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缥缈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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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缥缈录- 第3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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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苏勒默默地起身,钦达瀚翰王无声地退后。三十多年后,这个老人再次握住了刀柄,他掌中有到的时候,曾在战场上杀死数以千计的敌人,令那些男人的妻子哭喊,孩子孤苦,他是击溃东陆进军的英雄,也是草原上的噩梦。如今他握住了刀,整个人仿佛脱胎换骨般变化着,全身上下每个骨节都爆出清脆的响声,肌肉缓慢地收紧又放松,呼吸沉雄有力,像是一只获得了新生的野兽,在牢中逡巡。他的眼睛始终盯着阿苏勒,露出跃跃欲试的表情。

他正在极速地回复到自己握着刀统治草原的时候,那个时候降临,他将挥出最完美的大辟之刀。

阿苏勒觉得冷汗从他的每一个毛孔里射出,他握刀的收也不由得收紧,呼吸急迫起来。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个时候爷爷要对他演练大辟之刀,但是他已经无法中断这次操演,越来越强烈的杀戮之气仿佛实质那样凝聚在钦达翰王身上,那是力量,无穷无尽的力量,正在蜷缩成一个小球,而后猛地炸开。

他必须全神贯注,真正的大辟之刀斩出的瞬间,钦达翰王自己也未必能控制那柄刀。

两人在牢中旋转,反复天穹上的一对星辰。

“真正的大辟之刀,只有一刀,是最完美的圆,不停息,不断绝。只有留着青铜之血的男人才能使用那一刀,因为只有狂战士的骨骼和肌肉才能顶住挥刀时强大的反噬之力。普通人挥不过三个半弧,他们的手腕会骨折,筋腱就会扭伤。”

“是。”

“真正的大辟之刀,不留任何后力,你的每一刀都是全力以赴的,这样才能确保你每一刀都没有破绽。你的祖先用来在千军万马杀出血路的这种刀法,当你挥舞起刀,你全身没有任何破绽,每一件向着你而去的武器都会被这刀弹开。”

“是。”

“挥刀的时候,青铜之血会控制你,你不会有犹豫,不会不忍心,更不会畏惧。但你要把这一刀像是刻字那样刻在脑子里,否则你会陷入混乱,不过是头急欲杀人的野兽而已。”

“是。”

“注意我的手腕,这也许是你唯一的机会看这一刀。”

钦达翰王缓慢地挥动短刀,刀光如同一道青气围绕他全身,像是急速旋转点燃的线香,那道青气在越来越快的挥舞之下形成了完美的圆环,刀锋滑破空气带起了呼啸,钦达翰王身边的空气变为乱流,他的身影模糊起来。阿苏勒紧紧地盯着钦达瀚王的手腕,强行记忆手腕的每一次翻动,钦达瀚王那句叮嘱的意思他现在才明白,因为刀在急速舞动的时候,他的目力根本无法清楚捕捉到刀的轨迹,而那一刀的秘密,又确实在手腕的动作上。要那么快速那么连续地挥刀,不能有一丝停顿一丝滞涩,必须是单手挥刀,否则双手会形成死角,而且只能用手腕的动作来完成,因为手腕远比肩部和肘部的关节更加灵活,这是一种匪夷所思的武术,它用手腕来代替肩和肘去发力,手腕要承受可怕的压力。钦达翰王是对的,一个普通人如果抡出三个刀圈,他的手腕已经严重扭伤了,只有狂战士的身体可以承受这压力,用他们被神赐福又诅咒的、诡异的筋骨。

阿苏勒想起了什么,猛然把目光移到钦达翰王的脸上。老人的脸已经变了,恶鬼般狰狞,双瞳里闪动着可怕的光!

头顶的地穴口洒落微弱的月光,夜光正是满月,月亮的轨道和岁正的轨道在北天极短暂地重合,星辰的变动将唤醒那沸腾的青铜之血。已经来不及阻止了,钦达翰王被他自己的刀术吸引得沉醉进去,他已经是一个彻底的狂战士了。

阿苏勒往后退去,一直退到背贴着铁栏。他无法抵挡那一刀,息衍的切玉劲,那个幕后老师传授他的“变化之术”,这一切的一切都在大辟之刀前黯然失色。仿佛无数青色光弧从钦达翰王的身体里溢出、闪灭,轻盈华美,让阿苏勒想起在南淮城夏天夜晚的萤火虫。钦达瀚王高亢地呼喊,步伐变化,被刀激起的紊乱气流四溢,彻寒的杀气如开闸般涌出。

阿苏勒鼓起全身的力量,一刀斩入那道青气。他记住了那一刀。可他就要死了,钦达翰王说得对,那一刀,是没有破绽的完满的一刀,用它的人也不会犹豫、不忍心或者畏惧。那一刀是杀戮的至美,它的存在如果星空一般浩瀚伟大。

“那我走咯。”有个声音响起在他耳边。

他被那雄沛的力量扑面击中的瞬间,脑海里浮现的是羽然那张脸,在一个傍晚,在酒肆的门口,转过头来看他。

巴鲁藏身在一个洼地里,他的身边是莫速尔家的年轻人们。洼地外是北都城里最大的荒地,不长草,都是嶙峋的石头,有几处地洞,据说通往彤云大山下,可以偷偷潜出潜入,但是没有人有那些洞穴的地图,又据说往洞穴深处钻的人都没出来过。老大君在的时候把表面的几间地穴收拾起来,加上铁栏,用于关押最重要的犯人,那也是北都城里唯一的监牢。

