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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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纱- 第38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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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问遂放下朱笔,仔细寻思了一阵。乾清宫西暖阁内很安静,几乎一点声音都没有,周围侍奉的太监宫女都窃手窃脚的,生怕惊扰了皇帝,就像在夜里偷东西一样。
    御案上的茶杯敞着,茶香慢慢地飘荡出来,这都是贡茶啊。就在这时,安静的暖阁里响起了“沙沙”细微的声音,张问轻轻回头一看,原来是太监冯西楼正在磨墨。张问处理奏章的时候,都会叫一两个懂文墨的太监在身边侍候,磨墨或者偶尔闲谈两句,今儿来当值的人正好是冯西楼,李芳新收的小弟。
    张问看到冯西楼,自然而然就想到了李芳;这时他心里一激灵,想到折子上的李朝钦,顿时又想到了王体乾
    他的脸上很快露出了会心的一笑,便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冯西楼说道:“吴兆兴这人也真是太较真了,龚鼎兹不过是送了一千两银子而已,来往礼金也当得这个数目啊,吴兆兴竟然正儿八经地上了折子,大臣们以为朕真的那么闲么?”
    面团似的冯西楼忙小心翼翼地说道:“皇爷,奴婢倒觉得吴大人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哦?怎么个醉翁之意不在酒,你倒是给朕说说。”张问面带微笑饶有兴致地看着冯西楼。
    冯西楼躬身道:“有气节的文臣一向看不起大臣与内侍太监内外勾结,称那些勾结太监的大臣为阉党,吴大人恐怕是想说这么回事儿。”
    “哦!”张问佯作恍然大悟状。
    过了一会,张问继续埋头看奏章,冯西楼便叫其他太监看着添茶倒水,然后悄悄溜出了西暖阁,刚出来便抓住过路的太监询问李芳在哪里,总算在日精|门附近找到了李芳,冯西楼便迫不及待地表功道:“那事有眉目了。”
    李芳那张圆胖的脸上顿时露出喜色,忙问道:“如何?”
    冯西楼道:“吴兆兴已经上折子了,刚才皇上看到之后还问小的吴兆兴怎么弹劾这样的小事呢。”
    “那你怎么说的?”
    冯西楼颇有些得意地说道:“小的自然说文臣看不起那些与太监勾结的阉党官员,这么说才能不露痕迹。小的没直接说李朝钦乃至王体乾勾结外臣,只拿文臣的气节说事儿,但话都说到这个地步,皇爷还能不明白王体乾和外臣有勾结么?”
    李芳大喜道:“不错,这差事你干得真不错,咱家要是有你这样的儿子就好了。”
    冯西楼愣了一愣,立刻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道:“干爹,儿子以后就认您做爹,老家吃不起饭,把儿子卖于宫中,儿子便没有家了,以后干爹就是儿子的亲爹。”
    李芳忙扶起冯西楼:“都是可怜人家出身,不然也咱们也不会自|残不是。以后你就跟着咱家,咱家有口饭吃,绝不会让你没汤喝。”
    冯西楼道:“以后儿子一定实心办事。”
    李芳点点头:“我还得再夸你一句,咦,你的心思倒真是活络,怎么就瞧出吴兆兴那老家伙一定会上书弹劾呢?”
    冯西楼笑道:“小的就看准了吴兆兴这点,他就算能猜出自个被利用,也会秉公直办。”
    就在这时,一个小太监急急忙忙地向这边走了过来,李芳和冯西楼便暂停了谈话。待那小太监走进,冯西楼便仗着李芳的威势拿起架子道:“干什么,赶着投胎啊?”
    那小太监忙跪倒道:“禀二祖宗,小的来报信,皇爷传谕李朝钦去西暖阁了。”
    冯西楼便趁机说道:“干爹,他是儿子放在西暖阁的人,有什么风吹草动就会来禀报。”他迫不及待地要在下边的人面前称呼一句干爹,也让大家都知道。
    那小太监一听冯西楼喊起李芳干爹来了,这可不可小视,以后他冯西楼不就真是李芳跟前的红人了?小太监急忙又说道:“二祖宗、冯公公,看样子皇爷很不高兴呢,这下子可够李朝钦喝一壶的。”
    冯西楼笑了笑,说道:“你回去继续盯着,听听皇爷说什么。”
    “是,小的这就去。”
    乾清宫西暖阁内,天气还不算太热,窗子上还有风吹进来,深色的幔维在风中轻轻飘荡着,可李朝钦的额头上已是浸满了汗水。
    他伏在地上,脑袋碰着了地板,战战兢兢地一动都不敢动。对于皇帝来说,要收拾一个太监实在太容易了,李朝钦深明这个道理。要说王体乾起码和张问还有点交情可言,他李朝钦和皇帝又不熟,皇帝不满意了,一句话就能把他喀嚓掉。
    张问坐在椅子上,看了一眼地上的李朝钦,却并没有发怒,周围十分安静。
段十二 震慑
    李朝钦正伏拜在西暖阁冰凉的地板上战战兢兢,惶恐不已。wWW!就在这时,替李芳打探消息那小太监轻轻从门外走了进来,端着一个木盘子,走到御座跟前,为张问沏了一壶武夷铁观音,又摆了三四盘点心。张问看着那种麋霜糕晶莹可爱,一时竟起了食欲,遂拈起一块放到嘴中。
    人在吃东西的时候心情仿佛都很好,张问吃下了那块点心,喝了一口茶才用轻松的口气说道:“你收了一千两银子已经超过了规定礼金的限额,但这本身并不是很严重的事”
    虽然张问这么说,但李朝钦的心情却没有因此放松,收这点钱确实不是很严重的事,严重的恐怕是与外臣勾结的事实。
    果然只听得张问说道:“我想问你的是另一件事”说到这里,张问轻轻偏了偏头,身边的太监宫女忙退出了房间,那个借送茶送点心的小太监也只好跟着退了出去。
    这时李朝钦大汗淋漓地颤|声说道:“皇爷问什么,奴婢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张问把玩着手里的茶杯暖着手,看着李朝钦道:“龚鼎兹刚回京师,你一个乾清宫执事对他有什么价值,他送银子给你为了什么?”
