起。
  她睁大眼睛惊慌地看着两个男人低着头准备坐进车里,伸手就要打开车门,我下去了,我坐面包车走吧,这车坐不下。
  坐得下。他不由分说地抱住她的腰,将她放在自己腿上。黑暗中,他看见她的头被他剧烈的动作撞上了车顶,她用手捂着脑袋,在黑暗中平静地说,先生,你醉了。
  我没有。他得意洋洋地笑,双手放开了她的腰,轻轻地抚摸她的发梢,你胡说。头发缠绕在他的指尖,一丝一缕,滑落,缠绕。他闭上了眼睛,感觉到潮水一阵阵地朝脸上、身上、腿上袭来。
  世界潮湿而燥热。
  为什么我们要拥抱?为什么我们不能相互依靠?他感觉到酒精从眼里涌出,热辣热辣的。
二十九 误  会
  酒吧里。比约克的《这由不得你》。音乐仿佛被撕裂了,发出种种断裂的回声。
  疙瘩从卫生间出来,看见四月已经坐在了角落里,周围散坐着几个同事。他讪讪地绕了几圈,终于还是在吧台坐下了。他虽然冲动,但还没有冲动到有勇气赶走坐在她身边的人,给他腾出个位置来,只好在一边坐下,沮丧地注视她安静地坐在沙发上,对他毫不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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