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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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的身体-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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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也没有太大差别,失去了一条浮 在空中的鱼,过客就成了流浪汉,摁着比巴掌还小的鼠标,艰难地在无数的网站间踉跄而行,连讨杯水喝的可能也没有,而那些地方就像鲁迅说的,就没一处没有名目,没一处没有地主,没一处没有皮面的笑客,没一处没有眶外的眼泪。过客憎恶他们,过客不想去。
  傅生就对着电脑发木。
  忽然,一指的床响了,接着一条浮 在空中的鱼就“过客,过客”地叫唤起来,傅生从椅子里弹了起来,但即刻又坐了回去,一会,一条浮 在空中的鱼的叫唤声还加了感叹词,唉过客唉唉过客唉唉那声音比文字更抒情更直接,对身体很有冲击力,傅生的身体就被叫大了。
  傅生的身体从房间里溜了出来,站在圆明园对面,此刻,身体是如此让人难以承受,好像被一条浮 在空中的鱼叫起来,反抗他的灵魂了。傅生垂头看了看下半身,痛苦地骂了一句,他妈的。
  傅生转了个弯,沿着中关村大道往南走,傅生走着走着,觉着这具身体并不是他的,他想起了一句很精彩的成语:行尸走肉,形容的就是它。今夜,它好像摆脱了控制,要单独行动了,它在中关村大道上快速地走着,其实它没有目标,只是一种冲动,它要走。车从它 的身边流过,车明显比它走得快,它愤怒了,准备跟车比一比速度,它开始奔跑了,它发觉跑比走要好,跑就是两条腿的运动。但是,不一会它就跑不动了,站那里喘气,眼也被汗水模糊了,一辆出租车停在了它面前,它莫名其妙就上了车,坐在副座上继续喘气,司机说,去哪儿。它说,不知道。司机说,那怎么走?它说,往前走。司机走了一会,又问,上三环吗?它说,上。司机把车开上三环,车速就陡然加快,好像要飞了,窗外的景物都虚幻起来。它觉得这样很好,有一种类似做爱的快感。现在,它知道它要干什么了。当司机再次问上哪儿,它说,哪儿有小姐就去那儿。小姐?哪儿没有?司机就很亢奋,说,要什么档次的?当然要好的。那你上某某饭店吧,那儿小姐好,不过价格贵,一次八百。怎么找?司机见他并不在行,教导说,你最好开间房,然后上歌厅挑,看中了带走。
  照司机的指示,它先开了房,然后上歌厅,那儿的小姐确实是好,好得让它晕头转向,不知道怎样确定好的标准。实际上,在它尚未确安好的标准时,反被小姐带走了。一个小姐见它又呆又傻,上来挽了它的手说,几号房?它说,几号房。走吧。它就被小姐带回了房间,小姐说,你先洗澡。
  它洗完澡,小姐也洗澡。这房间到处是镜子,它在镜子里看见了一个人,这个人应该叫傅生,傅生在镜子里茫然地看着它,仿佛就在做梦,它怎么从房间里出来?怎么到了这个地方?这是什么地方?它是谁?傅生又被这些哲学似的问题缠着了。
  小姐坐到了床上,说,好了。
  傅生想酝酿酝酿,说,你叫什么?
  小姐说:小红。
  傅生说:不对。
  小姐说:那就小花。
  傅生说:不对。
  小姐说:那就小白菜。
  傅生说:不对。
  小姐说:那你觉得我应该叫什么?
  傅生说:我给你取个名字吧。
  小姐说:好呀。
  傅生说:你叫一条浮 在空中的鱼。
  小姐说:呀,好怪的名字。
  傅生说:不好吗?
  小姐说:蛮好,蛮好,那你叫什么?
  傅生说:我叫过客。
  小姐说:过客?好像听说过。
  傅生说:当然听说过。
  小姐说:不对,不对,你不叫过客。
  傅生说:那我叫什么?
  小姐做了一个非常亲昵的动作,笑着说,你叫嫖客。
  傅生看着小姐,突然泄了气,什么兴趣也没了。

玄  白 
作者:吴玄 中国作家网2004年6月17日 
  一
  刘白的围棋是他妻子教的。
  刘白端着两盒围棋回家的时候,还根本不会下棋,只觉着那天的生活有点戏剧性。他喜
  欢生活中常来点小小的莫名其妙的戏剧性。其实谁都喜欢生活有点戏剧性。围棋盒子是藤编的,瓮状,透着藤的雅致,那时他喜欢盒子远甚于里面装的棋子,没想到就是这一黑一白的棋子完全改变了他既有的生活。多年后刘白想到那天的情景依然历历在目,那天早晨他原是出去开一个文学座谈会,这样的会他经常开,所以没有感觉。在一间被作家和准作家们弄得乌烟瘴气的会议室里嗑瓜子,长时间听一个省里来据说很有名的作家张着阔嘴阔论什么文学,若干小时后,名作家谈乏了不谈了并且要求大家也谈谈,大家生怕班门弄斧露丑虽有满腹高论却不敢开口,会议就进入冷场,主持人不断鼓励大家说呀说呀但是大家就是不说,只得指名刘白先说几句。他早已讨厌名作家居高临下钦差式的口吻,白了名作家一眼,说我也没什么可说,念首儿歌吧,儿歌是这样写的:一只蛤蟆一张嘴,二只眼睛四条腿,不通不通跳下水。大家始则莫名,继而哄笑,弄得主持人很费了些口舌圆场,会议才又庄严又隆重地继续下去。到热闹处,刘白就溜了,结果端着两盒围棋回家,心里怀着一点难以言说的兴奋。
  刘白夫人雁南正在屋里坐月子。坐月子的任务就是吃喝拉睡,不准看书不准看电视不准
  打毛线。雁南闲得发慌,见刘白乐呵呵端了两盒围棋回来,就说我们来一盘。
  刘白说,不会。
  真扫兴,忘了你不会,雁南揉揉棋子,又说,是云子,手感很好,送我的吧?
