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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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忧公主- 第1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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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身边一个苍老的声音笑道:“这可遇见了俺老乡啦,难得,难得!”
任三阳偏头看时,敢情不知何时身边站着一个黄不拉咭的糟老头儿。
看老头儿这身装束,可真是好德性。里面一身灰布大褂,外面罩着羊皮统子,却是长仅及膝。这老头儿看来端的岁数不小了,头发俱都花白,戴着一顶破毡帽,后面的头发却结着像是马尾巴样子的一大截,无论汉蒙满回,可都没有这样的装束,身材高矮倒是与任三阳差不多。
任三阳心里正自纳罕,刚才曾经仔细地把这里人都看遍了,居然会没有发现这个人来,也不知他忽然间从哪里蹦出来的。
对方这么说,任三阳也就向着他点点头,老头儿耸了一下背上背的一个包袱,眯着两只眼道:“老乡,你是要去拉萨城里吧?那敢情好,我也要去,等我吃饱了,我们结个伴儿一块走吧。”
别看这个黄干的老头儿不起眼,在他鸟爪子也似的那只右手上,却戴着碧绿的一个大马镫戒指。
任三阳半生从事黑道上生涯,金银珠宝司空见惯,算得上相当识货的行家。眼前这个干老头儿的手一入其目,顿时令他心里怦然一动,立时认出是一块上好翡翠。其次,在任三阳明锐的眼角瞟视之下,立刻为他发觉到,这个干老头的另一只手无名指上,还有一枚名贵的戒指,猫眼石的。光只是这两枚戒指,无论到任何一家珠宝店去估价,少说也要上万的银子。
戒指本身虽名贵,倒也不足令人吃惊地步,妙在出现在这个黄干的老头儿手指上,就不能不令人大吃一惊了。
干老头非但手上的两个戒指身价不凡、拿在手里的一根细长旱烟袋杆儿,更非平常之物。寻常旱烟袋杆,只不过在竹子身上打转,像是湘妃竹就称得上很名贵的了,而眼前拿在这个干瘦老头儿手上的旱烟袋杆儿,竟然是清一色的黄玉杆儿,白铜烟锅,汉玉的烟嘴,看上去端的十分名贵了。
只是这烟杆儿尽管身价名贵,却也同那两枚戒指一样,错在选错了主子,拿在眼前这个瘦黄干瘪的窝囊老头儿手上,可就不衬其名贵了。
话虽如此,他们却带给任三阳无比的震撼的感觉。
“嗯,”他一面打量着干老头那张黄焦焦的脸,微微点着头,嘿嘿笑了两声:“倒是巧得很,还没有请教老人家你的高姓?”
“胡!”干老头喷出了一口烟:“古月胡,兄弟你呢?”
任三阳走到哪里都被人称兄道长,还是第一次被人称作兄弟,打量一下对方果真像是比自己要大上几岁,也就认了。
“鹅姓……”一面说,任三阳打了个哈哈。
依他道上的规矩,是不轻易把姓氏告诉人的,就这么干笑了几声,算是把这码子事给岔过去了。
干老头倒也不介意,用手里的旱烟袋指了一下角落里的海无颜道:“那边上的一位,想是跟老乡你一路的吧,你先过去,我这就过来请教。”
任三阳心里不禁又是一动,鼻子里哼了一声,点点头道:“好了,候教了。”
干老头点点头往里面拿吃的去,任三阳不禁又打量了一下他的背影。
对方虽是又瘦又小的身材,却背着这么老大的一个包袱,以致使凡是挨着它的人,都被撞开来。
干老头脚上穿的是一双“老翻毛”,一条青绸子裤,又肥又大,裤脚却用带于紧紧扎住,这身装扮即使在不懂得穿衣服的西藏人看起来也显得太邋遏了。
返回到原来坐处,海无颜已睁开了眼睛。
任三阳一面盘膝坐下道:“刚才那一位,想必你已经看见了?倒要防一防。”
海无颜点头道:“我看见了。”
任三阳摇头一笑道:“鹅是越活越回去了,在江湖上跑了半辈子,才知道见识阅历都不行,凭良心说,比起兄弟你差远了。”
海无颜摇摇头道:“也不能这么说,江湖上的事原本就变幻无常,今日之是难免为明日之非,就像眼前这一位,我就拿不准他的斤两。”
“说得也是!”任三阳道:“鹅也正在纳闷儿呢。”
说话之间,只见那个干瘦老头,手上拿着食物,正自向这边走来。
见面露牙一笑,露出两颗金牙道:“二位都饱了?坐在这儿消化食儿呢!”
任三阳似乎已对此人发生了兴趣,他是老江湖了,见什么人说什么话,心里早已打定主意,要把这个人摸清楚,当下呵呵一笑。
“好说,好说,老兄你请坐,你请坐。”
一面说把身子往里挪了一些,空出了地方让对方坐下来,干瘦老头连连点头称着谢,一面蹲下身子,把背后的那个大包袱卸下来。
大包袱里面也不知包的是些什么东西,放在地上“碰”地一声,敢情分量相当的沉。
任三阳装着挪身子,用胳膊时子在那个大包袱上碰了一下,只觉得里面硬梆梆的,也不知是什么玩意儿。
干老头儿放下了包袱,干脆就坐在上面,这才见他手里拿的是油饼,卷着大块的烤羊肉和大葱,别看人瘦,还是真能吃,风卷残云似地,没几下子就把像是儿臂般大小的一卷子饼吃下了肚。
任三阳奇怪地道:“咦,老乡,这油饼你是在哪买的?”
