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雨孤鸿- 第22部分

撒加默然看着加隆，从他凝重的神情，虽不知加隆此番离开是为什么，但却清楚，这任务定必非常艰巨．

“加隆，我们要往哪里去？”

“哥，我已厌倦了江湖的腥风血雨了．”加隆这才回过神来，若有所思答道．

“我也一样．”撒加轻叹口气．“圣派与冥教的争端，我都不想再管了，我只想过些平静生活．”

“海皇岛的事，我也不想理了．”加隆接着说道：“我根本不愿拜波塞东为师，不愿留在那个鬼地方，更不愿替他效命帮他杀人．”

撒加终于明白，加隆最近神不守舍的原因．

“那么，我和你都成叛徒了．”撒加轻轻一笑．

“是啊，我们也真天生一对呢！”加隆也随他笑了．“是生是死也好，被追杀被唾骂也罢，只要跟你一起，我也不会在乎！　什么波塞东，什么拉达曼迪斯，我们谁也不怕！”

“那么，我们一起亡命天涯好了．”虽知道从此以后，无论冥教或波塞东也绝不会放过他们，可撒加却没丝毫惧怕，最爱的人已在身边，还用怕失去什么呢？

心意相通相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船儿载着已无牵挂的两人，向着未知的命运飘去．

（第二部完）

第三部

一

所谓“乱世出英雄”，如此多事之秋，正是扬名立万的最佳机会，冥教被视为武林公敌，教内高手如云，难以对付，然而只要能将之诛灭，已差不多等同称霸武林，为江湖除了大害，理所当然也将成为武林盟主，因此众派虽都打着“替武林除害”名号，内里则各怀鬼胎，口口声声为正义而战，可其司马昭之心已路人皆见，义正辞严，无非是为了掩饰卑劣的私欲而已．

可是在众人争名逐利的同时，也有些人对此不屑一顾，经历了一番风风雨雨，已让他们看透，身边的人远远比什么虚名重要．

跟每天都腥风血雨的江湖相比，这凝碧谷无疑是个世外桃源．

没有海皇庄雅致的亭台楼阁，也没有刻意堆砌的小桥流水，亦没有俗气得很的无崖花海，跟那些庸脂俗粉相比，这幽谷反而显得格外清丽脱俗，反璞归真．抬头望去，可见辽阁云海，浮云千变万化，每分每刻都是另一番景致；环视四周，则是一望无际一抹碧色，微风轻送清清草香，怡人心醉；细心倾听，可闻蝉儿私语，雀鸟欢唱，水流和应，天籁之音不绝于耳．

两个青年躺在绿油油的草地上，刀光剑影，血腥撕杀，全都拋诸脑后，眼里心中，就只有身旁的人．

离开海皇岛后，加隆已立定主意，决不会前去刺杀史昂，他一直不受管束，更不喜受人逼迫，当然，更重要的，是他不想因此跟撒加决裂，这几年来，他们已错过太多，使他更珍惜现在绝不放手，只望能和撒加快快乐乐一起生活，别无他想．

最后，两人决定拋开所有仇怨，从此不再踏足江湖，天下之大，总有他们容身之所，千山万水，终找到这了无人烟的仙境，定居下来．

他们当然知道，拉达曼迪斯和波塞东并不会放过自己，然而不管怎样，他们总能同生共死，那已是最大的恩赐了．

紧紧抱着对方，深情辗转的拥吻，用苦涩酿成的甜蜜，倍觉甘美．

加隆认真细看怀里的人，那张百看不厌的脸已慢慢有了血色，精神也渐渐饱满，身上心上的伤亦已愈合，只觉他最爱的哥哥，风采更胜从前，心里不禁暗叹，波塞东果真是当世神医．

即使两人已决定归隐不理世事，可仍没荒废武功，加隆还是像从前一样，喜欢和撒加一起练剑，只是他却发觉，这几年之间，撒加的剑术竟大大增进，非自己所能及了．

难得风雨后终能平静，兄弟俩总算能促膝漫谈，把多年来的经历一一道来．

撒加向加隆诉说在冥教的一切，唯一不能说的，就只哈迪斯对自己的一往深情，他很了解，这恐怕会令占有欲强的加隆大发雷霆，再说，哈迪斯已经死了，他与自己的情仇也已一扫而清，就让这份感情伴随他长埋地下吧！

撒加的一言一语，令加隆听得心惊肉跳，听到他被陷害追杀，跳崖自尽，心更是紧紧抽痛．

他轻轻吻了吻撒加，暗暗起誓，今生今世将永远保护着他，不再让他受任何伤害，然而转念一想，撒加的剑术已凌驾自己，做事也远较自己成熟，自己又有何能力保护他？

“其实，什么武功已不重要了．”撒加似是看透其心思说道：“过这种平凡生活，也不必舞刀弄剑吧！”

的确，自从与撒加定居这里，加隆已很久没想过那种在刀锋下挣扎求全的日子了，只知道每天跟撒加一起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一起狩猎，一起种菜，这简朴的生活与一般农户无异，可他们却乐在其中，恐怕那些江湖上的大人物，也难求这种无忧日子呢！

