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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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纱- 第1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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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碧瑶闭上眼睛,眼角滑落一行清泪,缓了一口气说道:“我活不成了,叫人叫人趁我还活着,剥开我的肚子,把孩子取出”
    张问紧紧握着沈碧瑶的手。沈碧瑶微微摇头道:“把孩子取出来,你把他养大我们我们的孩子。”
    张问瞪圆了眼睛,额上青筋突出,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女人就要死了,却毫无办法。
    这时一个侍女说道:“张大人,您的随从柳影怜求见,她说是医师。”张问回头说道:“让她进来。”
    柳影怜走进屋里,一头青丝还来不及梳理,依旧垂在肩上。她见张问坐在床边,便说道:“张大人先回避一下,妾身要检查一下张夫人的身子。”
    “好。”张问站起身来,但是沈碧瑶依然紧紧抓住他的手,张问便好言说道:“沈小姐先让柳姑娘把把脉,我就在旁边,不会离开你。”
    沈碧瑶听罢这才放开手。
    这时一个女侍正端着一碗药放在旁边的案上,柳影怜走过去端起碗闻了闻,说道:“这是什么方子?”
    侍女道:“处子的头发,十二只蚂蚁的脑袋,研磨成粉末,兑以羊奶。”
    柳影怜皱眉道:“这方子有什么用,我从来没听说过有如此古怪的法子。”
    “是梁郎中开的方子,他说这是西洋药方,用来试试。”
    张问听到这里,恨恨地说道:“你立刻出去通知玄月,将那个梁郎中捉拿,让他等着砍头!”
    柳影怜听罢,看了一眼张问,终于没有说什么话。她走进幔维给沈碧瑶看病去了。张问退出房间,在外面等着。
    过了许久,侍卫让张问进去。柳影怜正在铜盆里洗手,回头对张问说道:“妾身要剪开夫人的会~阴处,再设法将婴儿取出来。为防不测,要等一会儿,等人把药箱取来了再动手。”
    张问心里略略一喜,问道:“那沈小姐不会有事吧?”
    柳影怜顿了顿,大概是想起刚才那个梁郎中的遭遇,便说道:“夫人的情况很糟,妾身不敢断言。如果孩子和夫人只能保一人,张大人要谁?”
    问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幔维里沈碧瑶的呻~吟也停了下来,都在等着张问回答。只听张问说道:“要沈小姐。”
    柳影怜不知道为何张问不称呼夫人,要称呼沈小姐,本想改口,但是小姐能生孩子吗?柳影怜便依然称呼夫人,“那好,如果万不得已,妾身可能会折断婴儿的胳膊饶是如此,如果流血过多,夫人也有性命之忧。”
    过得一会,柳影怜的人就将她的药箱送来了。这时沈碧瑶沙哑地说道:“等等我还有事要交代。来人,取纸笔过来。”
    侍女取来纸笔,张问不解道:“沈小姐有什么事,让我来写。”
    沈碧瑶咬着牙,用微弱的声音说道:“不行这个必须我亲笔书写是遗书。如果我死了,沈家无后,沈氏所有产业和人丁,全部由张大人接手。”
    沈碧瑶坚持要亲笔写,侍女只得将纸笔拿到床上,让她写遗书。
    张问心里一暖,沈家那么多人,沈碧瑶最信任和在乎的,却是自己。这时沈碧瑶又叫了一声张问的名字,张问忙走到床前,握住她的手。
    沈碧瑶翻动了一下发白的嘴唇,说道:“你靠近些”
    张问把耳朵靠过去,只听沈碧瑶轻轻说道:“张问,你有没有爱过我”
    张问心里一酸,一大滴眼泪夺眶而出,滴在了沈碧瑶的唇边。在他的记忆中,好像从来没有流过眼泪,亲娘死的时候,他没有流眼泪,本来很伤心,也想哭一场安慰亲娘在天之灵,但是实在没有泪水;亲爹死的时候,他还是没有;失去小绾的时候,痛苦万分、羞愧万分、仇恨满腔,照样没有眼泪但是在这一刻,猝不及防,仿佛封印的东西一下子就窜出来了。
    沈碧瑶伸出舌头一舔,惨白的脸上露出笑意,“咸咸的,有点苦我没想到你会有眼泪”
    张问握着她的手,说道:“我在这里陪你,你要是死了,碑上给你刻‘亡妻沈氏之墓’。”
    旁边的柳影怜听到两人的对话,脸上湿了一片,差点没嗷淘大哭,她顾不得掏手帕,直接用袖子擦了一把眼泪。张问和柳影怜陪在沈碧瑶身边,还有众多侍女产婆帮忙。这是个十分漫长的过程,沈碧瑶一直在有气无力地叫唤,每一炷香时间,她就会剧烈疼痛一次,这种症状一直持续几个时辰。
    柳影怜取沈碧瑶的合谷、三阴交、支沟、太冲等穴位用针灸,又拿一个小瓶子给她闻,不时打出一个喷嚏来。许久之后,沈碧瑶开始撕声裂肺地惨叫,指甲深深陷入张问的手腕。张问咬牙忍住,手腕上鲜血淋漓,不过看沈碧瑶的样子,张问觉得自己这点疼痛根本算不得什么。柳影怜满头大汗,在床尾忙个不停,众丫鬟侍女则打下手,端盆倒水。沈碧瑶流了很多血,脸色越来越白,张问的心也越来越紧。
    过了不知多久,张问感觉手上一松,终于听见一声“哇哇”的大哭,柳影怜长舒一口气,抬头说道:“女孩儿,婴儿左臂折断,夫人流血过多,需要救治,现在大人可先行回避。”
    张问说道:“柳姑娘一定要救好她。”
    “妾身定会尽力而为。”
    张问这才放开沈碧瑶,走出房间。外面漆黑一片,已经到了晚上,张问问一个丫鬟道:“现在几更天了?”
