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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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纱- 第2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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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问低头沉思道:“内帑有多少我不清楚,但最多还剩几百万两。咱们可以算算,万历皇帝那会派了矿监税使敛财,存了些钱,天启时东林一党、魏忠贤一党被诛灭,抄没了一些钱财;可是万历时的三大征、萨尔浒之战,天启皇帝时的数次大规模战争、天灾,已经消耗了大半现在户部完全处于亏空状态,内帑就几百万两,咱们大明的底子就剩那么点,如果内帑耗竭,咱们可就真的破产了”
    两人沉默了许久,张问想来想去,事已至此,恐怕只能让内帑拨钱。不幸之中的大幸,宫廷是站在张问这边的,否则的话现在他纵是有通天本领也弄不出三百万两银子出来。
    过了一会,张问脸上的颓丧渐渐消失,他又恢复了从容的神态。他有个优点,任何时候都不会放弃,任何时候都觉得有希望,他是一个有想法敢去做的人。张问恢复了镇定,冷静地说道:“黄先生所言即是,事到如今,只能让太后放银救急。内帑暂时消耗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最迟明年,我就能推出新政,充实国库!”
    “老夫相信大人一定能办到!”黄仁直看见张问脸上的坚定,十分欣慰。
    张问看着黄仁直道:“朱燮元那边的亏空,我会帮他解决,而且我要让大家都明白,朝廷的既定政策如泰山一般、绝不会动摇!”
    黄仁直突然说道:“大人,有个小细节,您可得注意着点。”
    “什么细节?”
    黄仁直摸着胡须道:“当时朱大人说大人向将士承诺军饷有失谨慎,只有四个人在场,朱大人和杨鹤是兵部的人、另外两人就是老夫和沈敬。大人要处理这件事,自然就表明大人已经知道当天咱们四人的谈话内容了,是谁透露的?事情明摆着,就是老夫和沈敬,因为我们和大人的关系更近这其中的关系虽然微妙,但很容易引发西官厅和兵部的隔阂。老夫把话告诉大人,并非告密,完全是因为这事必须让大人知道。”
    张问点点头道:“黄先生所言有理,党争历来是我大明朝廷的问题,现在朝廷状况不佳,如果内部再引发党争,对新政的实施影响极大。我看这样处理,我装作不知,下次廷议的时候,大伙一定会提到兵部亏空的事,那时候再商议解决。黄先生和沈先生就避免了告密的嫌疑。”
    “大人心胸如海,不计闲言,凡事以大局为重,另老夫敬佩之至。”
    张问笑了笑,说道:“对了,我有个亲戚叫袁大勇,是我的妻妾的兄弟,到京师来投奔于我,一会你回西官厅的时候,把他带上,在西大营中安排个职务。”
    黄仁直呵呵一笑道:“这事容易,大人明示,要个什么等级的?”
    张问想了想道:“他刚从家里边来,很多事不懂,这样,把他安排到叶青成手下做亲兵,让叶青成教教他。”
    张问又交代了一个张府的侍卫,让他把袁大勇叫来,跟黄仁直去德胜门那边。袁大勇以前穿的那身土里土气的短衣已经换下来了,绣姑给他弄了一身绸缎衣服,料子是好料子,款式也是最时新的纨绔装扮,腰间还带了块玉可是袁大勇生就一张老实憨厚的的脸,穿上这身衣服怎么瞧怎么不对味儿。
    他那张脸,两腮鼓出,让整个脸型上面小、下边大,肥肥的两腮让人一看就觉得傻乎乎的。
    因为是张问亲自交代的事,又是张问的亲戚,黄仁直就很上心,亲自带着袁大勇去西大营的营房,把他交给叶青成。
    叶青成的营房里,还有两个将领,一个是刘铤的儿子刘彪,还有一个是叶青成的副将。刘彪一看袁大勇身上那身绸子就乐了,嘿嘿笑道:“咦,黄大人,这位爷是干嘛来的?”
    黄仁直看了一眼木愣愣的袁大勇,低声道:“咱们张大人的舅子叶将军,他叫袁大勇,人就交给你了,大人让你教教他。先做你的亲兵,挂名的事等下次西官厅审核名册的时候,我加上去就是。”!~!
    ..
