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武大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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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武大帝- 第2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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钩弋夫人来到刘彻面前,轻声莺语道:“臣妾拜见皇上。”

“这是在钩弋宫,又不是在未央宫前殿,夫人何必多礼呢?”刘彻笑着应道,眼睛直盯着她,问道,“夫人昨夜睡得好么?”

钩弋夫人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两腮泛起玫瑰色的云霞——这不是明知故问么?昨夜折腾个不停,睡得好不好他还不清楚么?

“臣妾为皇上做了燕窝汤,请皇上尝尝。”

这汤经夫人一吹,果然滴滴生香,刘彻喝了一口,精神好了许多。想起刚才自己的问话,也情不自禁地笑了。

“皇上笑什么?”

“呵呵!”刘彻眨了眨眼睛,狡黠道,“不告诉夫人。”

这时候,从殿外传来孩子的哭声。刘彻问道:“是胶东王吗?”

“正是皇儿。”

“夫人快去看看,乳母怎么搞的?让皇儿如此啼哭?”

“臣妾这就去看看。”

望着钩弋夫人的倩倩身影,刘彻自语道:“光阴荏苒,转眼弗陵都四岁了。”

老年得子,刘彻把刘弗陵看得比其他皇子更金贵。

那年的四月,他北巡到了河间县。在一个雨后天晴的日子,他忽然起了狩猎的意念。

水衡都尉江充急忙安排下去,第二天早上,一干人便飞鹰走狗、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在围场里,猎犬紧紧地追着一只小鹿,那弱肉强食的场面让刘彻顷刻间忘记了老迈,他挽起银弓,“嗖”的一箭出去,那惊慌失措的小东西就不见了。

漫山遍野的羽林军,循着皇上指点拉开了网。

他钻出丛林,被眼前的景致惊呆了。

在一面缓坡前,那只受了伤的小鹿正躺在一位女子怀里。那女子目似明珠,面如满月,唇含丹露,肤若蕴玉。

也许是鹿儿伤口流淌的血刺痛着她娇弱的心,眼看着泪珠从那双眸子里溢出,落在可怜的小生灵身上。

羽林军正待上前抢猎物,却被刘彻拦住了。那一刻,他觉得这尘世凝固了,听不见鸟鸣犬吠,远去了马嘶人沸。在这位女子面前,阳光、春风、青山和绿水都黯然失色。

他就那么静静地站在远处,看着女子和她怀中的小鹿。

而她此刻正心痴神迷地为小鹿无辜受伤而流泪,及至发现面前有位仪表不凡的男子用如醉如痴的目光打量她时,白皙的粉脸立时布满霞绯,怯生生地喝道:“你好生无礼,何以如此看着我?”

刘彻自来到人间,除了父皇母后可以训斥责备外,没有人不畏惧他。现在竟有一位山野女子敢骂他无礼,他先是一惊,继而新奇地问道:“敢问小姐,此鹿可是你家的么?”

女子道:“不是我家的又怎样?”

她生气了,他反倒被她的气恼逗笑,又问道:“小姐家居何处?”

“我家就在山下,干你何事?”女子怀着警觉的心理,抱着小鹿往后退,她一不小心被身后的荆棘绊倒,那双瘦小的手立时溢出了血。

他至今想不起来,当时到底是出于恻隐之心,还是被那美艳所倾倒。他忘了汉皇的威仪,忘了有那么多眼睛看着他这个人间至尊。他忙不迭地扔下了手中的弓箭,扯下袍裾一角,替她包了起来。只是这时候,他才惊异地发现,原来这美貌女子生了一双蜷着的手。

那种难以言状的缺憾顿时铺满了刘彻胸怀,他不无怜悯地轻轻抚着女子蜷缩的五指。就在那一瞬间,奇迹发生了,倏然间那手豁然展开,光洁如玉,手心有两个形如银钩的胎痣。

她兴奋,她惊讶,她相信这流血的小鹿为自己引来了贵人,她竟然忘记了恐惧和彷徨,摇晃着自己的纤纤细指,笑了。

“哈哈哈!……”刘彻和他的卫士们也都笑了。

这笑声从缓坡前一直蔓延到山谷那边,惊起一群野鸽子,它们扑啦啦地飞向天空。

羽林卫们纷纷拉开弓箭,可就在这时,女子冲到他们面前,摆着手喊道:“不要!不要!它们安安静静在林子里生活,惊动了就已经不好了,可你们还要射杀它们,多可怜呀!”说着,泪珠子就又掉了下来。

只有一颗善良的心才会如此呵护鸟儿,刘彻被深深感动了,喝令大家收了弓箭,看着野鸽子飞过山梁,消失在天际。

“现在想来,那真是上苍安排的巧遇啊!”陷入回忆的刘彻眼角荡漾出一丝笑意,他伸手摩挲着胡须,“钩弋!你是上苍赐予朕的啊!”

就这样,那女子被称为钩弋,跟随刘彻回了长安,被封为婕妤。她用山花一样的娇艳和质朴填补了自李妍去世后皇上情感的空白。

在一个月色皎洁的静夜,刘彻感受了她通体散发的芬芳。

那是河间山野草色花露的芬芳,是令他销魂的芬芳,是卫子夫和李妍都不曾有过的芬芳。

与卫子夫在一起的那些年月,她总是要在进宫之前,用玫瑰花泡的汤细细沐浴;而李妍却要在皇上到来之前醉入舞蹈,直到出了一身汗后才去沐浴,于是,那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洋溢着乐律的柔性。

而钩弋不用这些,用山泉洗出来的、用山花滋养出来的馥郁和清香,就在她的呼吸中。

刘彻在这时候,回想起二十多岁时的青春年月,沉寂了许久的激情被钩弋的呼吸点燃了。

恢复宁静以后,她有些倦怠,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意。

“你为何发笑?”

