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特琳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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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特琳日记-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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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4时。我决定到南山公寓,尽可能将值钱的东西藏到阁楼里。一些忠实的工人和我一起去了那儿,不到两个小时,我们就把大多数值钱的东西搬了上去。我们打算在房门口放些东西。
  我们将凯瑟林的钢琴留在了起居室,这架钢琴在1927年的抢劫中被损坏过,这次也许又将遭受同样的命运。
  在今晚的记者招待会上,我们有20人——都是外国人,除了4名记者、2名德国人、1名俄国小伙子外,其余都是传教士。贝茨报告说,中国军队指挥部已经失灵,情况令人沮丧。
  下级军官拒绝服从卫戍司令的命令,士兵与大炮没有撤出安全区。实际上,今晨我发现他们仍在校园围墙内挖战壕。
  当我写日记的时候,城市的东南方和西北方响起了猛烈的炮声和激烈的机关枪声。人们预计敌军将在三天内进城,在日军攻占城市的过程中,将会有可怕的破坏。
  明天是星期天,但现在每天都一样。王小姐、薛小姐和罗小组给了我们无法估量的帮助。程夫人在这种时刻的表现也很了不起。F·陈开始很害怕,今天他说很高兴在这儿,现在他已无所畏惧了。今天的祈祷做得很好,宗教就是为这种时刻创造的。
  12月12日,星期天晚上8时30分。我在写这些日记的时候,城市西南部又响起了激烈的枪炮声。窗户被震得摇撼。为慎重起见,我离开了窗户。一整天轰炸不断,有人说,日军已进城了,但我无法证实。一个士兵告诉我们的守门人,日军曾数次突破光华门,但都被赶了回去。我们还听说,87师正在接替88师。但很遗憾,整天都有中国军队从安全区经过。
  在今晚的新闻发布会上,听说卫戍司令唐生智已无法指挥自己的部队。除了安全区以外,城里的许多地方都发生了抢劫(从可怕的爆炸声来看,我想那古老而美丽的城墙恐怕所剩无几了)。现在日本飞机可以自由出入,投下大批炸弹,他们既没有遇到高射炮火的阻挡,也没有中国飞机的拦截。
  我认为,把城墙外面所有的房屋以及城墙内的部分房屋烧毁是个严重的错误,这种牺牲没有多少价值。谁遭受破坏的痛苦?还不是中国的穷人!为什么不把城市完好的交出?今天上午10时30分,我去了鼓楼教堂,那儿大约有六十人。教会紧急委员会的一名成员做了很好的布道。教堂院落里住了许多难民(现在枪炮声实际上已经停了下来,我不知道这是否意味着城墙已被突破,日军进了城)。
  难民继续拥入校园,三幢大楼已住满了难民,现在,艺术楼也开始接纳难民。不幸的是,由红十字会管理的粥厂仍未开张,因此,对没有带食物的难民来说,日子非常艰难。在我们的一再催促下,粥厂可能明天上午9时开张,但如果今夜城市陷落,恐怕连这也做不到了。




魏特琳日记1937(三)(4)



