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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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春行-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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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被凉茶水一激,清醒了好些,浑身愈抖愈厉害,摇头道:“是。”

“那你为何在望云斋中呆了这么久?到底做了些什么?”

初夏脸上蓦现迷惘之色,只道:“换炭。”

何不妥见初夏痛苦,一时倒也不忍,低低劝道:“小姑娘,你便说了实话罢。何必多吃这么些苦头呢?”

初夏又冷又痛,渐渐的连哭泣的力气都没了,只是摇头不认。

如此僵持了一炷香时间,苍千浪终于不耐,抿唇道:“公子这几日便要回来,家中却出了这等事。你不说是么?好——”

他将手一伸,侍从知其心意,便递上了九节鞭。

这九节鞭上满是倒刺,一鞭抽下去,只怕便会皮开肉绽。他执在手中,折了数下:“再问你一句,你说是不说?”

初夏眼角余光见到那可怖凶器,长睫轻轻一颤,却依然摇了摇头:“我没杀人。”

苍千浪手腕微动,光影一晃,那长鞭将要触及地上孱弱身躯。

空中叱的一声,似是有暗器一闪而过,将那鞭梢挪移开寸余,堪堪避开地上少女。

苍千浪一怔,目光落在地上,却见将九节鞭打偏的只是一截枯枝。

而院门外已经站满一地侍卫,人人手执火把,皆恭然垂首默立。

门口年轻男子身披白色狐裘,以一支碧绿玉簪束发,神色淡淡立着,不言不语。

“公子——”屋内苍千浪与何不妥急忙行礼。

君夜安随意点了点头,嘴角的弧度甚是温和:“千浪,刑不下弱女,我君家这条规矩,你可还记得?”

苍千浪单膝跪着,目光恭谨的垂下,语气却甚是强硬:“公子,望云斋夫人被杀,此女嫌疑甚大。君家赏罚分明,亦是规矩。”

君夜安倒抿唇笑了,至初夏面前俯身,见她已然昏厥,低声道:“昏过去也好,少些痛楚。”

话音未落,双手已然握住她的手臂,轻轻一推,已替她接上脱臼的手臂。

初夏又被剧痛激醒,却见到一个陌生的年轻人。他的双眸璨然如星,而眼梢微挑,衬着秀挺的鼻梁,好看得叫人挪不开眼睛。

她一时怔然,那年轻人笑容亦是温润可亲,顺手脱下身上的狐裘,披在她身上,又拂开她额上被汗水沾湿的发丝,吩咐旁人道:“送她去休息,晚些时候我还要再问她些话。”

“公子——”苍千浪待要阻拦,却见君夜安站直了身子,微微抿唇,将初时那份温润抹去了。

“她既不会武功,为何要下这般重手?”

“初时属下并不知她不会武功,怕她暴起伤人,便下手重了些。”

“罢了。”君夜安拂袖,手指轻轻揉着眉心,目送着侍卫将侍女送去,轻声道:“千浪,你随我去望云斋看看。”

第二章

蜿蜒迤逦的小径上,苍千浪随着君夜安疾步前行:“府中出了这等惨事,是属下御下不严,甘愿受罚……”

君夜安既将裘衣给了初夏,此时只穿一件素袍,却丝毫未惧这寒冷,身形挺拔,只淡道:“我看未必与那小姑娘有关。千浪,这次只怕是你武断了。”

苍千浪将辩未辩,最后只道:“公子何时到的?”

“才到不久。”君夜安走至假山墙前,眯起眼睛,由下往上望去,“想不到一到家中,灯火通明。我本以为是阖府上下皆在等我,寻思着你苍大管事如今好本事,都能未卜先知了。”

苍千浪脸色微惭,并不言语。

君夜安伸手推开了房门,屋内一股暖甜的香氛,隐隐还有佛柑手的清香味道,混杂着血腥气扑面而来,令人作呕。

此间小筑曾是君府先主最爱之处,而他的爱妾望云,当日正是以如云乌鬓驰美天下。

今日以君府之尊,竟有人敢这般行凶,君夜安脸色渐转凝肃,他在望云斋中细看完毕,侧身询问道:“适才那小姑娘,是望云夫人的丫鬟?”

“是。”苍千浪答,“望云夫人之前的丫鬟因母亲生病,回家侍奉去了。这丫头名叫初夏,半年前入的君府。因见她伶俐,便分拨至望云斋。”

君夜安立在案桌前,目光落在案上那只釉里红瓷桃形盆中。

里边的花却已经败了,瑟瑟枯成一团,只待凋零飘落。

他伸手,漫不经心的拨了拨,又道:“那丫头住在何处?也带我去瞧瞧。”

初夏的住处却是在望云斋下的厢房内。君夜安循着原路往下,表情略微有些沉思:“为何望云斋外间没有丫鬟住着?”