干老人呵呵一连笑了几声,把一碗浓茶喝下去,这才清清嗓子道:“我不说你当然不知道了,出去往南走,有家隆记油号,是汉人开的,他们那里卖饼和杠子头(一种硬质的锅饼),每回经过那里,我都买他一大蒲包,够我十天半个月吃的!怎么,来一张吧!”
一面说就要开包袱拿饼。
任三阳按着他道:“不用,不用,鹅只是问问罢了,既然知道了地方,等一会路过那里去买就是了。”
“晚了!”干老头饼下了肚,精神抖擞地道:“老隆记的买卖我最清楚了,一天只开一回,一百张饼,两百个杠子头,卖完了就拉倒,这会儿去八成是没有了。”
说时他已打开了包袱,由最上层拿出了一个蒲包,里面果然装着满满的饼,还有杠子头。
干老头用油纸包了十来张饼交向任三阳道:“喏喏……拿着吃吧,这又不值什么钱。”
任三阳还要客气一番,两个人推让了起来,这里面却小有插曲。
任三阳的手表面上托着饼往外推,却把翘起来的两根手指向对方干老头手上“分水穴”
上拿去。
当然,他的手极巧妙,对方这个干瘦老头设非是武术行家,便万难看出来。当然,果然他不懂武术,任三阳一测即知,也就不会真的对他下手。
任三阳虽然论武功不及海无颜与不乐岛三位岛主甚远,但却也不可轻视。
他因为认定了对方这个小老头儿不是好相与,这才会有此一探。
哪里知道,眼前这个干瘦老头竟然会没有中他的道儿,任三阳自信极见灵活的手指,竟然连连都接了空儿,简直不知道对方这只手是怎么躲的。
这本是瞬息间事,任三阳心中方自一怔,一包油饼已到了手上。突然间,那包饼像似重有千钧,任三阳猝惊之下,力贯双臂,用力地向上一扳,才算没有当场出丑。倒是那股沉重的力道,只是猝然一现之后,立刻隐于无形,十来张饼经任三阳这么大力往上一抬,俱都破空而出,飞了起来。
这本来是当事者二人都没想到的事情,任三阳见状益加地慌了手脚。
说也奇怪,那猝然飞向天上的第一张饼,却是无巧不巧地落在了一旁默坐未语的海无颜摊开的手上。第二张,第三张,所有的饼层层有序地全数都落在了他手上,就连那张包饼的油纸都不例外。干老头先是愕了一下,立刻呵呵笑道:“这敢情好,全扔不如全接,小兄弟,真有你的。”
海无颜转身把饼交向发愣的任三阳道:“却之不恭,我们也只好收下了。”
一面说他随即站起,向着面前干瘦的这个小老头道:“这些饼不便白收,这么吧,就算我们向你老人家买的吧。”
手腕轻振,一串制钱已自掌上飞起,直向对方老人手上落公。
瘦老头一声干笑道:“好说。”
一伸手,“唏哩!”一声,已把空中落下的这串制钱按到了手上。
接是接着了,却只见瘦老人那张黄焦焦的脸上一阵子泛白,瘦小的身子微微摇了一下,却由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道:“多谢盛情,我只好收下了。”
说着,便把手上的一串制钱揣进了怀里。
海无颜微微一笑,道:“盛情,盛情!”转向任三阳道:“天不早了,我们先走一步了。”
任三阳哪能看不明白?海无颜手底下的功夫,他岂能会不知道?仗着那小小一串制钱由空中落下,如无千钧力道,万万是接他不住,对方小老人竟是接住了,只此一点,已足可证明对方是何等样的角色了。
双方虽然是在作一番表面上的客套,可是这般出手也透着新鲜,自然惊动了篷内的众多吃客,一时俱都往这边挤来,只是海任二人已向外步出。
那个干瘦的小老头在一阵微微发愣之后,随即又回复自然,这时若无其事地呵呵笑着,嘴里说着道地的藏语,把围观的人群纷纷赶走,他若无其事地又坐到了那个大包袱上,继续抽他的烟。
他当然不会真的无动于衷,仅仅只保持了一小会儿工夫的镇定,随即背起了他的大包袱,向棚外步出。
马在缓缓地走着。
尤其是驮着像是沉重行李的那只骆驼,似乎永远也快不了,每走一步,拴在骆驼脖子上的串铃,就会发出叮叮的响声,听在耳朵里,有说不出的一种宁静感觉。
静静的拉萨河水,永无休止地向前面流着。
水流水无休止,使得河床低陷,当此初冬光景,有些地方水浅得都看见了河底,游鱼可数,引来了不少人沿着河岸在叉鱼。
空气是那样的稀薄,但却是最新鲜清洁的。
海无颜跨马在前,他似乎一切事都胸有成竹,根本就没有见过他遇事张惶失措过。比较起来,一向老谋深算的任三阳反而显得有些沉不住气的样子,不时地扳着马鞍,频频回头张望着什么。
风吹过来,给人的感觉,有似万针齐发,痛得紧。
空中那只白头兀鹰,盘旋着有老半天了,忽然一声尖鸣,束翅而下,紧接着,黄草丛里一阵子劈啪振翅扑打声,大兀鹰再振翅飞起之时,爪子上已多了一只兔子,眼看着它疾腾猛升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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