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来覆去地想过之后,奶妈已经朝外边走去了。她的背影在傍晚的风中走得有点踉跄,王晗从没想过奶妈已经老了,刚前一次她受委屈洒出的眼泪还都擦在她的胸脯上。
又是一个很平常的晚饭时间,不同的是夫君带着两位兄弟,颜护卫和王护卫加入了王晗为首的阵营中。王晗不觉得一大桌人不分主次,边吃饭边说话应该有个男主人或女主人出来主持局面,因此她也不多想,有一句没一句的听着。但当对话逐渐转到何无忌与杨默的去留问题上时,王晗不自觉挺直了腰板——她想到了一个主意。
“刘大将军的来信实在过于突然,大哥为两位贤弟安排的事务倒还是其次,说句公道话,大哥心中颇觉不畅快。”仲德也许是体会到凭他个人的力量无法再使事情按原先的计划进行,才将男人们领到了女眷的桌上。
“莫非舅舅他在朝中碰到了难题?”
何无忌用商量的口吻问着他们,但即便是王晗也听出了他话里偏向动身离开的味道。他们走不走王晗可不会真正在意,他们留下的最突出的好处是让她知道夫君的人在哪里,可他们终究会离开不是吗,留长一段时间和留短一段时间对她来说,没有实质性的区别。她清晰地分析着,心中的打算也愈加明朗。是的,只要快马加鞭让母亲来信催促两个妹妹回家,那么她的烦恼便可迎刃而解,所有的事情也能告一段落了!
或许让母亲在信中附上潭妹父母亲的意思,那应该会更加有效。她转动眼珠愉悦地想着整件事情,对于其他人的谈话难以做到全神贯注的倾听。
等到王潭提出自己的建议时,王晗回过神来认真听了听。“或许……先派一封快信过去试问情况,姐夫也可在信中阐明你为何大人与杨默少侠所做的安排,刘大将军能因此做一点变动也未可?”
男人们轻轻笑了笑,对年轻女孩的善意表示礼貌。杨默却开口问王潭:“潭小姐也知道大哥为我们准备的事?”
王潭慌乱地回答:“我并不知具体为何事,之前姐夫有提到,因此才冒昧提议!”说完她看一眼仲德和王晗,迅速把头低下去,后脑勺的发簪于是呈现在了每个人的面前。
“潭妹的提议姑且不讨论,只说这提议后帮衬的意思我们都领会到了。”仲德边说边看向王晗。他一说完王晗立即说,“抬起头来吧,潭妹?”
仲德投来一记不悦的眼神,但在他开口前,杨默先说话了。
“大哥不打算考虑潭小姐的提议?”
“不不,”仲德说,“并非潭妹的提议不妥,遗憾的是我与刘大将军谈不上太深的交情,因此写信这等事恐怕会显得唐突了。”
“不知二哥意下如何?”杨默又问。
“这……”何无忌犹豫不决。“我顾虑的倒不是礼节上的问题,我只担心舅舅那头有急事。一来不方便在信中透漏,再来嘛,怕是书信一来一往后,不仅耽误了急事,我们照样还得赶过去。”
何无忌的分析后,大家都默契地专心吃东西了。晚饭过后,仲德坐在王晗旁边给她讲另一件事。
“你要将颜护卫留在府中专门做我们的护卫?”王晗吃惊地反问。
她之前向夫君提过一两句,奶妈坚决执行父母亲的意思,使得她不得不在他人还留在房内时提点到。不过这不是令她吃惊的地方,她不安地想着仲德说起“你们”时,顺口得就像她们总是连在一块的人,她的节奏便慢了半拍。
“夫人有何不满意的?”仲德也反问,王晗勉强挤出一个笑但答不上来。
“颜护卫功夫扎实,为人言语不多,做事却不会比别人少,可见他是个会动脑子的踏实护卫,很合适做你们的人。”仲德又解释给她听。
“我们的人?”王晗重复道。
“对。”仲德站了起来,简短的回答。他在转身前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对王晗继续说,“假如没别的事,还想麻烦夫人吩咐一声下人,备些酒肉,过几个时辰后我用得着。”
“哦,好。”王晗回了这句后,仲德心事重重地走出去了。
伴喜从外面轻轻地跳进来,一脸待命的神情,王晗见多了她们偷听的本事,麻木以对。
“去,对厨子们说一声,准备肉和酒。尽量用牛肉吧。”
“可是,夫人……”伴喜站着看自己的鞋。
“说。”
“侍琴姐也在外头。”伴喜的声音小的不能再小了。
王晗想了想,对伴喜说:“那就让她去吧,你自个回去。”
“但,”伴喜的话还没出口,王晗直截了当下命令。“快去!”
伴喜跳着出去后,屋里又剩王晗一个人了。她静静地坐着,无意回到空荡荡的屋里。
不知坐了多久,伴喜又从外面进来了。
“怎么了?”王晗有点意外,一般情况下伴喜应该高高兴兴地回去歇着了。
伴喜拿着手巾扯来扯去。“侍琴姐已经吩咐好了,她……在那看着呢。”
“哦。”王晗说,“你想在那看着?”