苍千浪摇头道:“这……我不知道。”

厢房屋内一应陈设都极简单,不过一床一案。床上被褥被掀开一半,可以想见初夏起床时走得颇为匆忙。君夜安负手看了一圈,最后在案桌前站下,那插花的瓶子很是粗糙,陶土烧成,甚至尚未上釉。只是数枝白梅斜斜插在瓶中,暗远幽香,风骨傲然。

暗夜之中本就视线不清,身后侍从们打着的光亮更是将彼此的轮廓晕染得迷糊开,苍千浪静静看着少主的侧脸,揣度着他在想些什么。

“闹腾了大半夜,人仰马翻了。”君夜安隔了许久方才开口,“都去休息吧。待那丫头好些了,我再去问话。”

“公子,那这里……”

“将望云夫人好生安葬了。”君夜安眉间滑过一丝倦色,低叹道,“千浪啊,只怕这年过得又不安稳了。”

初夏只觉得自己做了好长一场梦。

最初的时候,自己按着夫人的吩咐,在沧州城的集市中买了好些过年的小玩意,又得空在茶肆中用了点心,听人说着公子的故事,满心欢喜;到得后来,那场梦境却变了,艳阳天变作了暗夜雨,那雨还是猩红猩红的,全落在美丽的夫人身上,自己吓得跌了一跤,爬起来的时候,却看见夫人横死在床上,而被当做凶手拿了,大管事将自己的手臂扭断了,正要用刑……

最后……最后……有个很好看的年轻人救了自己。

她不记得他怎样替自己接上了脱臼的手臂,却还记得他微凉的手指触过自己的额上,轻柔的像是拂落花瓣。

她慢慢睁开眼睛,眸子里漾着数分迷惘,直到瞧见了床边坐着的年轻男子,方才清明起来。

“公子……”昨晚的一幕幕倏然浮现,初夏骇得坐了起来,连声道,“公子明察,夫人不是我杀的……”

公子夜安伸手按住小姑娘的肩膀,甚是柔和的笑了笑:“你认得我?”

初夏的身子还在颤栗,只将目光垂低,抿紧了唇道:“奴婢入君府才半年,不曾见过公子。”

轻袍缓带的公子带了丝兴味,自上而下的打量犹在发抖的小姑娘,“嗯”了一声。

“能从大管事手下救了奴婢的,除了公子,还能有谁?”初夏深呼吸了一口,略略抬起头,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满是恳求,“请公子……明察。”

君夜安放开她身子,缓缓道:“既想洗脱嫌疑,那么我问什么,你便仔细回答。”

初夏点头:“是,公子请问。”

“你起身去望云斋时,是丑时三刻?”

“因夫人屋内的炭炉夜间都需添炭,奴婢惯常都是这个时候醒的。从不曾错过。”

“进屋时没有异常?为何手中握着匕首,还有夫人的头发?”

“我像往常那样去给铜炉添炭,靠近里屋时只觉得屋内的味道有些奇怪……”初夏努力的回忆,神色中现过一丝恐惧,“我就想替夫人将里屋的窗子开上半盏,略微透透风。哪知一进里屋,就被什么东西绊住,跟着就摔了一跤。接着……爬起来,手里就多了匕首和青丝……大约是……拾到的吧。”

君夜安轻轻蹙眉:“大约是?”

初夏用力摇了摇头:“我不知道……记不太清了。我迷迷糊糊的站起来,月光下刚看到夫人的……身子,尖叫了一声,接着大管事就带着人进来了。”

君夜安又轻轻“嗯”了一声,凤眸微闭,隔了片刻,出声唤道:“千浪,你进来。”

苍千浪的身影出现时,初夏忍不住哆嗦了一下,直觉的往君夜安背后躲去。

夜安公子虽背对着她,却仿佛能察觉她的恐惧,回头温言道:“初夏莫怕。没人再会伤你。”

“千浪,你说你们进入望云斋时,窗户是大开着的,对么?”

“是。”

“好,初夏,窗户是你开的么?”

“不是。”初夏摇头,“我怕夫人受凉,虽要透气,却只开了数寸而已。”

“听明白了么?”君夜安笑叹了口气,对苍千浪说,“人不是初夏杀的。”

“这……”苍千浪面现迷惘。

“千浪,你与何不妥去望云斋,都没注意夫人桌上的那盆右罗昙花么?”

“是。那是夫人最爱的花。”初夏在他身后低低道,“每日都命我们精心看护。”

“初夏,那么看护这昙花,有何注意事项?”君夜安不经意的问道。

“不见血腥。右罗昙花但凡触到血腥味道,立时枯萎。是以夫人房中从来不用膳。”

君夜安点了点头,站起道:“右罗昙花每夜子时开放,开一个时辰,至丑时闭合。见血腥便枯萎,很是难养;而鲜血若是触到右罗昙花绽开时的花香,便会凝成淡紫色。千浪,你看夫人的血,可是淡紫色的?”

“是。”

“那么便说明,夫人在丑时之前便已经被杀。否则,过了这花期,血液如何成紫色?”

“公子,这又如何解释这丫头为何在望云斋内呆了这么长时间?”

“她只是被迷晕了。起来迷迷糊糊的,还以为自己跌了一跤。”君夜安淡淡道,“窗户大开着,那是因为凶手算准了迷香散尽的时间。待她醒来,自会被人发现。”

苍千浪低头寻思了片刻,叹道:“公子神断。”

“既然如此,初夏可白吃了你这苦头。”君夜安微微一笑,侧身抚了抚初夏的头发,眼神却是望向苍千浪,揶揄之色渐浓。

苍千浪一言不发,上前便是深深一揖:“是千浪的不是。误会了姑娘。”

初夏眼眶一红,用力咬了咬唇,冷声道:“小女子不敢。昨晚我若是屈服于酷刑之下,公子又不曾赶来,大管事又怎么说?”

苍千浪脸色一僵,公子却是微笑着瞥开眼神,颇有置之事外之色。

“初夏姑娘,昨晚之事是我鲁莽了。姑娘心下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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