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武大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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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武大帝- 第2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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局势变化如此之剧,是公孙贺、王卿不曾料到的。

前不久,皇上还多次召李广利在宣室殿议事,欲趁伐宛之威,北上征讨匈奴呢!谁知大军未动,匈奴倒先派使者来了。

这是近百年来,匈奴第一次以尊长来看待与汉朝的关系。公孙贺多次出战匈奴,最能体味这转变中蕴涵着的意味。仗打得太久了,国家需要休养生息。他觉得此时正是重修两国关系的大好时机。

“皇上!既是匈奴有意求和,我朝亦应讲信修睦,遣还所扣匈奴之使者。”公孙贺建议道。

首先出列响应的是李广利:“皇上,臣以为丞相所言,正应了天汉吉瑞。”

桑弘羊、上官桀也纷纷出列奏道:“我朝应趁此时机,休兵罢战,大兴农桑,以使民殷国富。”

刘彻很专注地倾听着众臣们的意见,不时要中书令完整笔录。此时此刻,他想了很多。孙子曰:主不可以怒兴师,将不可以愠致战;和于利而动,不合于利而止。怒可以复喜,愠可以复悦。此时不正是怒而复喜,愠而复悦的良机么?

“众位爱卿!自古战争皆非得已,朕甚嘉匈奴之义,欲遣返所扣匈奴使者,不知哪位爱卿愿持节前往?”

刘彻的话音刚落,就听见朝臣中有一个洪亮的声音答道:“臣愿前往!”

大臣们循声看去,只见中郎将苏武英姿勃勃地出列了。作为当年与苏建同历战阵的将军,公孙贺不胜感慨,忙将苏武介绍给皇上。

刘彻的眉宇间露出一丝喜色,他端详着苏武,发现苏武果然气度不凡,不禁十分欣喜。他当即要大鸿胪转告匈奴使者,天汉元年春,将以中郎将苏武为使者,送还匈奴使者,答谢匈奴大单于。

这是天汉元年最盛大的风景,与当年张骞西行何其相似。

早春的风带着料峭的寒意,吹动苏武怀中的汉节,在阳光下分外耀眼。虽然送行的规模不大,但在苏武的心中,却一样是使命庄严,一样别意悠悠。

司马迁今日破例没有坐车,而是骑马一直送他过了横桥,拱手道:“此去关山重重,还望仁兄保重。”

“谢贤弟,愚兄……”苏武沉吟了片刻,话却没有说出口。

“仁兄有话可尽管直说。”

“唉!说来羞于启口。夫人年少,幼时多有宠惯,任性娇为,还望贤弟多加关照。若愚兄久去不归,亦可让她改嫁,二老就烦劳贤弟了。”他从怀中拿出一方绢帛,交给司马迁,“贤弟请看,如无不妥,就请转交给夫人。”

司马迁捧在手中,却是一首诗。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欢娱在今夕,燕婉及良时。

征夫怀远路,起视夜何其。

行役在战场,相见未有期。

握手一长叹,泪为生别滋。

努力爱春华,莫忘欢乐时。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诗写得沉郁苍凉,司马迁一时语塞,竟不知如何回应。

往日郊游饮酒,他们只觉得苏武性格刚烈,却不想他也有如此柔肠。

已经过了咸阳西,司马迁向苏武揖别道:“仁兄尽可放心前去。此次出使,乃皇上博施德惠,以义还义,仁兄不久即可荣归。”

苏武还礼,随后打马而去……

转眼就是端阳节,刘彻口谕李延年在未央宫中举办了盛大的歌会,君臣同欢共舞,直到日暮残晖,才尽欢而散。

大汉官员的车驾从来没有这样拥挤在尚冠街上,尽管大家看到丞相公孙贺的车驾都纷纷自觉让道,但他还是觉得比平常慢了不少。这样也好,他正好利用这时间想想白天的事情。

闭上眼睛,皇上骑着汗血宝马在校场上风驰电掣的雄姿、和大臣们一起吟唱《天马歌》的潇洒,都使公孙贺惊异皇上的精力和才思。

显然,皇上从天马身上感受到征服的快感,一种“九夷来服”的满足。

太一况,天马下。沾赤汗,沫流赭。

志俶傥,精权奇。籋浮云,晻上驰。

体容与,迣万里。今安匹,龙为友。

他哪里像一个五十多岁的人呢?

天子就是天子!公孙贺在心中感慨。可他的心境却没有因为歌舞而有丝毫的愉悦。

坐在缓缓而行的车驾上,他还在想,三年的大宛之战除了带回千匹汗血宝马外,究竟还给大汉带来了什么?

是大旱之后灾民们聚葆山泽为匪为盗吗?是数万名子弟的尸骨遗落在西去的路上吗?他觉得这场征伐与河南、河西、漠南、漠北之战是多么不同。

那大宛之战的最终获益者是谁呢?哦,是那个用将士的鲜血垒起高冠的李广利。

此战之后,随之而来的是大肆封赏:

李广利做了海西侯;上官桀调任少府;凡参与此战的将领,或被任命为诸侯相,或升任郡守。

李广利早已忘了兵屯敦煌时的患得患失,他已深切感受到妹妹身后的余光是怎样照耀他们的家族的。

他不但自始至终地陪着皇上喝酒、舞蹈,而且那洋洋自得的神气,让公孙贺想来心里就不舒服。

“哼!如此小人得志,乃国家之祸矣!”