“日落了，要回去做饭了．”撒加此时方惊觉天边已是一片丹霞，立即坐起身来．

加隆点了点头，拉着他的手，想起他那几款精致小炒，不禁垂涎三尺．

金黄的阳光透过婆娑叶缝轻洒两人身上，拉出两个手牵着手，永不分离的影子．

沿路上撒加一直注视着加隆，看着阳光映照下，那张神采飞扬的脸份外俊朗迷人，心里不期然一荡，曾多少次想着必定九死一生，恐怕再没机会看到这张脸庞了，谁想到竟能化险为夷，从今以后，每时每刻，他也会形影不离的陪伴自己？

宠溺的凝视着他，满足的笑了，然而剎那之间，那笑容突然僵住，心猛然一跳，全身的血液也要凝固，他倒吸了一口凉气，再看了一眼，不！自己没有看错，在那个不起眼的角落，那个不容错认的标记，他至死也不会忘记！

“哥！怎么了？”加隆也注意到他的不妥，担心的问道：“你的脸色很差啊！”

“不，没什么．”脸上的惶恐一闪即逝，撒加很快又泛起那抹令人安心的微笑．

“你的伤才刚好，别太劳累啊！”加隆柔声说道：“今晚的饭让我来吧！”

撒加想到加隆做的饭菜，不禁毛骨束然，但为怕伤他自尊，只好笑着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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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隆最近也太累了吧！不消一会便昏昏沉沉呼呼大睡了，然而撒加却辗转难眠，那个鲜红如血的骷髅标记仍然历历在目，他也知道，冥教教众遍布天下，要找寻自己行踪又有何难？这一笔恩怨总得有个了结，唯一令他不能放心的，只有加隆．

小心翼翼的下了床，生怕惊醒仍然熟睡的加隆，拿起了案上的剑，轻轻的走了出去．

沿着今天回来的路，细心查看每一棵树木，那吓人的标记明显比下午多了，一个个血色骷髅样貌狰狞，在冥教多年，他当然对这标记熟悉不过．

诛灭叛徒，格杀勿论．

他却没有害怕慌乱，心如止水，抬头望向长空，剑已出鞘．

杀气渐猛，来人已近，他紧握着剑，屏息静气，严阵以待．

四周寂静无声，似是暴风雨前夕．

细心倾听，来者约有十多人，而且个个高手，不易应付．

撒加深深吸了口气，脚尖稍一借力已然跃起，向森林深处奔去，直至确定那些人都随着追来，远离加隆所在之处方停了下来．

“你以为躲得了吗？”一声宏喝划破宁静，一条火龙张牙舞爪，来势凶凶，向撒加直扑而来，撒加顿感一阵灼热，连忙侧身避过，那火龙势不饶人，继续凶狠袭来，撒加往空中一跃，灵巧避过，手中利剑一闪，银光似星屑乱坠，密不透风，赫然是以角度刁钻见称的“星罗棋布”，那火龙虽刚劲有余，惜却游刃不足，不消半晌已落入星网之中，剑立即乘势而上，火龙还未见剑影，已然被剑气撕得身首异处，支离破碎掉了在地上．

“臭小子！竟敢把我的火鞭毁了！”恼羞成怒，那人虽赤手空拳，仍不顾一切扑上前来，撒加不闪不避，看准他出招空隙破绽，身影微动，利剑已刺进他胸膛之中，那人惨叫一声倒了下来，愤而看着高居临下凝视自己的撒加，眼神充满怨毒．

“吉洛斯，我们的恩怨也该有个了结了．”撒加冷冷看着他．

“你．．．你．．．”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吐出了一大口鲜血，瘁死当场．

撒加漠然回过头来，傲然走向那群恨不得把他生煎活剥的人．

那一张张恶毒狰狞的脸孔，他就是至死也会认得．

他们狠狠的盯着他，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挑战，本以为他经上次一役定然武功全失，正好任由他们宰割凌辱一番，岂料他非但行动自如，而且剑法依旧利害，就如从没受过重伤一般，看他轻而易举杀死了吉洛斯，众人都不禁目定口呆，不敢轻举妄动．

看来他们也太小觑他了，他毕竟曾是冥教护法，又深得哈迪斯和史昂真传，若以武功而论，即使他们联手也没绝对胜算，只有教主和其余两位护法方能与之匹敌．

明知未必是其敌手，可若然无功而还，定受教主重责，众人骑虎难下，只好全力一并，心想只要以车轮战消磨其体力，他武功再高也只以寡敌众，长久战下，他定会支持不住．

“叛徒！你刺杀教主，害死圣女，残害同门，罪大当诛！”

叛徒？当初加入冥教，完全非他所愿，何来叛教？哈迪斯之死仍是个谜，拉达曼迪斯却硬把罪状加诸他身上，把他赶尽杀绝，以致潘多拉惨死，他亦身受重伤，然而，他却没想过为自己辩解，只要无愧天地，又何惧那诬陷非语？

他看着向他逼近把他包围了的众人，深知一场撕杀在所难免．

二

月光映照着他冷峻的脸，令人望而生畏．

不愧为冥教护法，即使按兵不动，单单站在跟前已感其身上慑人气势，那坚定尊贵，不容侵犯的眼神，令众人还没交手已先忌几分．

多年来饱受凌辱，撒加至今仍历历在目，自离开哈迪斯那天起，他已跟冥教再无半点瓜葛，哈迪斯与潘多拉已先后死去，他出手亦不用再留情．

那种眼神还是跟当年被掳走时一样倔强不屈，然而饱经风霜磨炼，当日少年的血气方刚已不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