    丫鬟道:“三更天了。”
    张问在房门口踱来踱去,等着里面的消息,一顿饭功夫之后,柳影怜从房里走了出来,张问急忙拉住她问道:“她们怎么样了?”
    柳影怜一脸的疲惫,额上沾着一缕发丝,“夫人气血衰弱,但好生调养应无大碍。不过令千金左臂恐怕会残废。”
    张问听罢喜道:“保住性命,已经是上天保佑了。我得谢谢柳姑娘。”
    柳影怜摇摇头道:“我已经为大人尽力了,只能做到这样。今日大人的救命之恩,也算报答了一分。”
    “我先进去看看她们。”张问说罢转身欲走,柳影怜又叫住他道:“大人且慢,现在夫人已经休息,让她好好休息一下,明日再看。”
    张问点点头道:“对,对,你说得不错。”他的心情大好,抬头看夜空时,一轮弯弯的月亮悬在夜空,月明星稀,天气晴朗。
    在梅家坞休息了一晚,第二天张问去看了沈碧瑶和女儿,女儿长得很可爱漂亮,唯一的遗憾是以后可能有一只手臂是残废。
    确定母女俩没有大碍后,张问收起心,告别沈碧瑶,赶往杭州城,他还得去拜会镇守太监孙隆。张问认为钱益谦肯定也意识到了两人之间的矛盾,定会想办法对付自己。兵贵神速,张问要尽快将钱益谦搞下去。
    对于搞翻钱益谦,张问很有把握。现在司礼监和阉党明确要让张问收拾江南的东林党,上边有人支持,就十分容易了。张问之所以要找孙隆,一则孙隆在浙江代表宫里和司礼监,凡事与之通气,以后可以更好地合作;二则说服孙隆出面向司礼监和东厂告状,张问可以摆脱一些责任。
    张问进了杭州城,与柳影怜分别,然后径直赶往孙隆的府邸。
    刚叫人递进去名帖,孙隆就迎了出来,他头戴钢叉冒、身着蟒袍,打扮一新,大概是正要出门,恰好碰到张问来访。只见孙隆三十来岁,体型高瘦,面白无须,脸窄,如果不是太监,倒像一个风度翩翩的纨绔少爷。
    孙隆一副笑脸道:“哎呀,原来是张大人来访,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孙隆也算是个大太监,特别是在浙江地面,见官大三级,但是却对张问十分客气的样子,因为张问和魏忠贤有关系,而且听说在圣夫人客氏面前也能说上话,所以孙隆尤见重视。
    张问作揖笑道:“孙公公这是准备出门呢,看来下官来的可不凑巧啊。”
    孙隆走上拉住张问的手,张问身上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却只能强忍着,脸上的笑容也不能消失。孙隆亲热地说道:“织造局的王公公接待可一些外国的商贾,这些商贾可不简单,都是各国贵族派遣来大明采办货物的商人,有扶桑国的、有吕宋的,甚至还有西洋远渡而来的人,这对织造局是一笔大生意,王公公叫咱家也过去捧捧场。要不张大人和咱家一起去看看?”
    张问来的目的是和孙隆商量怎么弄钱益谦,但是这种事急不得,不如先和孙隆处点交情,张问便笑道:“如此下官恭敬不如从命,倒是很想和孙公公一起去开开见识。”
    “走,坐咱家的马车。”孙隆拉着张问的手不放,一起上了马车。
    一上车,孙隆就叹了一口气,说道:“海疆不平静,有人说要禁海,可你再怎么禁,外国人照样会想办法到大明来买东西,白白便宜了那些奸商。宫里的开销,王爷们的俸禄,哪样不要钱?打仗拿不出银子,还要皇爷拿私房钱补足,咱们能为皇爷赚一点是一点啊。”
    “孙公公说得不错,要说对皇上的忠心,朝里许多大臣都比不上您。”张问顺着孙隆的意思说道,“那些外国贵族需要咱们大明的什么货物?”
    孙隆道:“主要是丝绸,陶瓷。甚至屏风、扇子这些东西都是外国贵族们竞相攀比的东西,就像扶桑国,贵族使用的扇子、屏风、陈列品,只要是我大明出产的,就立刻能显示出身份。扶桑、吕宋等靠近我大明的王国,每年从山里面刨出来的金银,都是在帮我大明挖。”
    张问哈哈大笑,孙隆也笑出声来。
    二人携手来到织造局,一个又肥又高的的太监迎到门口,正是织造局的王公公王大利,孙隆介绍了一番,三人一一见礼,然后走进织造局。织造局的院子里,两边厢房里,摆放着许多货物,丝绸、瓷器、屏风、扇子、伞、珠宝,玲琅满目。
    许多装束奇形怪状,或是长相稀奇古怪的外国人,正在庭院里、房间里欣赏那些摆放着的物品,有的四处走动,有的驻足拿着放大镜在聚精会神地观看。
    王大利拍了两下巴掌,扬声道:“各位外国贵客,咱家介绍一下,这位是浙江镇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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