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起灵将几篇相关的报道仔细看了一遍后，沉思许久，道：“我能算第几代诱导体。”
吴邪的脸瞬间有些苍白，因为他不禁想到了那次虐待一般的经历。
张起灵敏锐地发现了吴邪表情的变化，他在心里无奈地叹口气，只要他们要继续这个实验，吴邪就不能避免不断重复那天的记忆。
“不愿想就别想了。”
吴邪双手撑着桌面，垂着脑袋，深深吸了一口气之后，缓缓道：“没事……当时你的手指和牙齿都发生了变异，耳后也出现了鳞片，之前没有对照，我只能按照数据推论定级。当时你应该……至少是四代诱导体才能达到的变化。”
张起灵是第一次知道当时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他见过人鱼的爪子和牙齿，知道那些东西有多锋利。
他无法想象吴邪居然跟一个没有意识的怪物呆了那么长时间！
张起灵压住心里的震惊，问：“诱导的因素是声音和气味儿？除了外体的变化，还会有别的吗？”
吴邪瞟了他一眼：“我曾经在李院长那儿看到过两段古老的视频以及初代研究员的人鱼手记，我猜测气味儿和声音都是人鱼求偶时发出的特殊信号。”
张起灵恍然大悟，同时心情沉重不已。吴邪情况更糟糕，仔细看就能发现他撑着桌面的手在发抖，鼻尖冒起冷汗。很显然，那段记忆给他造成的不良影响还没消除。
看着强撑的吴邪，张起灵眉头死死拧起，他带去了伤害，却对吴邪的痛苦无能为力。
“吴邪，我……”
“行了，你什么也别说，这事儿道歉也没用！”吴邪自嘲地笑了笑，“被强jian有心理阴影很正常，你总要给我一点时间去忘记。”
张起灵被他哽得说不出话，良久，他走到吴邪身后，犹豫着把手搭在吴邪肩上。
吴邪紧绷的身体一抖，满目寒光地看过来。
张起灵收紧手臂，垂眼看强忍惊惧的吴邪，道：“别怕，从今以后，我绝对不会伤害你，我发誓！”
吴邪朝他露出个苦笑：“应激治疗法吗，希望这对心理疾病有用。”
张起灵抿了抿唇，将不知是无力反抗还是懒得管他的吴邪从身后整个圈住，用身体语言告诉吴邪，噩梦不会再重演。
美好的时间总是短暂的，两分钟后，吴邪用手肘轻轻将张起灵顶开，正色道：“好了，你已经知道试验的大概内容了，现在我给你说说你需要做什么。”
张起灵看着空了的臂弯，有些遗憾。但他不敢表现出来，免得引起吴邪的反感。
“我们首先要对你身体的各项指标做一个监测，然后对血和基因进行分析，如果数值达到要求，我们会进行干扰试验。”
“干扰？”
“对，模仿声音和气味儿。”说到这个，吴邪的眼神依然有些闪烁，“人鱼研究院在这方面的研究有了不小的进展，也许我们可以试试。”说这些话的时候，吴邪远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样平静。人体试验是非常残酷的，更何况是用身边的人。
他没告诉张起灵人体试验是万不得已的最后一步，他是存了私心，想以此给张起灵一点小报复。
可是，张起灵只是安静地听完他的话，最后点点头表示知道了。看到他这么淡定，吴邪不免有种拳头砸在棉花上的懊恼。
“明天进实验室？”张起灵问。
“嗯，明早8点。”
张起灵站起来，看样子要走却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
“还有事？”
“试验开始，我是不是……”张起灵话说到一半就停住了，他想问实验开始后他是不是就不能离开实验室了，但转念一想，问不问有什么区别呢，并不能改变什么，只是徒增烦恼罢了。
“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
张起灵走后，吴邪放松身体陷在沙发里发呆。
经过近一周的奔波，实验室总算是组建起来了，地点选在郊区一幢外表半新不旧的三层楼房。
那地方吴邪亲自去看过，地面建筑只是障眼法，真正的实验室建在地下。据李院长介绍，这是三年前人鱼研究院的培育室，防御设施完备，各种设备都是当时最先进的，就算放在当今也不落后。
试验的设备吴三省已经安排好了，吴邪之所以选择这个地方是因为这里有一个巨大的冰库，这次他们研究的主要目标是冰川人鱼，冷冻设备必不可少。
除了冰库，吴邪还看中这里的隐蔽性。冰川人鱼不同于黑金刀，是一点儿意外都不能出的。
总的来说，吴邪对这次的实验室很满意，唯一不完美的，是试验的另一个重要环节——张起灵。
参与过十几个重大科研项目也不能消除吴邪对将人作为试验对象的膈应感，只要一想到张起灵会被当作怪物一样被围观，他的胸口就闷得慌。