  不,人家送我的。
  那就是送我,反正你不会。
  可人家说我是棋王呢。
  雁南大笑说,有意思,谁说你棋王?
  就是广场上天天摆石子玩的那个棋癫子。
  是他?雁南吃了一惊,问,他怎么送棋给你?
  他说我是棋王,就送我了。
  你棋王个屁。
  怎么是屁,你先成为棋后,我不就是棋王了?
  雁南兴致大增说这还差不多,随即动员刘白也学围棋,说毕竟棋癫子有眼光,你确实是
  块下棋料子,我怎么不早发现,免得老找不到对手。
  刘白懒懒地说,教吧。雁南受宠若惊便有板有眼地教,先讲序言,说围棋是国技,很高
  雅很中国特色的一种文化,相传是尧所创。弈者,易也。黑白象征阴阳,可能与《易经》同出一源,或者就是《易经》的演示,是一门玄之又玄无法穷究的艺术。那时文化界正流行《易经》热,刘白像大多数文化人,虽然并不了解《易经》,却很推崇,听说围棋与《易经》有关联,顿时脸上庄严肃穆十分,呆子似的坐着。雁南摊开棋盘,比比划划,不一会,刘白觉着懂了,说原来这么简单。雁南说大繁若简,妙就妙在规则简单。刘白说对。忘了雁南坐月子不能用脑,急着想试一盘,高手般拿双指夹起一粒黑子“啪”地一着打到星位上说,来!婴儿即被惊醒,呀呀乱哭,吓得雁南直伸舌头,忙着去哄,一边嘘嘘嘘地把尿,婴儿很快便又睡了,雁南说,你把星位都摆上黑子。
  刘白说,我不要让。
  那怎么下?
  就这样你一颗我一颗下。
  就让你试试吧。雁南随手拿子就碰,几招下来黑子被吃得一粒不剩,刘白扔了棋子,非常沮丧。
  气什么?你已经学会就不错了,我的棋是家传的,几代人心血呢。你不是不知道,不让怎么行?
  气倒不气。我懊丧的是怎么不早学围棋,这棋真不是雕虫小技,什么气、势、劫,还挺哲学的。
  当然。
  一会刘白说,怪。
  怪什么?
  说围棋是国技?
  当然是国技,这还不知道?
  可这围棋,棋子一颗一颗全都一样,没有大小、尊卑、贵贱,棋盘也是一格一格的,全都一样,没有固定位置,不像象棋,象有象路,车有车路,不能越雷池半步;也与《易经》明显不符,《易经》是有尊卑贵贱的,围棋体现的却是完全平等的精神,大同世界。中国文化缺乏的正是这种精神,恐怕不怎么中国特色吧?
  雁南听了睁大眼睛,觉着有理,又似乎牵强,这是她不曾想过的,竟不知怎么回答。刘白见老婆被难住,也就不再发挥,转而说,我还真喜欢上围棋了,你怎么早不教我?
  怎么我不教,你自己不学么!
  唉唉,刘白叹道,怎么就不早学我真的是下棋料子?
  嗯。
  你怎么知道?
  雁南想了想说,你不是老谈静虚,围棋就是静虚,静而虚,虚而神,神游局内,意在子先,是围棋的境界。你平时写东西,一个字往往要思考半天,围棋最需要长考,你把长考用到围棋上,准行。
  我的妈呀,你静虚了?
  雁南笑道,这些话是我父亲说的,我这个人缺乏耐性,心猿意马,哪能呢。你要是早学,可能比我强多了。
  二
  当地弈风颇盛,且源远流长,像雁南这样的围棋世家算不了什么。四十年前,曾出过一位大名鼎鼎的国手。国手少年东渡扶桑,拜吴清源门下,受日本现代棋风熏陶,得吴先生新布局之趣。时国内棋运不振,与日本差距甚远,棋手多为搏杀型,靠蛮力取胜,跟日本棋手下棋,就像扛长矛的碰上拿机关枪的,少有不败。国手学成归来,行棋大方明快,一招一式尽合棋理,如鹤立鸡群,深得棋瘾十足的陈毅元帅器重。国手自然士为知己者死,竭力振兴国技,扶持后学,期望不远的将来赶上日本。国手常说,差距虽远,并不足畏,日本棋士力量不足,最惧白刃战,我们取彼之长,攻彼之短,很快就能比肩。不幸若干年后文革作俑,国人忙于革命,百业俱废,陈毅元帅挨斗,国手也在劫难逃。
  国手祖传一副比国手更知名的棋具,有天下第一棋子之誉,当时棋界几乎无人不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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