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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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后- 第10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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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湘儿心中惊然,看着他,她恐慌道:“别说了……别说了!我这就去叫御医!”
  云谦拉住她,这一次,他抓住她的手十分用力。抬起另一只手,他将她的手握得很紧,气息急促道:“答应我,即便我不在……你也要平稳地走下去,一定要……活得幸福。”伴随话音,手渐渐松脱,无力地滑下袖袍。
  湘儿讷讷地转移视线,看到那已然阖上的双眼,嘴边是一抹若有似无的浅笑。她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心狂跳不已,语无伦次道:“云谦,你怎么了?你醒醒,不要睡……起来,我叫你起来……对了,你不是想看我笑吗?我笑,你睁开眼睛,我笑给你看……”努力地露出笑容,却是哽咽道:“你不是说喜欢农耕生活吗?好,我们不住皇宫了,我们做一对平凡夫妻,好吗?”泪水开始滑落,她无助地将他抱紧,泣不成声道:“不是说要陪我一辈子吗?才三年,你才陪了我三年……欠我那么多日子,你怎么可以就这样离开?骗子……你们皇家的人都是骗子……”泪水滴落在他眼角,顺着脸庞滑落,分不清是她的泪,还是他的。
  “他已经死了。”身侧,传来云羲冷冽的声音。
  蓦地抬头,她喃喃道:“没有,他不会有事的。云谦,你给我醒过来!我叫你醒过来,听到没有?”不住地摇晃起他,她的情绪开始失控。
  云羲皱眉上前,一把将她拉起,怒斥道:“他已经死了,你还要哭到什么时候?”
  讷讷地看向他,她的眼中是一片茫然。蓦地,眼中燃起恨意,她拽住他衣襟,咬牙道:“是你,是你杀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是你哥哥啊!”愤怒渐渐转为悲哀,她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要破坏我的幸福……”松了手,她跌坐于地,以手掩面,放声痛哭起来。
  至此,楚帝崩逝。这位登基不足两年的皇帝,史称孝哀帝。而这场由端康王发动,以清君侧为名的逼宫运动,便是历史上有名的“辛酉宫变”。此后,南楚将会进入一段盛世,由数位帝王共同缔造的“天启盛世”。当然,这是后话了。




☆、落袍于棺

  素白的太和殿,巨大的棺椁。今日,是楚帝入陵的日子。文武百官悉数候于殿外,欲迎棺至皇陵。
  姚琴一身麻衣,跪于堂前。这个曾经叱咤宫闱的女人,如今却是神色死寂。儿子的死,让她变得不堪一击。
  除了淮安王,皇室宗亲悉数到场,其中还包括远从封地赶来的江夏王。仪式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只是本应列席的皇后,却迟迟未出现。
  香案熏烟袅袅,屋内氛围肃穆。随着一声钟响,合棺,出殡。数名侍卫齐力将石棺抬起,行至门口,却蓦地停下脚步。
  云羲凝眉看向前方,沉默不言。姚琴眸中渐渐燃起怒火,气息也愈渐急促。云歌眼中则是生出一丝怜惜。
  湘儿一脸素容,静静地立于门外,那一身火红的凤袍,与屋内纯白的世界格格不入。她眼眸沉静,神色淡然得如碧波潭水。提起袍摆,她缓缓跨入门槛,长长的袍摆拖曳于地,她模样庄严而稳重。一步一步走向棺椁,每一步都好似千斤重,直直踩到人心里。明明眼中无泪,却莫名让人觉得悲伤。
  姚琴看着她的举动,方欲出声喝斥,却又愕然了。在众人面前,湘儿解开了外袍的缎带。看着她脱下那身凤袍,众人表情各不相同,她到底要做什么?
  湘儿拿着凤袍,行至棺侧,轻柔地将它覆在了棺盖上。长长的睫毛聚起雾气,一串泪珠滴落,她哽咽道:“一个人走……会很辛苦吧?去那个世界的路,那么长,那么冷……但我会陪着你的,所以……你一定要坚强地走下去……”
  云羲皱起眉峰,垂于身侧的手渐渐握紧;云歌轻叹一声,满目的同情;姚琴侧转了头,悄然落泪。在场众人,无一不被感染,那深如瀚海的悲戚。
  后人有“落袍于棺”的说法,便是源自于此,喻指夫妻间感情稳如磐石,即便死生也无法将其撼动。
  先帝崩逝,下任帝位该由谁继承,这便成为迫在眉睫的事。照理说,皇位应由先帝子嗣继承,可惜先帝登基两年,竟是一丝血脉也未留下。如此,比较稳妥的方法,便是从几位兄弟中选出继位者。按说各位王爷各有能耐,难分伯仲,但真要说起来,还是有最优者的,那便是端康王——沐云羲。他早先征战沙场,御敌经验丰富,又深谙政治谋略,文韬武略皆备。客观来说,实能当此重任。
  可是太后坚决反对此事,她主张从宗室中选出一位世子,过继给皇后,再由其登基为帝。可惜朝中大臣支持的并不多,就是皇室宗亲中,也有人反对。这首当其中的,便是江夏王——沐云歌。他提出任人唯贤,既然端康王德才兼具,那就不需再费心去挑选世子。况且继位者近亲为宜,否则会冲淡皇室血脉。
  这满朝文武,只有一人未表态,那就是宰相——卫宗文。姚琴虽多次密诏他入宫,但都无果而终。数日后,朝中官员联名上书,愿支持端康王继位。其实大家都是聪明人,怎会看不出局势倾向?既然宰相没有表态,那么他们自然要选胜算较大的一方。至此,继位的人选总算是定下了。
  湘儿对此漠不关心,继位的事横竖与她无关。现在她一个人住在沉香阁,倒也过得平静。至于凤仪殿,想必又会赢来新的主人吧。心底不禁嗤笑,那么个地方,为什么那么多人争着要住进去?