监牢的人口站着两名武士,除此之外一片死寂,月光照在他们头顶,森寒如冰。

巴鲁摘下腰后的骑兵弩,对着弟弟比了个眼色。巴扎也有一张骑兵弩,都是息衍在下唐改进过的,用来装备鬼蝠营,射程可以达到一百步,只需要单手就可以发射。两支淬过毒的箭弩瞄准了那两名武士。

“要一齐,取喉咙,别让他们发出声音。”巴鲁低声说。

“明白。”巴扎露出一丝笑。刀剑之术上他不如巴鲁,可弓弩和射御,巴鲁只能算他的学生。

“走!”巴鲁低喝。

两支弩箭在同一时间离弦,同一时间命中了那两名武士的喉咙。他们完全没反应过来,息衍设计的弩箭在风里不会发出明显的声音,箭杆也漆成黑色,以便夜间发射时不会被目标觉察。

“息将军难道是个斥候出身?做出来的东西全要不声不响地杀人。”巴扎一笑。

“走!”巴鲁再次下令,拔出佩刀跃出了洼地。

巴扎和其他人也迅速地跟上,巴扎在骑兵弩里填入了新的短矢,一手提弩,一手提刀。月光下这支衣甲纯黑的队伍俯低身形,掠过荒地,直冲入口而去。

逼近入口,巴鲁松了第一口气,他所担心的是进门之前就被发觉,被里面冲出来的人挡在外面,那样别说偷袭,在他们摸到那个神秘的“锁龙廷”之前,对方有足够的时间把他们兄弟的主子宰了。两名被弩箭射杀的武士躺在地下,手还握着腰间的刀柄。

“跟上!”他转身招呼。

“哥哥!”巴扎忽然放声大喝。

这是警告,如果不是极其危险的情况,巴扎绝不会这么做,他们兄弟藏在南淮的军营里无数次地练习配合,就像同一个身体那样有着感应。巴鲁毫不犹豫地蹲下,低头。那一瞬间巴扎的弩箭离弦而出,一柄形状诡异的刀在巴鲁头顶闪过。那两个本该已经死了的武士忽然跃了起来,在他们全无防备的时候偷袭。巴扎的弩箭这一次取的是其中一人的额头,弩箭直接洞穿,半支没了进去,那个武士摇晃了一下倒在地上。而另一名武士则被巴鲁自下而上的撩斩命中胸腹,他捂着伤口跌跌撞撞地退后几步,也倒在了雪地里。

“该死!”巴扎奔到巴鲁身边,“怎么没死?”

巴鲁一刀压在其中一具尸体的喉咙上,解开了他的领口,一种他们从没有见过的防具套在尸体的脖子上,摸起来像是鲨鱼皮,但是更加坚韧。巴鲁迅速摸过那具尸体的全身。

“他们穿的甲胄和我们不一样,是一种软甲,只在要害的地方有防护,像是东陆的东西。”巴鲁说。

“刀也奇怪,从没见过这种形状的刀,”巴扎检视那柄刀,刀身窄薄,刀头带有弯曲的钩子,像是螳螂的镰足,“会是哪一家的武士?”

“看不出来。”巴鲁摇摇头。

“那就别管了,杀进去吧!”巴扎扔下那柄刀,重新给骑兵弩填入弩箭,“我们被发觉了。”

地洞里传来急速的脚步声,显然巴扎刚才的警告已经惊动了里面的护卫。

“希望主子能等着我们。”巴鲁一手提刀,一手从背后抽出火把,用铜管里的火星点燃。

此时此刻,金帐中,乐舞欢腾,酒香飘逸,一名奴隶露出精悍的肌肉,在金帐中央炫耀他刨羔子的刀术。他一手提着生羔子的一条腿,一手凌空挥舞薄刀,腾挪旋转,刀光灿烂。少女们在他身后左后都摆上了银盘,片下来的羔子肉纷飞如蝴蝶,落入那些银盘中。那名奴隶猛地停下,扔下薄刀,跪在地毯上,双手把羔子向着旭达汗高高举起。他手中已经是空空的一具羊骨架,只有羊头完好无损。

金帐里一片掌声,奴隶小心地撬开羊嘴,从里面掏出羊舌来,细细地切成薄片,在每个银盘里放上一片,然后喷上些烈酒点着。

少女们捧着在酒里烧得吱吱作响的羔子肉送到每张桌子上时,那些薄薄的肉片已经熟了,散发着酒灼之后的神奇香气。

“‘火燎羊’?”斡赤斤家主人啧啧赞叹,用银刀叉起那片羊舌放进嘴里咀嚼起来,“又是美食,又能看见这样精湛的刀术,难得,难得啊!”

“要说美食是不假,要说刀术,用来片羊的刀术能算什么?”贵木忽然起身,手起刀柄,“酒业喝得差不多了,看多了女人跳舞,看看男人舞刀怎么样?”

蛮族宴饮,舞刀是常见的事,可听到这句话时,斡赤斤家主人的眼睛忽然眯了起来。他似乎无意地瞟了脱克勒家主人一眼,脱克勒家主人微微点头。两个人都想差不多是时候了,旭达汗还是亮出了他的虎狼之心,贵木的刀在北都城里出名的好,接着舞刀的机会凑上来一人给他们一刀——这计谋虽然简单,可若是没有防备,也很容易得逞。

“一个奴隶的刀术,引起了四王子的兴趣?”斡赤斤家主人笑,“那是再好不过了,我上次见四王子舞刀,还是老大君在的时候。”

“是,是!难得!”脱克勒家主人也笑。

贵木不说话,看着斡赤斤家主人,按着刀柄,一步步向他走近。

斡赤斤家主人一直笑,用力地鼓掌。整个金帐里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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