钩弋夫人没有回答,她转过身来,端详着面前这张宽额美髯脸,慵懒地说道:“别人都说在皇上面前很害怕。”

“你看朕可不可怕?”

她没有回答,只是紧紧依偎在皇上的身边,抚摸着他的胸膛。唉!这就是那个装着大汉万里江山的胸膛啊!

处在青春期的钩弋很快就郁郁寡欢了,帝王之家,居有琼楼亭榭,食有山珍海味,行有宝马香车,动则宫娥相随,可她却神不守舍,时常心不在焉。

有一天,刘彻屏退左右,温存地要她一吐心中的郁闷。

钩弋泪眼矇眬地说道:“皇上待臣妾恩深似海。然臣妾在这深宫之中,听不见田间牛犊的呼唤,望不见菜花麦浪的阡陌,臣妾想家了。”

她的憨直不但没有惹恼刘彻,反倒让他觉得这女人难得有一片淡泊之志。

他捧着钩弋的脸,深情地说道:“这有何难,朕就在这城南为你建一座钩弋宫,使你时时能游于田垄乡间如何?”

从那时起,她就觉得皇上也是有七情六欲的人。为了报答皇恩,就一定要为他生一个皇子……

太始三年(公元前94年),皇子生下来了,刘彻为他起名刘弗陵。

想到这小家伙,他脸上就挂着慈父的欣慰。

包桑这时进来了,他打断了刘彻的思绪:“大臣们的车驾正陆续到来,水衡都尉江充先一步到了,说是有事求见皇上。”

“哦!他来了,那宣他进来吧。”

近来,刘彻对江充的印象很好。此人办事干练,从不拖泥带水。

可包桑怎么都觉得这人有种说不出的阴冷,不过他就是个老迈的黄门总管,皇上喜欢,他也不能说什么。来到殿门前,包桑尖着嗓子喊道:“皇上有旨,江充晋见。”

身材高大的江充春风得意地进殿来了。阳光照在他冷峻的脸上,在眼睑处涂下重重的阴影。走过包桑身边的时候,他露出谦恭的笑,可很快就消失了。

曾是赵王门客的江充怎么也不会想到,当年因为得罪了王太子刘丹,他不得不逃到京城,凭借自己的三寸之舌,将他们置于死地,而且还赢得了皇上的信任。

说起来,那真是绝处逢生。当他听说当年主父偃就是因为投书而受到皇上的召见,就有了孤注一掷的冲动。

他清楚,皇上越是老迈,对诸侯王就越是警觉。他把自己关在客栈房间里,一连数日,极尽详致地描述赵王如何淫乱后宫,礼抗朝廷;怎样图谋不轨,蠢蠢欲动。

他将上书交与北阙司马时,又惶惶不安。可他一转身,将自己上下打量了一番后,就笑了。除了这一领深衣外,他身无分文,还有何顾忌呢?纵然身死灯熄,亦不过孤影独魂,有何可惜的?

他赌赢了。皇上不仅龙颜大怒,命宗正寺严查赵王,而且还召他做了水衡都尉。

逢凶化吉,他得意地站在了朝会的序列。

现在,他又揣着一条重要的消息,先于其他人来见皇上了。他虽然没有把握判断皇上的态度,可他觉得这个险值得一冒。

“皇上,臣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刘彻看了看江充道:“爱卿平日直言敢谏,何故今日青山半掩,难于启齿?”

“皇上明察。此事牵涉太子殿下,微臣不能不慎重。”

“太子?太子又怎么了?”

于是江充把那天撞见太子詹事驾车驶上驰道的事说了一遍,还添油加醋道:“臣当即将这个人抓了起来,可太子当晚就派人拿钱去找臣,让臣千万不可将此事禀奏皇上,说只要隐瞒了此事,还有重谢。可臣反复思量,如果不据实陈奏,臣就犯了欺君之罪。”

“哦!有这回事?”刘彻想说什么,却最终没说出口。

的确,太子越来越不像话了,不仅非议朝政,还干出此等僭越之事,岂非急不可耐?可这毕竟是父子间的纠葛,也是他秘不示人的御人之术,怎可当着臣下的面怒形于色呢?他很平淡地笑了笑道:“朕知道了。爱卿据实禀奏,做得很对。”

江充纳头谢恩,刚刚站起来,便见钩弋宫黄门总管苏文进来了。

“皇上,太子到了。”

“嗯,朕知道了,传他进来吧!”

江充揣摩不出,皇上为什么此时传太子来,苏文的话让他觉得继续待在这里会十分尴尬,于是他匆忙向皇上告退。

刘弗陵此时正和钩弋夫人在木槿花下玩耍,他奶声奶气的对母亲说道:“父皇要带孩儿去甘泉宫玩耍,孩儿要父皇带母亲和孩儿一起去,父皇答应了。”

钩弋夫人闻此幸福地笑了。

刘弗陵见母亲高兴,便随乳母回去,一转身,他看见宫门上写着三个大字,便缠着母亲问。

“这三个字乃‘尧母门’,是你父皇写的。”

“孩儿的娘不是母亲么?父皇为什么写‘尧母门’呢?”

这一问,就勾起了钩弋夫人的心事。

那是多么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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