  蕙兰看着自己的女儿,时而沉默,时而冷笑,时而忧愁,就是不大说话。宫中发生变故,她担心女儿的情况,遂一大早入宫探望。瞧着女儿这副样子,她心中越发担忧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兀地,蕙兰开口问道:“端康王就要登基了,这事你听说没有?”
  湘儿浅浅一笑:“社稷大事,于我何干?”
  蕙兰看她一眼,摇头道:“如果是其他人,娘便也不担心了,可偏偏是那个人……娘怕他会对卫家不利。”
  湘儿蹙眉道:“为什么这么说?”
  深深叹了口气,蕙兰决定不再隐瞒,低道:“有件事,也该告诉你了……”
  “什么?你说当年柳嫔是……是爹派人杀的?”她不敢相信,“为什么?爹为什么要这么做?”
  蕙兰重叹一声:“你爹他……终究也逃不过一个‘情’字啊。”
  送走了蕙兰,湘儿仍是回不过神来。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受害者,她也一直以为云谦是被那个人害死的,可如今知道真相,她竟无法反驳。太后和爹联手杀害他母妃、大哥,唯一的妹妹又和亲塞外,嫁入蛮族,换了是她,也会记恨在心的。可她无法接受,上一辈犯下的罪行,为什么要让他们去承担?
  心中憋闷,她决定不再多想,还是去坤寿殿坐坐吧。不管太后曾犯下什么过错,她还是想替云谦照顾好她。
  殿门守卫森严,她知道是那个人派来的,目的就是软禁太后。与侍卫打过招呼,她照例进得殿中。太后还是前几日的模样,静静坐于软榻,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曾经仆婢满堂的坤寿殿,现在却是清冷万分。
  湘儿走上前,行了礼,低道:“母后,听宝珠说,您这几日睡得不好,可需宣御医诊治?”
  姚琴冷然看向她,嗤道:“怎么又是你?敢情是急着要搬进坤寿殿?呵,势力的东西。”
  湘儿恍若未闻,只是继续说道:“近日地方上贡了不少药材,不如熬些汤药过来,给您提提神吧?”
  姚琴眼角瞥她,冷然道:“如今谦儿既已不在,哀家的权势也是保不住,你这么巴结着,捞不了好处的。”移开视线,她语调冰冷道:“别再在哀家眼前晃荡了,瞧着心烦。”
  湘儿只是浅浅一笑:“母后午膳想吃些什么?臣媳一并让御膳房做了,可好?”
  姚琴蹙眉道:“哀家说的话你没听见吗?别再来了,哀家不想看到你!”
  笑容渐渐收住,面对姚琴的怒气,她神色平静。垂下眼眸,她轻浅道:“你这又是在跟谁做对呢?”
  姚琴不悦道:“你说什么?”
  抬眼看向她,湘儿眸色平静道:“饭不吃,觉不睡,你这样只会苦了自己,却改变不了任何事情。”叹了口气,她复道:“别跟自己过不去,他要是见到了,一定会心痛的。”
  听她提起云谦,姚琴怒火陡然窜起:“你懂什么?哀家的心情你能了解吗?不过是个年纪轻轻的丫头,别在哀家面前摆出什么都知道的样子!”
  湘儿看向她,眸中神色坚毅,定定道:“对我来说,他也是很重要的人,所以……请至少不要贬低这份情感。”
  躬身退出大殿,她向御膳房走去。眼中,是深深的悲伤。
  姚琴看着她离开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开门的声音再次传来,姚琴忙又看去,怎么这就回来了?待瞧仔细了,她眼神立刻就变得阴狠起来,厉声道:“你还有脸来见哀家?吃里扒外的东西!”
  柴瑾步入殿中,侍卫复又将门掩上,候在外头。面对姚琴的质问,他恍若未闻。
  “兵符……交出来吧。”沉寂半晌,他终是开口道。
  姚琴冷笑一声:“呵,兵符?你们害了谦儿,还想要兵符?哀家就要让全天下人都知道,这皇位是你们篡夺而来!没有各州兵符,哀家看他还能不能坐稳这个皇位!”
  轻阖眼眸,他浅道:“篡权夺位,你没资格这么说。”
  姚琴怒道:“放肆!区区一个武官,竟敢出言不逊!”
  柴瑾忽道:“太后还记不记得,十几年前,那个随侍柳嫔身边的侍卫?”
  猛地听他提到那个女人,姚琴蹙眉喝斥道:“什么侍卫?哀家没功夫和你瞎扯,滚出去!别让哀家再看到你!”
  柴瑾冷笑一声:“不记得了吗?呵,也是,那么一个卑微的人物。”声音忽然变得阴沉,“所以你才能灭他全家,甚至连眼都不眨一下!”
  似是想起了什么,姚琴诧然道:“你……难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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