“不不不!”伴喜晃动她的小脑袋,脸上神情既迫切又紧张。“奴婢……走了,又……又折回来了。”
王晗扑哧笑了出来。“我知道你折回来的,所以才问你啊!”
“夫人,”
“说。”
“奴婢不知道该不该……”
“外面有人吗?”
伴喜摇摇头,王晗又问:“你跟其他人提过了?”
“什么?”伴喜反问。
“我指你眼下想说的事。”王晗耐着性子说。
伴喜又摇摇头。“奴婢只敢第一个来跟夫人说,说了后便压到肚底绝不再翻出来。”
“到底什么事?”王晗没耐心了,提高了她的嗓门。
“倒也不是大事……”伴喜的铺垫在看到王晗愠怒的眼神后立刻截止了。“奴婢见到大人和……和潭小姐在后院里头一块走动。”
惊慌像闪电般一闪而过,王晗克制着她的情绪,问道:“除了走动,还有其它的吗?”
“还有说话。”伴喜回答。
王晗简直想把她手里的手巾夺过来扔到地上,然后狠狠踩上几脚!
“说说话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奴婢只是……奴婢只是……”伴喜显然猜不透王晗的反应,弄巧成拙的惊慌显露无疑。
“好了,我知道你的心意,该上报的当然要上报。”王晗说,“你见着他们有几回了?”
伴喜投入地回想:“两回,不,应该三回。”
王晗又一惊,瞪着她说:“那前几回怎么没说?”
“奴婢也是……像夫人认为的,没什么大惊小怪的。”伴喜说。
王晗沉默了一会,在脑中把定下的主意又坚定了一遍。这个时候,她想起了永远跟她站在同一条战线上的奶妈,复杂的感受一涌而上。“谁也不许说,知道吗?”她严厉地对伴喜说,伴喜如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
第一卷 相争之痛 第二十一章 奶妈病了
第二天很早的时候,王晗起床去找奶妈。她又忙什么去了?她不太高兴的想,沿着熟悉的干得发裂的泥路走出去。伴喜在昨晚就被她吩咐去尽量跟着侍琴,尽管她相信侍琴用不了一会就能发现伴喜的意图并设法摆脱她。我需要的不只是忠诚的能给我梳头的贴身丫环。她继续往外走,风一阵一阵地吹过来,身上的热气很快被吹没了。肚子里晃荡着出门前喝的凉茶,确切的说那是隔夜的茶水,这让她有一种会犯肚的预感。
走到半路的时候,王晗改了主意。为何非得做了决定了才能大大方方的见人?怎么就不能在事情定下之前问一问她们的想法?她不自觉停下脚步,暂时忘了一丝一丝溜进她肚里面的冷风。他们都这样,奶妈也喜(…提供下载)欢这样,总是挺直腰板向她宣布他们对于事情的决定。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你好,这是他们之所以把腰板挺得像一个不容反驳的长辈的依据,而她接下去的行为就是配合。
但是现在,她不是潭妹的长辈,她甚至连一个更像样的姐姐的形象都没做好,她能够对着潭妹宣布结果吗?更重要的是,主人叫客人离开这种事不在她从小受教的范围内,一旦做起来实在够别扭的。何况那客人还是潭妹——她要主动去找她,和她谈一谈,听听她的话是怎么说的。
也许长辈采用的是自古传袭,正确的做法,她这样做明摆着不稳当,不过幸好,一桩小事而已,不计较太正确的做法。
王晗就像绕着圆周想过一圈,做出总结,把她的绕想结果带回到出发点。
如她所料,侍琴用不了多久便能躲开伴喜了。
“夫人,夫人。”
伴喜从护卫院的方向跑过来,想叫又不敢大声叫,一眼就看出有话要说。
“这没用的。”王晗咬咬下唇,从鼻孔里冲出一股气。
似乎连续跑上一段长路就快要了伴喜的命,她用手紧紧抓着衣服襟口难以喘过气来。
“跟你交代过多少回了?”王晗生气地看着她。“想做大丫环首先要学会像个大丫环的样子,遇事首要表现——”
“镇定,奴婢明白,夫人。”伴喜断断续续地说,“奴婢不是,不是不镇定,夫人。”
“还敢顶嘴!”王晗呵斥道。
伴喜继续给自己辩解:“奴婢以为夫人没起,赶回来看看。大老远就看到夫人的身影,急忙一路跑过来才如此不堪。”
“还狡辩!”王晗说,“想必是侍琴察觉,将你轰出来了吧。”
“夫人,”伴喜委屈地叫着。
“好了好了,我知道侍琴那丫头厉害着,你哪是她的对手。说吧。”
“昨晚大人他们几个深更半夜出去了一趟。”伴喜神秘又自豪的汇报。
王晗却无动于衷。
“几时回来的?”她紧跟着问。
“呃……几时?”一看伴喜的脸她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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