“大司马一职一直空缺,皇上会不会将之给予刚刚从大宛归来的李广利呢?”公孙贺进一步想。

刚一想到这点,他内心就极度不安,他忧心昌邑王刘髆会因李广利的得宠而危及到太子。

“吁!”驭手一声吆喝,打断了公孙贺的思路。他抬头一看,府门口的灯笼都亮了,府令正在门首张望。

看见公孙贺走进府邸,府令道:“丞相外出之际,府上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是何人?”

“夫人也不认识。他脸色黧黑,衣衫褴褛,一副落魄的样子,可是腰间却持有朝廷的门籍,称曾跟随霍大司马征战河西。”

公孙贺迷惑了,又问道:“此人现在何处?”

“正在客厅等候大人呢!”

“好!你且退下,待老夫前去瞧瞧。”

他整了整衣冠,来到客厅外,借着灯火看去,那人却正在埋头看竹简。公孙贺“啊”的一声,这不是被匈奴俘虏的赵破奴么?

他跪倒在公孙贺面前,接着是悲郁的哭声:“丞相,末将回来了!末将在匈奴漂泊,无一日不思念皇上和朝廷啊!”

公孙贺的心被哭软了,双手扶起赵破奴道:“老夫知道,将军受苦了!请将军先沐浴更衣,老夫为将军摆宴洗尘。”

半个时辰后,他以清爽全新的面容坐在公孙贺面前。

公孙贺特地唤出夫人为赵破奴敬酒:“将军一说曾随去病打过漠北,老身就顿觉亲近了不少。只可惜去病英年早逝,留下一条根也……”

公孙贺打断道:“赵将军跋涉而归,你提这些伤心事作甚?还是早早歇息去吧。”

在客厅里只剩下两人的时候,公孙贺问道:“赵将军一世英雄,为何此次出征竟全军覆没了呢?”

赵破奴叹了一口气:“一言难尽,等有机会再详细说给大人听。末将此次冒死回来,是要向皇上禀奏一件要事,苏武大人被匈奴扣留了。”

这话一出口,公孙贺的眼睛就直了:“这是不是传言呢?议和乃且鞮侯单于之意,他怎么会出尔反尔呢?”

“一切皆起于那个善于阿谀逢迎的张胜……”赵破奴一五一十地开始回忆起来。

滞留匈奴的长水人虞常与朝廷副使张胜重逢于异国他乡,互诉离乡之苦。

虞常道:“我的家眷俱在长安,我没有一天不思念他们,副使能不能带我回长安去呢?”

张胜就不免有些为难:“足下被匈奴俘获,无寸功于汉,在下真是爱莫能助。”

这时候他们想到了一个人,那便是匈奴的丁零王卫律。

卫律本是匈奴人,却自幼随父亲在长安长大,对儒术颇有心得,后经李延年引荐入朝为郎。元狩年间,他官拜中郎将,曾作为博士狄山的副使出使匈奴。狄山因要匈奴称臣,触怒单于而被扣,而卫律却降了匈奴,并被封为丁零王。

消息传到长安,刘彻大怒,多次派人潜入单于庭,欲图刺杀他,均未果。

张胜怂恿道:“若能借机除之,则皇上必重赏足下。”

虞常想了想道:“这个不难。卫律最喜夜间饮酒,在下就邀他饮酒,待他酒醉之后,趁机劫持,逃回长安。”

“长安离单于庭遥遥数千里,沿途风险不断,这……”

虞常笑了笑道:“大人不必多虑,如今漠北、漠南皆无匈奴重兵,只要进入漠南,我们便安然无恙了。”

“如此甚好!倘若能连阏氏一同劫走,皇上即可雪隆虑公主被害之仇。”张胜又进一步蛊惑道。

“这……阏氏穹庐防守严密,只怕……”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正当虞常部署伏兵时,却不料消息被泄露出去。卫律先行拘捕了虞常,重刑之下,他当夜便供出了张胜。

张胜眼见事情败露,不得已禀告苏武。苏武闻言大惊:“大人在朝多年,为何出此下策?两国邦交,岂可用游侠之策?”

张胜惭愧之至:“事已至此,还需大人力挽狂澜。”

苏武仰天长叹:“事已至此,本使有辱圣命,何以见皇上啊!”说着,他从腰间拔出宝剑,顺着脖子一抹,那血就染红了前胸。

张胜见此,忙夺了宝剑,将苏武抱在怀里,命医者包扎伤口。

当卫律将苏武自杀的消息禀奏单于后,且鞮侯深为苏武的气节所感动,他对卫律道:“匈奴得虞常,就像得了一只黄羊;而得苏武,就是得了一只鹰。如果你能劝他归降,寡人定有重赏。”

过了些日子,苏武伤势好转,卫律便依照单于的旨意,带重金到汉使的穹庐中来了。

“使君身体康复,本王甚是欣慰。单于忧心使君大人身体,命本王前来探望。”卫律向苏武行节。

“多谢单于好意。”苏武坐起来招呼卫律坐下,“不知单于见我大汉文书,可有回复?”

卫律入座时不意撞到了汉节,苏武立时一脸的肃然:“汉节乃我朝象征,请大人自重。”

直到卫律小心翼翼地将汉节放回原处,苏武脸上的表情才舒缓了一些:“单于出尔反尔,岂是君主所为,传将出去,不怕成为邻国笑柄么?”

卫律道:“若非张副使节外生枝,怎么能生此突变呢?”

“张胜策动事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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