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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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香-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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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香。   

  宫廷乐师就是在这样一种氛围中回到南原府的。也正是他,创作了那首后来被盘瑟俚艺人及赁册屋书生大肆引用的时调。   

  梨花月白,银汉三更。一枝春心   

  惟有子规知情。   

  喂肥绿耳霜蹄,洗净溪边,飞身上马   

  砥砺龙泉雪锷,系紧腰间,一刃横插。   

  宫廷乐师是因为眼睛生了白翳才退休的。这个骄傲自大的艺人回到故乡以后,发现没有人在乎他曾经在王宫里司职多年的显赫经历,大家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到了香夫人的身上。   

  有一天,乐师在流花酒肆遇见一个少年,从装束上瞧,少年即使不是两班贵族家的子弟,也肯定是有钱人家出身。乐师的目光尽管有些昏花,也仍旧能从慑人的华彩剑光中,看出少年手中握着的是一把宝剑。   

  “香夫人像个金夜壶,”乐师手捻胡须,对身旁的酒客感慨,“连这种毛儿都没长全的小家伙,都想对她脱裤子。”   

  当时是上午,酒肆开门不久,大多数酒客的头脑还是清醒的。少年一言不发,执剑向乐师刺过去时,几个人立刻扑了上去。   

  乐师听见声音回头,剑尖只差半尺就刺进他的胸膛里。   

  少年的眼珠黑漆漆的,纯净而冰冷。   

  酒客们大嚷大叫着,连推带搡地把少年拉开。   

  “你的舌头像花园里的杂草,早晚会被人割下来。”少年用剑指着乐师说,他从容不迫地把剑插回到剑鞘里,下楼走了。   

  乐师又气又怕,浑身哆嗦,连喝了三大碗流花米酒压惊。   

  “这个家伙是从哪里来的?!”乐师把桌子拍得嘭嘭响。“谁告诉他可以这样对待一个在王宫呆过二十年的乐师?!!”   

  那天下午乐师开了好几坛酒,自己喝,也请别的酒客们喝。第三坛酒拍开泥封后,乐师把酒肆挂在墙上做装饰物的一面小鼓拿了下来,像盘瑟俚艺人那样给酒客们说唱起了汉城府里艺伎们的故事,他把所有的女主人公统统称做“香夫人”,酒客们笑得前仰后合。   

  乐师的说唱受到了热烈的欢迎,从此一发而不可收,每天中午都要在流花酒肆来上一段儿。流花酒肆的门前人潮涌动,许多下田种地的男人会专程赶来听乐师说唱香夫人的故事,听完后再匆匆回到田里去干活儿。   

  一个月后的某天夜里,乐师失踪了。他的家人找了好几天,最后在山中发现了他。乐师被人绑在一棵树上,头顶上方,他的舌头皱皱巴巴地被一颗银钉钉在树身上,倘若不仔细看,很容易被人当成是一片枯树叶。   

  乐师追求了一辈子的体面,临终时却一丝不挂,他的全身上下被人涂满了蜂蜜,身体表面覆盖着一层黑压压的蚂蚁,仿佛穿着一件自己会动的衣裳。   

  乐师的家人把他放到了担架上面,他的舌头连同那枚银钉从树上拔下来后,放到了他的嘴边。乐师的家人在中午集市交易最热闹的时候,从谷场上穿行而过,抬担架的四个男人鼻孔中塞着棉花球,表情严肃地走着,跟在后面的几个女人把头埋进胸前,用手捏着鼻子哭,她们的哭声让人想起一块飘扬在空中的大布,被精细的高音撕扯成一丝一缕的。   

  谷场上的人们像涨潮的江水从道路的两边涌过来,跑得最快的那些人到了乐师的身边后返身想退回去,但后面涌过来的人群早已树成了人墙,挡住了他们的回头路。人越涌越多,站在前面的许多人忍受不住尸臭,跪在街头呕吐起来。   



  乐师的家人声势浩大地把乐师抬到南原府官府大堂的门口。四个男人轮番敲惊堂鼓,第一个敲鼓的人敲到第四回时,南原府使大人终于一脸疲惫地出现在大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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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节:宫廷乐师(2)         

  “在王宫里尽职尽责地做了二十年的乐师,竟然得了这样悲惨的下场,乌鸦会白头,老虎也会垂泪啊。”乐师的家人气愤难平,“大人,您一定要亲自过来看看,一个高贵的艺人被糟蹋成了什么模样!”   

  “活着的人虽然千姿百态,死去的人却都差不多少。”南原府使大人坐在上面皱起了眉头,用袖子挡住脸,命左右差人扇起扇子。   

  “味道真是够呛啊。”他感慨了一句。   

  “都是香夫人作的好事。”   

  “一个女流之辈,”南原府使大人沉吟了一下,“如何能作出这等事来?”   

  “既使不是她亲手行凶,也是她在背后主使他人做恶。”   

  “他人又是谁呢?可有证物?”   