    李朝钦愣了一愣,突然听得哐当一声,皇帝好像提起了宝剑,他顿时吓了一大跳,又听得皇帝声色俱厉地闷喝道:“说!”
    这时李朝钦不敢有半点犹豫,急忙说道:“是,是,奴婢说,龚鼎兹等人想促成朝廷禁海。”
    “禁海?”张问用手指轻轻磕着御案,冷冷地说道,“我大乾朝数省缺粮,数百万甲士嗷嗷待哺,正想设法从外邦大量进口粮食,他们为了逃避一点商税就想禁海!”
    李朝钦顿时感觉身上一冷,一股无形的杀气笼罩在他的周围,让他浑身恶寒。他急忙磕头如捣蒜,额头上很快就血肉模糊。
    垂在御案下边的暗金色桌布仿佛在无风而动,犹如惊雷之前那不祥的征兆,杀气腾腾,万物都要凋零一般。李朝钦被这种巨大的压力压得几乎喘不过气来,一种求生的本能让他害怕到了极点。
    “奴婢罪该万死,奴婢一时糊涂,为了贪一点小便宜,险些坏了皇爷的军国大事,奴婢”
    “好了。”张问忽然又变得缓和起来,“你也太高看自己了,凭你们也想左右国家决策?下去吧,以后好自为之。”
    李朝钦忙道:“奴婢告退。”说罢弓着身子急忙退出了西暖阁。
    刚走出乾清宫,李朝钦便听有人轻轻唤道:“这边。”他回头一看,原来是王体乾,他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一样急忙奔了过去。王体乾拉着他来到一个角落问道:“皇爷问些什么?”
    李朝钦身上顿时一软,突然之间就使不出一点力气来了,软倒在王体乾的面前,王体乾急忙扶住他,二人抱了个满怀。
    王体乾感觉到怀里的身体才簌簌发抖,又问道:“皇爷说什么,能把你吓成这样?”
    李朝钦带着哭腔道:“老祖宗,这次小的肯定完了。皇爷问龚鼎兹为什么要给小的送银子,小的当时害怕只好实话说他们想促成禁海,结果龙颜大怒小的,小的听见皇爷拿剑了,当时小的脑子里就嗡地一声,心道这下死定了,小的是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啊”
    王体乾骂道:“没出息的东西,这样就能吓得软了?”
    李朝钦听得这句骂,心里反而好受了许多,他敢发誓这辈子从来没有听过如此顺耳的骂人话。
    又听得王体乾说道:“别担心,没大事。不过以后你弄银子得小心点,有些银子尽管弄,有些银子烫手,一文钱也别贪,明白?”
    “真真的没事?”李朝钦怔怔地看着王体乾,“皇爷不会怀疑咱们勾结外臣,把咱们往死里整?”
    “没事。”王体乾白了他一眼,“老夫这么多年的教导真是白费了。你李朝钦算什么,值得皇爷怀疑你闹腾出什么浪子来?就是老夫又算什么,如今朝廷从上到下多少人指着皇爷坐镇保障他们的既得利益,况有百万带甲执锐的死士拥护皇爷,一般人能撼动得了?”
    李朝钦听到这里,脸上才稍稍恢复了点血色。王体乾又道:“司礼监的事儿,当然不能全是老夫的人管,得有其他人来盯着,就这么简单一回事。”
    李朝钦道:“老祖宗是说皇爷不会帮着李芳那伙人整治咱们,只想让他们盯着咱们?”
    王体乾点了点头道:“以后那个冯西楼要来看批红的奏章,你们也别拦着,让他瞧便是。”
    “是,老祖宗。”
    王体乾仰起头吸了口气:“李芳这伙人是想让老夫渐渐失去皇爷的信任,取而代之,这点咱们也不得不防。敬事房的孙有德那边,一会你去提醒一下,设法让余淑妃(余琴心)多和皇爷亲近亲近。”
    二人说了一会话,王体乾左右看了看,然后挥挥手让李朝钦下去办事,然后就自个分开了。李朝钦今儿被吓得不轻,凡事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想着王体乾交代的事,便亲自去找敬事房太监孙有德说话。
    孙有德中等身材,就是肚皮特别圆,人有五十多岁了,在明朝就管翻牌子的事,算是个肥差,收了不少银子。可大乾朝以后,他的油水就少了,因为后宫由皇后统管,当今这位皇后可不是好惹的善主,他实在没胆子瞎捣鼓那些弄钱的名堂。
    李朝钦找到孙有德之后便悄悄问起皇爷最近对余琴心怎么样,不料孙有德说道:“皇爷从来没翻过牌子。”
    “不是吧?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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