  在危难和恐怖之际,也发生了一些有趣的事。我们东门街对面的那个姓管的裁缝,傻乎乎地让“新生活运动委员会”的工作人员在撤离南京前,将他们的一些物品存放在他家的一间屋子里。随着日军的临近,他开始担心起来。今天,我打电话叫来了菲奇先生,我俩叫他把所有的文字材料都销毁,并由我们来承担销毁的责任。整个下午,他和他的妻子以及所有的亲戚,把一堆堆材料搬到我们的焚化炉里烧掉。他们一趟趟地搬着,累得满头大汗,及时销毁了所有的材料(从枪声可以听出,日本人已经进城了)。
  一向精干的中央楼林管理员,由于竭力要这些难民保持地面整洁,今晚嗓子都喊哑了。下午他对看门人说,要孩子不在地板上小便比登天还难。看门人说:“你为什么不阻止他们?叫他们不要随地小便?”林用沙哑的声音说:“我哪能不说?!但我一回头,他们又尿了。”今天下午5时。在我去英语部时,看见紫金山上有一条着火带,环绕在山顶部的1/3处。我不知道火是怎样烧起来的,但这意味着许多松树被毁了。
  今晚9时~10时。我和陈先生巡视了校园,洗衣房姓胡的工人和他的邻居都来了。他们担心今晚有撤退的士兵过来,因为他们家有年轻的姑娘。今晚,城里是不会有多少人睡觉的。从南山公寓,我们可以看见城南仍在燃烧,下关也一样。今夜我得和衣而睡,以便在需要时随时起床。但愿黑夜快点结束。
  刚好一年前的今天,蒋将军在西安事变中被拘留。
  12月13日,星期一(听说凌晨4时,日本人已从光华门入城了)。重炮彻夜轰击着城门,据说是在城南,而我听起来却像在城西。城内枪声也很激烈。一夜我都没怎么睡。在半睡半醒的状态下,我感到日军似乎在追逐撤退的中国士兵,并向他们射击。由于担心出事,我们没有一个人是脱了衣服睡觉的。
  5时过后,我起床到学校前门,那儿一切都很平静,但看门人说,大批撤退的士兵从门前经过,有些人还乞求给他们一些老百姓的衣服。今晨,在校园里也发现了不少军装,我们的邻居也想进来,但我们试图说服他们,如果他们在安全区内就和我们一样安全,安全区任何地方应该都一样安全。
  今天早上,我们学校门前的那个粥厂终于开张了,我们根据难民们到校园来的先后次序,依次向各幢宿舍楼发送早饭。这顿饭到10时30分结束。下午我们将再开一次饭。
  贝茨大约在11时过来。他说国际红十字会已经得到了5万美元,用以建立伤兵医院,第一所医院将设在外交部。已经组建了一个17人的委员会。
  下午4时。有人告诉我们,西面山头上有好几个日本兵。我去南山公寓察看,在我们的“西山”顶上果然站着几个日本兵。不久,另一名工人叫我,说有一个日本兵进了我们的家禽实验场,索要鸡和鹅。我立刻赶到那儿,我打手势告诉他,这里的鸡不是出售的,他很快就走了。碰巧,他是一个有礼貌的人。
  在经历了猛烈的炮击与轰炸后,城市异常平静。三种危险已经过去——士兵的抢劫、飞机的轰炸和大炮的轰击,但我们还面临着第四种危险——我们的命运掌握在取得胜利的军队手中。今晚人们都十分焦虑,因为不知道未来会怎样。米尔斯说,到目前为止,和日本人打交道还算愉快,但是,毕竟接触还很少。
  下午7时30分。食堂负责人报告说,日本兵正在强占我们校门对面存有大米的房子。F·陈和我试图同这批日本兵的头目取得联系,但是没有结果。门口的卫兵凶神恶煞,我真不愿意看到他。后来,我为此事见了安全区委员会主席,他们说明天来解决这个问题,但所有的人都一致认为,在处理这个问题时必须谨慎从事。
  今晚,南京没有电灯,没有水,不通电话和电报,没有报纸,没有广播。我们与你们所有的人确实被一个无法穿透的区域隔开了。明天,我将通过美国军舰“帕奈号”,向吴博士和纽约发一个电报。迄今为止,金陵女子文理学院的员工及建筑物均安然无恙,但我们对今后几天的命运毫无把握。大家都疲倦到了极点。几乎在所有场合,我们都发出低沉疲倦的呻吟——周身的疲惫(今晚安全区内有许多放下武器的士兵,我还没有听说城里是否有其他士兵被捕)。
  12月14日,星期二早上7时30分。昨夜外界似乎很平静,但在人们的潜意识里存在着一种莫名的恐惧。天亮前似乎又有猛烈的炮火轰击城墙——也许是在轰掉那些阻碍日军主力入城的路障,不时还夹杂有枪声,也许是日军士兵在向撤退的中国士兵开枪,或者是向抢劫者开枪。我还能听见下关方向的枪声,在我的想象中,这些子弹是射向坐在拥挤的舢板上、拼命向江北划去的中国士兵们的。可怜的人啊,他们几乎没有机会逃脱这些无情的子弹。
  在我看来,如果人人都应对战争尽责的话,所有主张宣战的人们都应该志愿参战。妇女们可以在医院服务,为伤员提供衣物和安慰。在装备和维持一支部队所需的无数工作中,甚至女中学生也可以发挥很大的作用。中学或大学男生可以参加军队或是红十字会,或者去社会服务部门服务。当战争结束时,妇女或青年们将面临更繁重的任务,照顾阵亡将士的孤儿寡妇,更不用说帮助伤残士兵这一光荣的任务了。




魏特琳日记1937(三)(5)



  我们这些人认为,战争是国家犯罪,是违背上帝创世精神的一种罪恶。我们可以把自己的力量奉献给那些无辜的受害者,献给那些家庭被烧、被抢,或是那些在战争时期被飞机大炮炸伤的人,帮助他们康复。
  真是上帝保佑,天气像10月份一样温和。一些被迫睡在外面山头上可怜的人们,在这种气候下还不算太受罪。
  不少人说,昨夜他们被日本兵赶出家门,今晨又发生了抢劫,挂着美国国旗和贴有日本大使馆告示的苗先生家也被日本人闯入。我不知道他家被抢走了什么东西。他们睡在老邵家屋子外面,用柴草当褥子,老邵以及全家已搬走了。有许多年轻妇女被强奸的消息传来,但我没有机会证实。
  下午4时。我到安全区委员会总部。委员会主席拉贝和刘易斯·斯迈思一整天都试图与日军司令部取得联系,但他们被告之司令要到明天才来。他们遇到的日本军官,有的彬彬有礼,而有的蛮横粗暴。马吉正在组织一所国际红十字医院,一整天都在外面忙碌着,他也是同样的说法,一些日本人有礼貌,而另一些人却十分可恶。他们对中国士兵残酷无情,对美国人并不太在乎。
  4时30分。米尔斯要我与他一起到水西门去看看长老会在那里的房子。我的任务是为他看汽车。除了一些窗户玻璃被打碎外,其他情况还算不错。日军进来过,但未抢劫。我坐在汽车里,米尔斯到屋内向看门的人了解情况。
  当我们返回时,在山谷附近看到一具尸体,考虑到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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