段三二 龟壳
    随着立冬的到来,天启这个年号的最后一个冬天就来临了,京师照常地干冷。Www;这些年来,人们已经习惯了干冷的冬天,仿佛这世上的冬天原本就很少下雨、也很少下雪。京师的冬天还经常刮北风,干旱的地面让黄尘漫天飞舞,大衣的衣领款式因此而流行立领,把脖子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免得一出门就灌一脖子的沙尘。
    在寒风中,紫禁城中广阔的砖地上,身穿青袍红袍官服的官员们风雨无阻地去朝拜、去衙门办公。许多人的花白头发胡子被风吹得凌乱不堪,狼藉的白花的须发,尽显沧桑,犹如这些巍峨的大殿,它们已经老了。
    张问的年纪还比较年轻,但是他处在众多老头中间、表情凝重,身上也没有多少年轻活泼的气息。太庞大的宫城,太宽阔的广场,人处在中间会产生一种渺小感,张问现在已经位极人臣,但是当他走在紫禁城的猎猎北风中时,仍然觉得自己很渺小。这里穿红袍的、青袍,黑发的、白发的一众文官,他们的队伍在广阔高耸的琼台玉宇之间,也没能给禁城增添一丝热闹,但是就是这么一些人,肩上却承载着这巍峨的政权、社稷,还有广袤无边的天下万物
    其实看似庞大的万物,并不是人们最大的威胁,最大的威胁来自于人们的内部。
    今天早朝之后,张问从内廷王体乾那里获悉了一个密报,福王朱常洵近几个月来与朝廷内外的文武官员有频繁联络。明朝有明文规定藩王不能参与军政事务、更不能与官员结交果不出所料,当初张问坚持外放信王朱由检是完全正确的,就算没有信王,也会有其他藩王来促成大势。
    福王朱常洵是万历皇帝的次子,天启皇帝的皇叔。对大明朝廷造成了连绵数十年深远影响的“国本之争”的主角,就是朱常洵和当时的太子朱常洛。按照大明祖制,太子立长,朱常洵能够与皇长子争位的资本,就是他的母亲郑贵妃极得皇帝宠信、而且他本人也让皇帝非常喜欢。
    但最后朱常洵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还是没能当上皇储,而到了洛阳就藩。因为在当时皇权的背后,有一种道德、礼仪,称作祖制,拥有极强的威力,就算皇帝也不能为心所欲。
    朱常洵没能当上太子,被封为福王之后,也极得万历皇帝的喜爱,给了他丰厚的补偿。为营建洛阳府邸,万历御批银三十八万两,并给福王十倍俸禄。福王府按皇宫建筑模式,大造宫室和楼台亭阁,小桥碧湖,并赐亿万计资财异宝,供其玩赏游乐,还赐良田四万倾,有河南、山东、湖北、广东田地。福王仍不满意,又奏皇上要已故大学士张居正之房财、田地。福王大婚用费三十万两,轰动京师
    洛阳福王府建设其规模,东至原县前街,西至十字街北,南至察院街,北至莲花寺,四周丈高围墙,建有内宫、外宫,并修四座府门楼。一如这个府邸的规模,朱常洵在河南的势力也是极大,府邸东面还建有校武场,训练王宫卫队。
    他的生母郑贵妃也跟着他住在福王府内享受荣华富贵。郑贵妃这一生,可谓大富大贵。但是她心里一直都很抑郁,五十多岁的她,仍然对于当初在权力斗争中的失利耿耿于怀。
    郑贵妃的背一点都不驼,仪态庄重,皮肤也保养得很好,胖胖的面部肌肤虽然松弛,但丝毫不像一般的老太婆那样老态龙钟。她长了一双小眼睛,嘴也小,五官搭配起来倒也十分协调,脸上上了妆的,眉毛弯弯、朱红嘴唇,让她看起来还有几分艳丽。
    郑贵妃刚从外面回来,乘坐着轿子走到外宫后院的照壁前时,便问人道:“王爷在做什么?”
    照壁上方有一块大匾,上书:皇恩浩荡。
    门边上的太监弯着腰答道:“回娘娘的话,王爷正和皦先生在文昌楼。”
    “去文昌楼。”郑贵妃威严地说道。
    她前几天已经听说了朝廷里改东西官厅的事儿,这事传到她的耳朵里,一则是因为她有心注意京师、二则是洛阳附近的驻军对于西大营的三倍军饷议论很多,朝廷还欠着地方军队大量军饷、却传出消息说要给京师西大营发三倍军饷,也怪不得将士们有意见。驻扎在洛阳重镇的军队,大部分是职业军人,也就是募兵,是有军饷的;内地的卫所兵制早就不成样子了,土地不属于军户、也没有像样的卫所军士,维系安全的常规部队大部分都是职业军人,他们是不种地的,需要军饷。
    郑贵妃最近精神头很好,她仿佛又找到了人生的目标,她最渴望的就是权力。而现在朝廷的状况,皇帝年幼、大臣有篡权的迹象,已经让她意识到了机会,也许这是她这辈子有机会触及权力颠峰的最后机会了。
    她这个人,为了权力可以做任何事,万历以来的三大疑案,对皇朝影响巨大,她就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当初在西暖阁还想挟制天启皇帝朱由校、垂帘听政,张问就是那次把天启皇帝从她的手里抢夺出来,因此踏上了青云高升之路。这么说起来,没有郑贵妃,张问可能还到不了今天的位置。
    因此那次过结,郑贵妃心里一直记恨着张问,如果当时不是张问无礼地冲到西暖阁抢人,她现在也许就不在福王府,而在紫禁城了!
    还有现在的那个皇太后张嫣,郑贵妃也是又妒又恨,垂帘听政的本来应该是她,现在却让一个在她的眼里就是黄毛丫头的女人给霸占了。
    郑贵妃来到文昌楼,走进厅堂里,只见她的儿子正和一个老头子皦生光在围着一个火盆,目不转睛地看着里面,皦生光正眯着眼睛玄吹着之乎者也的东西。
    她走进来之后,福王也不来见礼,只顾听皦生光玄吹,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冷冷地说道:“你什么都玩腻了?一盆炭火有什么好看的?”
    朱常洵这才发现郑贵妃正站在身后,忙站起身来,走到郑贵妃的面前,躬身道:“儿臣请母妃安。”
    朱常洵是个富态的中年人,小眼睛,朱家的子孙好像眼睛大的比较少。他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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