  乐师的家人呆怔了片刻,说,“乐师在王宫司职二十年——”   

  “这个我知道,”南原府使大人一挥袖子,打断乐师家人的话头。   

  “我们只求大人惩办凶手以慰亡灵——”   

  “那是自然,”南原府使大人看了看站立在公堂左右的公差们,手撑着桌面站起了身子,“你们就辛苦辛苦吧。”   

  左右公差刚应了一声,乐师的家人高声叫了起来。   

  “凶手的身份不查自明,分明是香夫人报复杀人。”   

  “香夫人为何要报复杀人呢?”   

  “乐师曾经在流花酒肆中说唱过一些艺伎的故事,香夫人以为是在影射自己,故而报复杀人。”   

  “乐师在王宫司职多年,怎么会干出盘瑟俚艺人的勾当?”南原府使大人笑了,“他说唱的故事既然是艺伎,和香夫人又有什么关系?我倒听说有一个佩剑的少年在酒肆和乐师争执过,而且说了些和舌头有关的话吧?这个少年是香夫人的爱慕者,自己心爱的女人受到了羞辱,只怕不会善罢干休吧?”   

  乐师的侄子霍然起身,冷笑着问,“大人如此袒护那个不要脸的贱人,只怕也有些不清白的原因吧?”   

  “年纪不大,胆子不小。”南原府使大人两眼紧盯着那个出口不逊的年轻人,两手从桌面上撤回,身子懒洋洋地向后一仰,坐回到椅子中去,“你倒说说看,我是如何不清白的?”   

  “叔父失踪后,我们日夜寻找,在他失踪的第二天晚上,我亲眼看见香榭的马车到过大人官邸的偏门,那马车是花梨木打制的,那两匹马在黑夜里白的像光一样,有人从车厢里抬下去一个箱子后,马车就离开了。天亮前我从偏门经过,又看见香榭的马车停在那里,有一个披着斗篷的人出门后,被马车拉走了。”   

  “你从死去的乐师那里得了盘瑟俚真传了吗?”南原府使大人笑了,“故事编得有板有眼的。只可惜人命关天,不是你红口白牙一说了事的,我没兴致再听你的胡言乱语了,现在最大的疑犯是在酒肆中曾和乐师口角过的少年,先把他缉拿归案了再说。”   

  南原府使大人把话扔下,退堂走了。   

  公差们为了追捕、缉拿凶犯,包了流花酒肆临街最大的一张桌子,一天中倒有多半天泡在酒肆里。也不知是谁出银子,公差们每日好酒好菜,推杯换盏,过着比神仙还要快活的日子。至于那个祸从口出的少年,许多人在乐师葬身众蚁之口前都说见过他,但乐师死后,他的影踪也似乎随着空气蒸发了。   

  乐师家的人从官府里得不到满意的答复,把乐师抬到了香榭的门口。他们做了一个木架子,上面铺上藤条后,把乐师放了上去。十几个嘴尖舌利的妇人被雇佣了来,她们用棉花塞住了鼻孔后指着香榭叫骂。到了夜里,他们把乐师一个人扔在藤条上面,四散回家。   

  银吉带人在香榭大门口挖了一条宽沟,弄来很多石灰撒在沟底,又让人在石灰上面铺了一层木炭。木炭点着后,花房里的女人在木炭上不时地放上几捆干透了的香草。干燥浓郁的香气沿着看上去十分红艳的火线四处弥漫着,仿佛一大块倒挂着的纱布,飘摇在夜幕中。乐师身上的臭味儿透过这块纱布后,被掩盖得难以辩别。   

  “我喜欢这样的夜晚,”金洙拉着我坐在木廊台上,瞧着大人们拖着地上的阴影来来去去,快活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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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节:宫廷乐师(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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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过节还热闹。”我也觉得很好玩。   

  小单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坐着,她不敢一个人呆在后院,但又不喜欢和我们呆在一起。   

  乐师散发出来的气味传到了很远的地方。第三天的夜里,有人把尸体搬到了南原府官邸的门前。同时,一个和瘟疫有关的流言也行走在南原府的大街小巷。巨大的恐慌笼罩了南原府,死去的乐师和他活着的家人成了最不受欢迎的人,人人避之惟恐不及。最后,他们最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官府的公差指使着几个穷酒鬼,抬着担架,把尸体扔进了深山。   

  几个月后,有人从山里回来,说是看见一幅被蚂蚁蛀空的人骨架。   

  “风一吹,骨头咣啷咣啷地响,就像乐师在说唱盘瑟俚似的。”   

  两年以后,当时的南原府使大人任职期满,调任回到汉城府,在司宪府充任一个闲职。在一次酒会上,男人们喝醉后说起风流事,话题扯到了香夫人身上。   

  香夫人的马车白日很少出门,但几乎每夜都迎来送往。   

  “真有那么多男人拜访吗?”有人质疑,“她的身体吃得消吗?”   

  大家放声笑起来。   

  “送进香榭的礼物,据说都是用马车拉的,排场惊人。”   

  “是这样吗?”有人问前任南原府使。   

  “我没有那样财力。”前任南原府使看了亲王一眼,“但倘若是亲王大人,那就不好说了。”   

  “用不着这么谦虚吧。”亲王笑着说,“你们哪一个地方官不是盆满钵满?相比之下,我们是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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