但是，有些事情是不能避免的，想要解开张起灵身上的谜团，这是一个必须经历的过程。
第三十五章
第二天，吴邪起了大早，下楼的时候见到张起灵正把早餐摆在桌子上，铜铃殷情地围着他打转。
听到脚步声，张起灵抬头，朝着吴邪轻轻点头。
吴邪硬生生把到了嘴边的哈欠咽了回去，然后眼泪婆娑地坐在餐桌前，吃着可口的早餐。
吃到一半，铜铃小心地凑过来：“吴邪，今天的早餐味道怎么样？”
吴邪咬着培根，撇了他一眼：“想一起去？”
“嗯嗯！”
吴邪一口将剩下的鸡蛋吃了，擦擦嘴，无视铜铃期待的眼神，对张起灵道：“少校，能把你的通讯仪借我一天吗？”
“我已经不是少校了。”张起灵说着将通讯仪解下，递过去，“你可以叫我张起灵。”
吴邪接过通讯仪，放在桌上，对铜铃道：“赶紧把你的□□体拿出来。”
铜铃的表情瞬间垮了，期期艾艾道：“这个我可以慢慢弄……”
吴邪没说什么，就飞了一个眼刀过去，铜铃立刻表示□□体最重要了，他一定要取回那段记忆。
等吴邪上楼换衣服，铜铃嘤嘤扑到张起灵面前哭诉：“小哥你看，吴邪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以前他多可爱多温柔啊！嘤嘤……”
“不怪他。”
铜铃被张起灵脸上严肃的表情震住，过了一会儿，迟疑着问：“你惹他生气了？”
张起灵看了他一眼，眼神复杂得让铜铃都感到揪心。
“那你跟他道歉没有？”
“……”
“他不原谅你？”铜铃的表情有些微妙，见张起灵还是不说话，他飘远了些，不满地看着张起灵，“那你一定对他做了很过分的事情！”
别看铜铃花痴，涉及原则的问题他一定会站在吴邪那边。
张起灵被他问得哑口无言，铜铃痛心疾首地看了他一会儿后，默默飘走了。
吴邪穿好衣服下来，没发现发现异样，带着张起灵上了悬浮车，往实验室驶去。
早上8点整，吴邪打开了实验室大门，先一步到来的几个人闻声看过来。
“老大！”王盟咧着嘴朝吴邪挥手。
吴邪走过去，拍了他脑袋一巴掌：“你来这儿不怕你导师削你？”
“他没空管我，再说了，我的课题马上结束了，不冲突。”王盟边说边悄悄看一边的张起灵。
吴邪笑笑，对在场的几个介绍道：“张起灵，由他辅助我们的实验。”
今天早上聚集的人都是吴邪和吴三省亲自挑选的，是这次实验的核心人物，他们都了解张起灵的特殊性，所以在吴邪简单的介绍之后，纷纷对张起灵点头问好。
“这是王盟，我的校友，今年硕士毕业。王璐和李浩参与了黑金刀研究……”
简单地介绍完毕，大家各自散去，吴邪带着张起灵参观实验室。简单地认识了各个功能区后，实验室的其他成员陆续到了。
吴邪组织了一个会议，简要地将注意事项说明，强调了一下纪律之后，针对人鱼诱导的实验正式开始了。
开始的几天并没有张起灵什么事儿，吴邪忙着仪器的调整和经费的落实，两人之间好不容易缓和一点的关系再次降到冰点。两人视线偶尔有接触，大多张起灵想说些什么，吴邪快速避开。
而一向热衷搞热气氛的铜铃这些天不知道怎么了，整天闷闷不乐，看着张起灵欲言又止最后却什么都不说。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两周，直到某天早上，王璐一脸为难地敲开了吴邪办公室的门。
“有事？”
“吴邪……”王璐的表情有些尴尬，“那个，你忙吗？”
吴邪将手上的事情放下，朝她笑笑：“王姐，你想说什么？”
王璐不好意思地笑笑，道：“今天该抽血，本来这点小事我自己能做好，可是……”
吴邪的表情因为她吞吞吐吐的样子慢慢变得严肃，张起灵进实验室以来配合得很好，一开始吴邪还担心他不爱说话的性格会跟研究员合不来，事实证明，张起灵的人缘比他想象的好太多。
之前的试验进行得都非常顺利，今天怎么……难道是出事儿了？
“是不是出问题了？”吴邪紧张地问。
王璐见他表情严肃，连忙摆手：“不是，你不用紧张，我只是觉得张起灵的情绪不太对……”
吴邪往外冲的脚步顿住，疑惑地看了看王璐，似乎不明白他指的是什么。
“我也解释不清楚，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吴邪在王璐的带领下来到了1号房间，透过巨大的玻璃墙，吴邪看见张起灵安静地坐在房间里。在他的跟前，是一张与地板完美焊接的桌子，桌面上放着抽血用的工具。
房间外站着好几个研究员，他们聚在一起不知道在说什么，从表情能看出，谈话的内容一定不愉快。
王璐忧心忡忡地看向张起灵，对吴邪道：“他一直不爱说话，可是，我觉得与刚进入实验室那会儿比起来，他更沉默了。”
吴邪与王璐并肩站在距离1号房间不远的地方，因为这里的隔音非常好，他不担心张起灵会听到他们的谈话。